《浪潮》康城

62、62

　　第二天一早，陈翼然开车带着万佳云去找了刘定文的医生好友，万佳云拍完片子后被发现还剩一点淤血。医生嘱咐她好好休息，但也不要压力过大，注重劳逸结合。

　　出了医院，陈翼然建议她先休息两天，万佳云怎么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回了单位。

　　专案组所有人都在忙碌，陈翼然一回来就被技侦的队员叫去，同时他也不忘安排好万佳云，丢了一堆闲杂人等的口供让她帮忙整理。

　　万佳云坐在他的工位上，慢慢理。

　　这是个四人间的办公室，陈翼然的工位在最后一张。

　　桌上的物品很少，除了电脑，只有几堆高高矮矮的文件，一只烟灰缸，一只做活动时赠送的玻璃杯，上面还印着禁毒支队的红色字样。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万佳云工作了一会儿走去洗手间。

　　回来时，在走廊的墙壁上，她被荣誉榜吸引了。

　　墙上张贴的事去年的先进个人，每张放大的证件照下配着职务和名字。

　　第一个就是陈翼然。

　　照片上，他身着淡蓝色的警衬，面孔端正，五官深邃又精致，在红色背景幕布下显得格外英俊。

　　下面是他的职务——
　　陈翼然南安市禁毒支队第一大队副队长

　　“这小子是全队唯一长得比我帅的……”

　　身后忽然有人出声，万佳云回头，看到了闵扬的招牌笑脸。

　　“上午去医院看得怎么样了？” 闵扬手里提着一个文件袋，问道。
　　万佳云说：“没什么事，谢谢关心。”
　　“陈翼然怎么还带你过来？我们陈队不是让你这两天多休息吗？”
　　“上午看了没事，就来帮忙打打下手。”

　　闵扬说，“你也太认真了。”

　　两人走进办公室，闵扬把材料放回柜子，“喝咖啡不？我这有速溶咖啡，有茶，对了，隔壁办公室的冰箱里还有饮料。”

　　“谢谢，不用招待我了，你忙你的。”

　　闵扬说：“你别客气，有什么需要就说，毕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什么情况？”

　　闵扬说，“招待他女朋友啊。”

　　万佳云瞬间脸红。

　　他逗她，“放心，我这人嘴巴很紧。”
　　他以为手为拉链，作出封口状。

　　“你们俩关系很铁？”
　　“还行吧，天天一起出差盯人。”
　　万佳云说：“那你能不能和我说一说，你们那个因公去世的队友。”
　　“那小子没和你说过？”
　　万佳云摇头。

　　“就是为了劫尤雷的那批货，被他手下暗算了，我们的同事叫欧阳鼎新，和我们一个小组，” 闵扬脸上笑意淡去，“中了一枪后，没能救回来。”

　　“鼎新他和我都在翼然的组，翼然是我们组长。之后队里担心我们的心理状况，综合考虑后，安排我们去你们那借调学习了一段时间。就是这样。说简单也简单。”

　　一股说不出的情绪统辖了万佳云。

　　万佳云这才发现，陈翼然过去的六年对她而已是一片空白。

　　闵扬是个通达随性的人，脸上的愁云掠过，转为淡淡笑容，话锋一转，对万佳云说：“所以那小子去你们那儿的时候心情不好，有时候古古怪怪，他平时真的不这样，我们这很多女孩喜欢他，人气仅次于我。”

　　万佳云知道他是想让气氛不要如此沉重，故意在说玩笑话，但她实在笑不出来。

　　闵扬叹了口气，“不要愁眉苦脸，等会儿他来了还以为我说了什么，欺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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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佳提供的那部手机给专案组带来了极为重要的线索，手机里他最常联系的人叫做“大牙”，号码查询到该机号主人是一个叫做孙国华的男人，户籍查询孙国华已经在三年前离世，而他正是孙浩的父亲。
　　这两人近期每天至少通话一次，通过这个手机号，刘兵一队人已经查到了孙浩在江西的行踪，与当地警方联手进行了布控。

　　通过技术手段恢复他们的微信聊天记录后又发现关键字，抓获了孔鑫招揽到的两名涉案马仔。

　　案子算是有了一点眉目。

　　孔鑫是孙浩的马仔，孙浩以前是尤雷最新的合作伙伴。
　　尤雷被无罪释放后，谁都知道他已经成为警方的重点对象，道上人不想沾他。但尤雷在缅甸那边还有老关系，手上可以搞到好货。最近他放出要东山再起的消息，准备干一票大的，这票干完赚的钱足够退休。

　　现在最为紧急的情况是，孔鑫昏迷的两天里，孙浩一直没和他联系，但是下午5点的时候，孙浩给那部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息，只有两个字，“在哪”。

　　专案组在收到这条消息时如临大敌，同时也庆幸这不是一通必须要接听的电话，否则便很难伪装下去。

　　形势紧急，会议室内烟雾弥漫，专案组的民警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推理分析、提供对策。

　　整个案子像是一条被吃进了肚子里的鱼，线索很多、人物很多，现在要做的是把鱼刺慢慢吐出来，梳理回原来的形状。

　　这个会已经开了4个多小时，此时是夜里1点半。

　　万佳云坐在坐角落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支笔写写记记，状态投入。

　　陈翼然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在她朝自己看来时，用下巴示意她看手机。

　　他们已经商量好，在案子侦破前不和队里公布两人关系，以免影响工作。

　　万佳云拿起手机，一条微信。

　　CYR：累不累？

　　他还在担心她的脑震荡。

　　陈翼然看着对面人刚刚还在认真听讲，此刻收到信息，正低着头在手机屏幕上操作。

　　下一秒他收到了消息。

　　——不累。
　　后面还跟着一个挤眼睛的笑脸表情。

　　陈翼然回了个消息过去，万佳云点开，看到他发来了一个“拥抱”的表情。

　　万佳云的脸微微红了。

　　陈翼然向来是个高冷自矜、玩世不恭的人，但在感情里，只要他愿意，他很会哄女孩子开心。这一点，万佳云早有过体验。

　　屋子里的烟气越来越浓烈，不知道是不是反光的作用，白炽灯下，眯着眼抽烟的刘定文看上去十分疲倦，头上的白发仿佛也增多了。

　　就在这时，审问孔鑫下面两个马仔的民警突然敲门进来。

　　刘定文抬眉毛，“怎么了？”

　　“刘队，有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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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减轻刑罚，孔鑫下面的一个叫做大明的马仔终于被攻破心理防线，把自己这条线上的情况全招了。

　　大明说，按照计划，下月月初雷爷会从缅甸组织弄一批货过来，从云南入境。

　　货到了本地后，大明和另一个同伴负责在陕西牛城下面的佳县好运来旅馆接货，然后帮着卖货。他也说不清，在此之前，货会转几道手。

　　审讯室内，一个满脸痘印、眼睛细长的寸头年轻人坐在椅子上，手上带着手铐。

　　陈翼然听完他的供述后，问，“你怎么认识孔鑫的？”
　　“喝酒的时候有人介绍的，帮他打过两次人，他这个人讲义气，一次给了五千块钱。”
　　“见过孙浩没有？”
　　“一起吃了顿火锅，他看起来人也挺好。”
　　“见过雷爷？”
　　“没见过，就听说过。”
　　“听说了什么？”
　　“鑫哥说他有钱，势力很大，说他……”先前说话毫无顾忌的小年轻，忽然停下来。
　　“说他什么？”陈翼然问。
　　小年轻摸了下眉毛，“说他下面人连警察都敢杀的，要是跟他干得好了，他看中你，将来会带着出国干。”

　　陈翼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瞳冷沉。

　　空气死一般沉寂。

　　队友意识到了什么，看了陈翼然一眼，岔开话题，“说说看，谁来给你们送货吧……”

　　陈翼然默默点起一支烟，听了会儿后，彻底将这个烂摊子交给队友，走出了审讯室。

　　走廊上空空荡荡，被夜风来回贯穿着。明明是夏夜的暖风，陈翼然全身却有说不上来的寒意。

　　脑子里很嘈杂，有行动时的口令声，有枪声，还有队友临死前痛苦的喘息声。

　　各种声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就像刚出事时的那阵子一样。

　　有人轻步走来，站在他身旁。

　　一只手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陈翼然恍了一下神，看看身边人。

　　冰冷的心和那只粗糙的大手一样，似乎被温暖了，他轻轻反握住她。

　　万佳云适时地说：“有一个好消息，小伍来电话了，孔鑫医院那边有情况，刘队正在和那边沟通。”

　　陈翼然点头，“但愿。”
　　又说，“楼下有值班室，你先去睡一会儿。”
　　“我一点也不困。”

　　身后传来突兀的咳嗽声，万佳云迅速撇开陈翼然的手，避嫌地往旁边站了站。

　　陈翼然懒散地转过身，望着来人，眉眼露出不耐神色。

　　闵扬又清了一下嗓子，“首先申明，我不是故意来破坏氛围的啊，陈队叫你，孔鑫在医院醒了，说要见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