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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毒虫·灵芝 ...

  •   此时的大厨房已经乱作一团,一进外院,顾芷便能听到其中的沸反盈天。

      “这边,这边也给我翻开来。”

      “窗檐上有燕子窝也打下来,要是掉了什么在贵人的饮食里可怎么好?”

      “都好好熏,熏得彻彻底底的!”

      大厨房里,里里外外站了快有三四十人,几乎将门口挤得水泄不通。透过敞开的窗外看去,没有间隔的屋子里已是鸡飞狗跳,叫骂声、呼喊声、拉扯声、锅碗瓢盆声混做一团,更有滚滚浓烟源源不断自门窗涌出来,若不是夹杂着刺鼻的香草烟熏味,几乎让顾芷以为是走水了。

      也怪不得前去学艺院找自己的山桃是一副从灰堆里滚过一遍的样子。

      这边,先回来一步的山桃已经焦急地在廊下徘徊着,见顾芷来了,连忙扑过来,“阿芷姐姐,我好怕,杜鹃杜英她们俩才逃出来,说她们这会儿把薜荔姐姐抓着了,说她下毒什么的。”

      “我们先从后面进去,”顾芷稍稍猜出了是什么事,冷静了一些,便指向右边回廊道。

      山桃忙应了一声,领着顾芷便绕过了前院的兵荒马乱,来到后夹道,这里的一扇窗户便正是通向大厨房唯一有隔断的内间,听声音想来这小小一间梢间位置偏僻,这帮子人也还知道这是白厨司素来待的地界儿,没有胆大到跑到这里头来撒野。

      两人跳进了屋子落在炕上的时候,屋子里虽也免不了烟尘弥漫,但到底还整洁着。

      见桌上茶壶里还有茶水,顾芷便先叫住了山桃,将两人帕子皆用茶水渍了,蒙在口鼻上,这才准备好了出去。

      里面还好,不过,待撩起联通外间的帘子,顾芷饶是已经脑补出了“中年版司棋大闹小厨房”的画面,不过当真亲眼所见,还是免不得吃了一惊。

      偌大的大厨房里,烟雾中,十大几个婆子丫鬟手里各执着一把点燃冒着烟的艾草苍术,在手臂所能及范围内挥舞着,扫过灶台、地面、橱柜、水池,墙角窗沿毫不放过。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扫及之处,无论锅碗瓢盆皆叮呤咣哴的推下地,那些筐里的、案板上洗好的菜蔬自然也不能幸免,不过看起来这帮人都嫌脏,故而只是踢得满地都是,没有砸来砸去。

      稍不留神便要被来回攒动宛如跳大神一般疯癫的婆子撞翻在地,便是顾芷都太阳穴跳了跳,若是唤作年纪小胆子小的,肯定是双足颤颤、心口直跳。就看山桃素来是胆大的,这会儿也依在顾芷身边亦步亦趋不敢乱动。

      而站在门槛正中、由一大班丫头簇拥的几个穿红着绿的中年女子,为首的一个便正是好久不见的刘都知。

      “都给我熏,来来回回的熏一遍!”

      “对对,一处也别放过,砸了就砸了,还不知也没有沾上脏东西!”

      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这嘈杂混乱中,便似一道独立的音线,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刘都知今日还是一身胭脂红的锦缎团纹裳,打扮得花枝招展,手上拎着一柄又是崭新的椭圆画舫月色金绫檀边扇,手腕上、头上也满是金银。几个老鸨模样打扮的也是如此。顾芷见状到松了一口气,至少,戴着一身杂七杂八的,不是亲身上阵来找麻烦的,便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

      “阿芷姐姐看,薜荔姐姐。”山桃指着一边道。

      顾芷连忙顺着山桃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刘都知一侧地上,一个身着芽绿衫的女孩被几个人高马大丫鬟看管着,就那身形一看便正是薜荔。她正一脸不服气地扭着身子,一面怒觑向刘都知。

      见大体局势也就是如此,顾芷便也不再躲在暗处,才走上前几步沉了沉嗓子想要出声,就看到另一侧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在我大厨房撒野,刘姐姐是要做什么?”

      顾芷这才发现对面一处原本锁着的角门被打开了。一行人簇拥着一道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人影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想来今日前院忙碌,白厨司也要去前院应差,跟自己是差不多时候知道的消息,便带着人赶来了。她仍是一身雪青色的褙子,发髻高挽不着首饰,然而自带一股威仪气度,身后也带着十来个厨娘婆子并小厮。

      “大娘,”顾芷连忙上前行礼,站到白厨司身边。

      白厨司颇有些责备中带着关怀的目光看了顾芷一眼。

      不知怎的,大概是今日端午节,白厨司昨日更是半夜未眠地四下忙碌,面色似乎有些微微的苍白。

      大厨房的顶头上司既来了,又有了人来助阵,原本来势汹汹的刘都知一方人也渐渐低了下来,手上扫荡的动作越发迟缓。

      见此情形,刘都知倒懂得见好就收,跟身边的老鸨对视了一眼,扬了扬手,喊了一声“收工。”

      一片混乱之声这才渐渐地消停了下来,最终整个大厨房里鸦雀无声,唯余满地狼藉。浓烟渐散,原本偃旗息鼓、毫无招架之力,躲在厨房角落里瑟瑟发抖、相顾无言的大厨房众人这才气势渐起,慢慢围到白厨司身后来,与门口一班人怒目而瞪,两支队伍便这么一言不发、两相对峙着。

      “刘都知莫名跑来我这大厨房,一言不合便打砸这公中的器物,还乱烧乱熏弄得好似走水似的,甚至无缘无故私刑绑了我大厨房的丫头,”半晌,白厨司率先开口,一出声便是掷地有声的质问,一双修眉微微立起,便自带一股冷冽之意,“这是见着今日楼主夫人忙于前院端午事宜,刘姐姐便阳奉阴违,不顾大厨房供应前院后院一应饮食,来欺负我大厨房人少势弱了?”

      “白厨司,既然你提到了楼主夫人,那我才更要问了,”刘都知听得白厨司面上的话,不愧是久经风月场的人,竟然面色丝毫未变,反而拦着了身边变颜变色的老鸨,轻笑了一声,“你们大厨房是干什么的?给浮萍苑上下做饭的。可若是这饭出了问题,还让你们做下去,可不是真的要害更多人了?”

      “便是因着楼主夫人不在,本都知才来要管的。白妹妹既还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承你这妹妹的情,也别光顾着护短,何不问问你们大厨房的人都做了什么?”

      不知是谁便突然刻薄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顾芷那黄毛丫头手下的小丫头做的好事,竟还要推到我们整个大厨房的头上不成?”

      “就是就是。”立刻有附和之音响起。

      听得自己的名字,顾芷连忙一转头,眼神一凛扫过身后围绕的人群。她们皆是蓬头垢面,挤挤挨挨地站在一起,见她目光过来,有人往后缩脖子,有人反而不忿地撇嘴,神色各异,却不知到底是谁开的口。只有一两个蹲在地上的小丫头,手里护着一只燕子窝,还懵懵懂懂的只顾着抹眼睛。

      “够了,”白厨司沉声一吼,转头扫向四周,声音这才戛然而止。

      似乎是厨房中的烟尘依旧有些未散,白厨司轻轻咳嗽了一两声,掩了掩口,方沉下声开口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的薛薜荔便突然一脸惊恐地叫嚷出声:“不是我,不是我,我做得好好的,仔细检查过,绝不可能将虫子掉进锅里,装进碗里后便放进了封口的食盒,一路到前院,直到灵芝姑娘的暖阁里放下,绝对不可能进毒虫到碗里的啊,阿芷姐姐救我,定是,定是有人想陷害我!栽赃我!”

      “说什么呢?!”刘都知身边的一个老鸨便恼怒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做下贱活计的婢子,竟然敢攀诬起来了?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说着走过去便扬起巴掌要往薜荔脸上打。

      “住手。”白厨司沉一声,虽非吼却含着怒意,尾音几乎有些破音,胸口沉沉喘息了一下。同时,那老鸨挥下去的手腕也被牢牢握住。

      “好你个小丫头片子,”那老鸨定睛一看,拦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顾芷,“我连你一起打!”

      不过她嘴皮子可能还能巧舌如簧,这打架上却完全高估了自己。大厨房的人,柴砍过,灶烧得,最重要的便是刀工是一时半刻不可能停下的,早就练就了一腕力气巧劲。

      别看顾芷瘦胳膊瘦腿,而鸨母却是多年不事劳作,细皮嫩肉的,两只手腕被顾芷牢牢制住,捏的疼起来,连忙一甩手挣脱了开,却不敢再上前了。

      “白厨司,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不成?!”她转而向白厨司甩着手腕带着委屈羞愤发难道。

      “我也是为了我们大厨房与前院的和平着想,”见白厨司余怒未消,不等白厨司说话,顾芷便退开一步,欠了欠身,“不知究竟来龙去脉是什么?姆妈这不让人把话说清楚了就上手打人,可是理亏了,不若姆妈将冤情讲出,若真是我们大厨房的责任,别的不说,我们大厨房自有规矩,要骂要打自然是白厨司亲自上手。”

      刘都知颇有些侧目地看向顾芷,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这才与白厨司对视上,皮笑肉不笑起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老鸨见顾芷姿态放低,气焰便渐长,“我们家灵芝姑娘,今儿个中午就是喝了这贱蹄子送过去的汤,结果从里面舀出了一只寸把长的蜈蚣。没一会儿就中了蜈蝎之毒,头晕脑转、上吐下泻,还好请了医婆,又是扎针又是催吐,这才救回来。这下可好,好容易礼部中郎家的堂房老爷今儿个寿宴,请了烟花里几家的当红姑娘,我们灵芝本来便在名单上,这下可好,就这么便宜了旁人,可不都是你们害的?!”

      听得老鸨这一番毫无医学常识的话,顾芷几乎忍俊不禁,却下意识看了薛薜荔一眼,却还是不得不出声打断道:“姆妈,就算如您所言,这蜈蚣也不过是在这汤中浸泡过,究竟还有多少毒素在汤里也未可知。何况,中药之中也有一味蜈蚣,少计量服用甚至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见老鸨就要挑眉顾芷立刻接下去,“——再说,中了蜈蚣之毒,除了头晕腹痛恶心之外,往往也会有关节肿胀发硬的症候,不知灵芝姑娘可有这些症候?”

      “这……”那老鸨一瞬面上划过些心虚的表情,随即面上才坚定起来,“我们灵芝身子娇弱,便是一点风吹过也要头疼脑热的,怎么能沾上一点脏东西?再说了,你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知道的这些,可是早有不轨之心?”

      “灶上之人,做的是入口的东西,自然要知道这些常识,以免做出什么有损健康的菜肴。”白厨司早已平复气息,淡淡开口道。

      “只是还请姆妈明鉴,”顾芷斟酌着语句道,“灵芝姑娘也许并非是中了蜈蚣毒,轻易判断恐怕反而延误了病情。”

      “怎么可能,”那老鸨想也不想立刻道,声音却越发轻了,“要不然便是被这蜈蚣吓着了……”

      “咳咳,”一旁刘都知似是有意无意地清了清嗓子。

      顾芷才要回话,另一道清脆的声音便在大厨房内响起。

      “何姆妈,您说,灵芝姑娘是中了蜈蚣之毒?”

      “小棠。”顾芷唤道,却立刻被杜棠身后一同而行的人惊讶地微微张口。

      这来人不是别人,却是一个再想不到的人。

      方老郎中方隐岫和扶着他的秦小郎君,秦栾。

      “方……”

      顾芷还没反应过来,秦栾便悄悄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顾芷连忙会意。

      “哪来的黄毛丫头没大没小的?”这老鸨乍被打断,一鼓作气、再而衰,声气便不必刚才,“还有个老朽儿和毛小子,咱们浮萍苑也是随便带人进来的?”

      “姆妈息怒,”杜棠忙上前福了一福,含着灿烂的笑道,“我这听说灵芝姑娘中了毒,也是十分焦急,又担心咱们浮萍苑自己的医婆经过的中毒的事情少,延误了医治可怎么好,这才急忙拿了令牌跑出去,寻了一家大药铺里坐堂的老郎中、说明了是要擅长治虫毒的,本想直接去找姆妈带去灵芝姑娘那儿,听闻姆妈已经来了大厨房,这才赶来迟了。”

      这边方隐岫微微一转头,一个眼神,秦栾便立刻上前,当当正正鞠了一躬,声音稚嫩却清朗:“不知是哪位小娘子中了毒?现下如何?可有当时食用的饮食还存着?”

      秦栾今日扎着小冠,身上月白的竹布衫,裁剪得十分合体。也不过一段时间没见便仿佛又窜了个头,显得少年的身姿也很是挺拔,加上又长得十分清秀周正,往当地一站,便如“小荷才露尖尖角”一般的光景,很能唬住人了。

      “这……”那老鸨本下意识想反驳,眼睛在后面一身整齐深青长衫,面容沉肃、不言而威,一看便是一股积年医者气质的方隐岫身上打量了一眼,便闭上了嘴,有些心虚地道,“灵芝儿受了好些苦楚才歇下,怎么好去打扰她……至于那汤,自然是好好存着的还要来灌……”这才想起面前的是个郎中,忙忙闭上嘴,却目光狰狞地瞥了一边的薛薜荔一眼。

      薛薜荔微微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强硬着瞪了老鸨一眼。

      “既然物证还在,现下也有了外头的郎中,想来品评起来是公正的,”白厨司瞧了方隐岫和秦栾一眼,这时正色出声道,向着方隐岫轻轻一礼,“便请这位老郎中来验一验这碗汤,我们看看灵芝姑娘究竟是不是因为我们大厨房端出去的汤而受害的如何?如果不是,也请何姐姐在楼主夫人面前挡下大厨房这一个时辰不能开火的损失,如果当真是因蜈蚣之毒而起,我大厨房也自然当负起责任,处罚相关人等。”

      “好。”那老鸨虽还有犹豫,被白厨司最后一句话这么一激,也当即便应了下来。

      顾芷暗自松了一口气,就看见杜棠和秦栾同时朝自己得意挤了挤眉眼,只好浅浅笑了笑。

      “这……”在众人的注目下,有丫鬟提了一只食盒过来摆在清出来的一张桌子上,打开,里面便是一只描金边的海棠纹薄瓷碎釉大汤碗,并一只同样花色的小碗,里面都盛着浅色的汤羹,正是一道枸杞鱼骨火腿汤。另一边用白布裹成一团,想来里面便是那只好死不死倒霉催的蜈蚣了。

      当下眼见秦栾抬出一只药箱,取出银针、银盘等物,方隐岫挽起袖子,少取一点汤水,用银针试过,再倾入银盘中,用不知什么试纸检验,先试小盏再验大碗,最后还将白布包裹取出,解开将那蜈蚣提溜出来仔细观察研捣了一番。这才转过身。

      “怎样?”众人的目光便聚焦到他身上,鸨母也立刻催促道。

      “这汤中,并无蜈蝎之毒。”方隐岫正声缓缓、却是一语中的道。

      “这……这怎么可能?!”那老鸨一惊一乍道,几乎是飞快地看了一眼刘都知,这才有了些底气,“你这郎中,可是在唬我,怎么可能虫子都在里头了,汤里却没半点毒?”

      “这蜈蚣,从品种来说,也并非是什么有毒的品种,平日生长习性喜水,非得是水草茂盛之处才多见,”方隐岫一派淡然,徐徐道,“观其形态与离散之状,并未在汤中熬煮过,想来就算入汤也直接便热烫而死,或是本身便死去,不至于有毒素入汤,便是药材中使用一味蜈蚣毒也不会这样制作,也绝不迋论使饮用者中毒了。”

      “一般不懂医药的人,以为毒虫入饮,便可使人中毒,其实除非剧毒之物、或是引起敏症,不然一点点计量,不足以到‘头晕天旋、上吐下泻’如此程度,若不找出真正之因,反而贻误治疗。”

      两边众人闻言,不由也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样?何姆妈可对这说法满意?”杜棠便扬声开口道。

      “就是就是,连自己姑娘究竟什么症候都不上心,还来我们大厨房闹事了。”身后立刻有人附和道。

      “我看啊,就是心里气不过,来碰瓷来了。”

      “就是就是。”

      “赶出去赶出去,我们大厨房是好欺负的不成?”

      “不对不对,”老鸨一下被说的无地自容,仿佛被指着说碰瓷似的,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嚷出声,“定然,定然是灵芝儿被吓着了,定然是被这蜈蚣吓着了,才会得了惊厥之症,定是有人恶毒用心,知道灵芝儿素来是受不得一点惊吓的,这才往灵芝儿点名要用的枸杞鱼汤里下了这蜈蚣!”

      “大厨房与灵芝姑娘无冤无仇,怎么会故意下着虫子在里头?”顾芷指出漏洞。

      “再怎么说,这食盒一路都是密封着的,蜈蚣想要进去也只有在大厨房,哼,”那老鸨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说法,冷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待我回去禀明了楼主,仔细查一查,自然知道是谁做下的了。”

      众人便都是一惊,禀明楼主,这事情可就真无法善了了,大厨房恐怕要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旁人便还罢了,那起子平日里就经常中饱私囊、顺手牵羊的厨娘们就先惊恐起来。

      “如果真要说是什么惊厥之症,那也不是姆妈说什么是什么,毕竟之前姆妈才错过一回,可别又冤枉了人,也必须得见到望闻问切才行,老先生,是吧?”顾芷还要说什么,杜棠便先扬声道。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附和之声。

      “惊厥之症,”方隐岫也微微颔首,“症状上相似并非确诊,何况惊厥本为心症,极易与其他病症混淆,若不切脉观相,实在无法对症下药。”

      “你这怎么跟那黄毛丫头说得一模一样,”那老鸨面上也有一丝焦心的意思,眉头却突然一皱,“该不会是你们请的托儿来,事先对好了词的罢!”

      “你——”秦栾乍闻污蔑之语,便眉毛倒立,立刻就要跳起来。

      “徒儿,”方隐岫倒是处变不惊,一声将秦栾拦下,转身淡淡却含上了一丝不耐道,“老夫不过是一介年过半百的郎中,平日坐堂问诊,也是与普天下众生一般为了养家糊口,只是自问为做过什么有愧于心的事情,既然这位夫人这样说,那便另请高明罢。至于那位姑娘的病症,身为医者,老夫还劝请延请靠谱的医者来观诊,不可胡乱用药。”

      “我们走。”

      “诶。”秦栾立刻答应。

      “这……”那老鸨面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突然眼睛瞥了身后的刘都知一眼。

      “平日生长习性喜水,非得是水草茂盛之处才多见……”“就算入汤也直接便热烫而死,或是本身便死去……”“若不找出真正之因,反而贻误治疗……”

      她面色就是骤然一变:“别,老先生,您还是……”

      “呦?这便心虚了?什么盘子姑娘碗儿姑娘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看指不定是上回你来要甚么牡丹菜,我们跟你说了这个时节早没有牡丹了,你怀恨在心,这才编造了事端来找事儿。还什么‘老爷的宴会去不着了’,这等事情都拿来说嘴,也不羞的慌!”这边厢杜棠立刻发觉了,便即刻开口乘胜追击,一张小嘴妙语连珠嘚啵不停,“我们大厨房前两日才洒过的雄黄,怎么可能有蜈蚣跑进汤里,这碗更是前院送进来的,说什么我们自备的碗太粗糙,用着扎嘴。”

      “你,你血口喷人!”那老鸨顿时越发恼羞成怒,“我们干这一行的,什么不知道,我羞了,你们去顶我家灵芝伺候老爷去?啧啧……就你们这五短身材满脸烟熏火燎的,人家老爷还看不上呢!”

      “不是说姑奶奶说谎么?姑奶奶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说的谎多了去了,这回还真没胡说!”她转身向身边的丫鬟,“去,把我们家灵芝儿唤过来!”

      “这……”那丫鬟有些犹豫,“姑娘才催了吐,还躺在床上呢。”

      “笨啊,”那老鸨气得差点踢了丫鬟一脚,“用软轿抬过来不知道?”说着一招手,在那丫鬟耳边悄声道:“这点折腾算什么,正好让郎中看看,免得我们娘俩儿被人从头糊弄到结尾!”

      说罢,才转过身来,得意地看向顾芷一行人,“我看你们待会儿怎么打脸!”

      又朝刘都知笑了笑,这才站直了身子,似是悠然打量起这大厨房来。

      刘都知眼角便有些抽动。

      片刻,一张软轿抬进了院子,上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姆妈,是这害了奴的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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