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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病 ...

  •   被她蛮横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勉强支撑着自己理直气壮道:“我自然也有我的理由,没人规定我要一辈子呆在山上。”
      “你……”姜云迟霎时间急怒攻心,偏了头难以置信地朝沐樾言嚷嚷道:“樾言,这是怎么回事?”
      瞧她怒得五官都快要变了形,我想方才沐樾言拿刀抵着我的时候,大概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而此刻的沐樾言依旧神色不改,冷声回应道:“随她去便是。”
      “这怎么能随着她?”姜云迟像是踩到老鼠夹子一样抓狂,想要说些什么,似乎又碍于晏烛情在场而不好开口,憋了半天便只挤出了一句:“胡闹,完全是胡闹!”
      “哎,云迟你老是这么暴躁。”一旁不明状况的晏烛情笑着夹在中间打哈哈,“我们这里好不容易多了个小姑娘,每天多有趣啊,想来殿下也会高兴的。”
      “这可一点都不有趣。”姜云迟扭曲的目光径直向我投来,“这么一点小丫头片子,除了能添麻烦还能干什么?”
      “我不会添麻烦的。”我一本正经地反驳道。
      “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姜云迟抬了抬手中的长剑,恶狠狠地问道。
      话音未落,倏地自黑暗中悠然响起一低柔的男声,影子似的重复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沉缓的脚步声似指节安然叩击在地面上,待到声音靠近耳侧,段琬夜那张阴郁的俊脸才从昏暗的光线中显露出来。
      周围三人见状忙中止了所有交谈,齐刷刷俯下了身,恭敬地向他行礼道:“参见殿下。”而我则呆呆地站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回到浮缘城,为的就是将当年那些狗贼赶尽杀绝。”段琬夜勾唇笑道,“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祺王段惆。”
      脑海中浮现出段惆那日醉醺醺的刀疤脸,我不禁一阵恶寒。
      “小丫头,看在沐樾言的份上我便留你在雁昔楼。”仿佛能摄人魂魄的眸中跃动着繁杂的色彩,段琬夜凑近了些轻轻对我说道,“你最好一直安安分分的,莫要坏了我的好事。”
      “知道了。”避开他泛着危险的眼睛,我垂眸应道。
      言毕他也不再理会我,转而对晏烛情说道:“怎么样了,段惆那老贼可有什么新动向?”
      “回殿下,近日段惆同孟郁景来往甚密,早些日子还前往他府上做客。”晏烛情道。
      姜云迟在一旁听罢,又是一副要喷刀子的表情道:“都这么明目张胆了?这不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俩狼狈为奸么?”
      “稍安勿躁。”段琬夜摆了摆手,“反正那老贼也活不了多久。”
      晏烛情微愣,沉了声音问道:“要准备下手吗?”
      “不下手难道留着继续过他的酒肉生活?”段琬夜拧眉道,“瞅瞅他每天花天酒地的,没有个人样,也该死了。”
      这时沉默许久的沐樾言总算是开口了:“段惆平日里出行谨慎,要杀他不容易。”
      “他也有不谨慎的时候。”段琬夜一双野狼似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正听得云里雾里,被他这样一盯,立马紧张得浑身僵直。而身旁的晏烛情则会意道:“段惆终日流连于酒楼享乐,也会有贪醉疏忽的时候。”
      “不错,那老贼嗜酒又好色,早该被自己害死。”段琬夜蛇蝎般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末了有些嘲讽地朝晏烛情道,“罢了罢了,这小丫头看着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得你上阵。”
      “我?”晏烛情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殿下你让……让我?”
      “怎么,听不明白?”段琬夜眯眼道,“你这张脸可是白长的么?自然是由你去引段惆上钩了!”
      此话一出,周围便像是失了声般归于静默,连一向火炮般聒噪的姜云迟都成了哑巴。
      屋内灯光晦暗不明,晏烛情低头后大半张脸都匿入角落模糊不清的光线里。他们的事情我一向不懂,便只能不知所措地瞧着她。
      安静半晌,她方才咬了咬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涩涩道:“是,我知道了。”
      美人伤怀的模样让人着实心软,我试图安抚一下她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却被姜云迟隔空投来的眼神杀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乖乖缩到了沐樾言身后。
      段琬夜那番话说得板上钉钉,众人虽面上讶异,却并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仿佛一切安排都是理所当然的。
      自此之后的日子我便算是在雁昔楼里落了脚,有了沐樾言这个名正言顺的挡箭牌,我的待遇相对前几天来说松懈了许多,不过也顶多是在这不大的雁昔楼内溜达溜达,偶尔被忙着招待客人的伙计抓到了,还得硬着头皮去端端盘子洗洗碗。
      迫于段琬夜的威力,我并不敢大手大脚地出去闲逛,所以寻找“九山”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在一边。我曾想着向沐樾言讨回一些消息,不过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而好不容易见到了,他身边那只如影随形的母老虎便要对着我一阵咆哮——于是最后我只好窝回自己房间里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
      而他们中最让我疑惑不解的便是晏烛情。那日段琬夜提出对付祺王段惆的方法之后,她明显是不太情愿的,却未曾抱怨过一句话,只是又捧着她的酒坛子没日没夜地喝了起来。然饮酒过度必伤身,一日入夜之时见她捂着胃极为痛苦地趴伏在桌上颤抖,我瞅着实在不忍,便过去递了个汤婆子给她。
      此时正值夜深,浩瀚的天幕仿若孤海,将一切都浸入潮水般的柔情中。万物沉醉,独窗外半轮弯月同屋内寂寥的身影相映生辉。
      晏烛情缓缓接过热乎乎的汤婆子,竟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大热天的,你翻这个出来做什么?”
      “搁在肚子上捂着,暖胃。”我义正辞严道,“我曾提醒过你,酒喝多了是会生病的。”
      “噢,你还真是个好大夫。”她眉眼一弯,唇角牵扯起一个娇媚的弧度,“你们学医的人都是这么好吗,对谁都是?”
      “不是,对段惆那样的人就不会。”我道。
      “怎么,才住了几天,就和我们在同一战线了?”她半开玩笑地问道。
      “我又不是墙头草。”我俯身倒了杯热茶给她,失笑道,“单凭第一印象的话,段惆在我心里不知都死多少回了。”
      “你这小丫头,说话倒是挺有趣。”她慢悠悠地捧过茶杯抿了一小口,冷不丁地突然问道:“那你觉得——像琬夜殿下这样的人,你会不会对他这么好呢?”
      我听罢全身一颤,险些把茶壶扔到地上,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她:“你们家殿下身份尊贵,哪里轮得上我给他治病?”
      “说笑而已,别太紧张。”晏烛情面上虽带了笑容,那无法遮掩的苦涩却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
      借着缭绕的烛火,我将她所有的惆怅尽收眼底:“你分明是在说笑,自己却笑不起来。”
      “哦?难不成你这个小大夫还能医心病?”晏烛情移了目光,故作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假态。
      我无奈地叹道:“医不起,医不起!你这心病得自己医。”
      “怎么个医法?”她明知故问。
      “你既然不想用那种方法对付段惆,为什么不拒绝段琬夜?”我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地戳破了问题所在。
      她听罢一怔,随即低下头不吭声了。
      夜里的月光浓稠似雾,将半边的夜幕染上一层迷离的灰白,亦照亮她怅然若失的双眸。
      在我以为她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喃声道:“我只是……没法拒绝啊。”
      “因为他是段家的人?”
      “不……”她摇了摇头,轻轻说道,“跟随他这么多年,我所有的信念和希望早已寄托在他的身上了。”
      我认真地注视她,尝试着能够理解她心中的想法。过往的几年里,我一直都在做一个不合格的倾听者,一味依赖着师父和师兄所给予的温柔,却从未去了解和感受他们的心情。现在想来,若是什么都不懂,也会在无形中将沉重的压力转移给周围的人吧。
      “段家人围着这小小的浮缘城斗了不知道多少代,而我们这些登不上台面的小角色只需要做历史的牺牲者。”她接着说道,“我自幼便同琬夜一起长大,一路追随至今,他的愿望就是我的信仰。”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为了他的愿望,你什么都可以做吗?”
      “是的。”她坚定地点头。
      我难以置信地问道:“那你自己的愿望怎么办?”
      “我没有愿望。”她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所说的东西根本无足轻重。
      “可是……”我还想反驳些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开口。或许是我对她的理解还不够透彻,所以无法明白她究竟是带了怎样的执念在活着。
      “好啦,不说了。”她偏头瞧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中止了话题,“该睡了小丫头,明天起早些带你上集市看看。”
      我眼前一亮,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要去外面吗?”
      “是的,去睡吧。”她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
      听到这里我便兴奋得过了头,也没睡上几个时辰,天还未亮就爬了起来,睡眼朦胧地望着窗外的鱼肚白发呆。
      和在沧归山上醒来时的感觉不一样,浮缘城内的清晨可谓是热闹非凡。眼看着层层夜色还未完全褪去,雁昔楼外的小商小贩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各种推车摆摊的声音掀得“噼里啪啦”直响,仿佛要将人的耳朵活脱脱磨出一层老茧。
      走出雁昔楼的那一瞬间,我这个从牢笼里放出来的灰老鼠总算是重见天日了,大口呼吸着屋外新鲜的空气,只觉得自己身在天堂。
      晏烛情身着一袭深紫色蝶纹长裙,乌黑柔顺的发间插了枚木雕梅花簪,举手投足皆如天仙下凡,不时引来路人侧目。而我站在她身边,果真真成了只灰头土脸的小老鼠,旁人越看,我便越恨不得把脸捂着。
      晏烛情一边悠然自得地在街上漫步,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我同殿下说怕你闷着了,带你出来逛逛,你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吗?”
      “暂时没有。”老鼠也是要面子的——我闷闷地说着,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里。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窘迫之处,她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拉着我的手道:“难得出来一趟,姐姐带你买件衣裳吧。”
      “啊?”一个“不”字还没能说出口,晏烛情已经拖着我左拐右转,穿过了层层人流,最终停在了巷尾的一家小店门口。
      “这家的衣裳,便宜又好看。”她朝我眨了眨眼睛,不等我同意,便活生生将我揽了进去。
      我瞧她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心说原来古代女子在这点上和我们二十一世纪的姑娘是一样的,对衣服和首饰没有任何抵抗力。无奈我的欣赏水平不佳,左挑右选也没能看上一件合胃口的,最终由着她挑了件鹅黄色忍冬纹襦裙,噙着笑强迫我穿上了。
      我换了新衣服腆着脸走出来的时候,晏烛情方才敛了笑容惊呼道:“小丫头,看不出来呀!”
      “看不出来啥?”我又羞又怕地瞪大眼睛问她,生怕自己从不惹眼的小老鼠变成了又丑又扎眼的鼠霸王。
      “挺好看的。”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目光下移,指着我的胸部一本正经道,“就是太瘦了,这里都是空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高产啦,各位看官们看一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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