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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毒手·羊肉茄子蒸饼 ...

  •   学艺院的景致与上回来时一般无二,只除了树枝上的叶子翠色更重,而园中鲜艳之色褪去不少,一进屋子便是浓浓的药香扑鼻,门口的炉子上堆着两只紫砂铫子,扑出点点棕色泡沫,顾芷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还是赶忙往屋内走去。

      “兰儿。”

      “阿芷,”春暖红花烟霞帐子低垂,卧在桃红锦绣丝缎中的娄兰听得熟悉的声音,激动地撑着手臂起身,却“哎呦”一下,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只斜斜倚在了宽厚柔软的圆枕上。

      “是我,快别动了。”顾芷连忙快步走到床前道,一面撩起帘子一面在床边的绣墩坐了,不料却立刻被娄兰捉住了手,只好顺势往前坐在了床沿上。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也嫌弃了我了。”娄兰青丝披散、单薄的身子陷在丝缎被毯的堆叠间,只有一张惨白的小脸露在外头,一双眸子红肿着,面上泪光点点、眼波颤颤,许是因着娇惯了这些日子,眼角眉梢皆是委屈,语气更是娇憨。

      见着顾芷的脸清晰出现在面前,这惹人怜爱的脸容下才露出一丝惶惑的样子,手上力气也加重了不少,顾芷被捏的都有些发疼,却也不好意思抽出来:“有人要害我,有人想让我身败名裂!”

      顾芷仔细打量着娄兰,见她面色虽白,却不是失了血色的那种,手上劲道即够,掌心也还温热,想来并未伤及骨头,再摸了摸脉,凭着从小的耳濡目染心下大底得出了大概,还好不重,这面上看着严重也是因着心理忧虑受惊的原因,外加这连日饿得所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稳了稳心神,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都是贾连翘那个贱人!”不等小莲子开口,娄兰便抬手制止了她,咬着牙自顾自说了下去,“不就是嫉妒我在过几日的夏进之会上抽中了个好的出场位置,为了陷害于我,竟当着教坊司长使的面绊我的跟头,让我差点撞倒前头的徐茉,打翻教坊司侍从捧着签的托盘——要是真将教坊司的东西毁了,这可不是浮萍苑里头的打打闹闹——我这半条命、不一条命,就是没了!”

      “不过她想算计的也忒多了,又要我背黑锅,又要让素来跟她不和徐茉受伤,又要让签子散了好重选,哪有样样都天时地利人和任由她如意的,”娄兰露出些许得意的神色,“幸而我急中生智,往下摔时侧开了身子,往台阶那边倒了,不仅没撞到前头的人,还拉了她给我垫背,这才没有伤得更重。”

      “你的伤是如何了?”顾芷连忙问道。“要不要紧。”

      娄兰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半晌,才示意小莲子掀开被子一角,一股清冽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顾芷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捂住嘴巴。

      锦缎之上,小巧细白的三寸金莲、纤柔光洁的小腿依然如故,连一丝瘢痕茧子都无——不是娄兰从前便精心保养,便是这些日子反复呵护才可致此程度——可除此之外,脚踝与膝盖两处却是高高肿起,虽没有破损,却泛着斑斓的青紫色,与它处的肌肤对比起来更是格外的唬人。

      娄兰看着自己的身子,不由渐渐咬住了嘴唇,眼眶便红了起来。

      淤血加水肿,因此恐怕内里是有炎症——顾芷转过头,“小莲子,劳烦你去取热水毛巾来。”

      “不必,昨儿个才回来郎中便叫小莲子冷敷过了,今儿个早上才上了跌打药。”娄兰摇了摇头,“这里一点冰炭都是要银子人情的,现在使了往后有什么急事就没办法了。”

      “银子的事情担心甚么,若是不够了只管来找我,我借钱也比你方便些。”顾芷便道,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对了,那其他人呢?可有其他人伤着?”

      “你难不成还关心那个连翘?”娄兰一挑眉,“哼,敢算计姑奶奶,我也要让她知道代价。横竖在我底下垫背的是她,我转向的时候还带了力气估计也是她受着了。看她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嗳呦嗳呦只喊腰折了,站都站不起来,肯定是伤着腰了,我看她还怎么得意!除此之外倒没其他人的事儿了,最多便是吓着几个胆子小的,听那郎中说要再开几副安神药呢。”

      顾芷支支吾吾地应了,说着站起身:“我去给你将药拿过来。”

      “还是婢子来罢,”小莲子连忙道,“那两个铫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有一只是我们姑娘的,顾姐姐不知道,恐怕会拿错了。”

      顾芷有些不明:“啊?”

      “是……”娄兰朝对面一片翠色的装潢努了努嘴,“快两三日了,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吃食还是调的胭脂花钿克的,身上起了大片疹子,上吐下泻的,”娄兰说着便皱起眉,有些嫌恶的样子,“这会儿不在,便是被丫头扶着去茅房了,前两天连起身都起不来呢。”

      娄兰这话说得不好听,不过到底是病着心思重,顾芷也不好苛求,却从这只言片语中恍然大悟,不由更加皱起眉头。

      娄兰只自顾自说着,“可把管着我们这几个屋子的姆妈吓得半死,还好郎中来说只是饮食用物得了敏症,慢慢便消了也不会传染,就是不知道在夏至之前能不能好了。——应当还是能好的罢。”说着皱起眉。

      “你呀,就别担心这些了,”顾芷微微笑道,“莲子妹妹,劳烦你去大厨房,找杜棠小棠姐姐,问她要核桃仁黑糖熬的小米粥、山楂山药枣泥糕、羊肉茄子蒸饼,装一个食盒便是。若是有,再盛一碗枸杞鱼汤来。不须太多,也别太少。”

      “还是阿芷对我好,”听得那山楂山药枣泥糕报出来时,娄兰明显吞了吞口水,不由叹道,“别说鱼汤了,我可是好久没沾荤腥了。”

      “小莲子,那羊肉蒸饼记得跟小棠说要茄子多羊肉少的,只要一点沫儿就行,鱼汤油务要撇尽,不拘什么鱼,只不必要肉。”顾芷转头叮嘱。

      “怎么连你也不让我碰?”娄兰嘴角一耷,不由拉着顾芷撒娇道。

      “多久没碰荤腥了?这时候冒昧大补,肠胃怎么受得住?”顾芷无语摇头,一口反驳。

      娄兰自知透了底,讪讪低下头,但到底也知道道理,乖乖的没反驳什么。

      不过看着娄兰在病中反而少了入学艺院以来的种种样子,露出以前娇憨的作风,顾芷还是有些心软,想了想,“今日先这样,若吃着没问题,过两日再叫小莲子去我那舀羊骨髓汤去。”

      娄兰的眼睛这才亮了,连忙转头故作催促道,“还不快去?”

      “是,”小莲子依言转身而去,正走到门边,便与两人迎面碰上。

      “雪姑娘,竹子姐姐,”小莲子连忙一礼。

      顾芷不由抬头看去,眼前正是几日前她所见的绿装女子“凌霄”。

      她一身浅绿深衣披着一件冬日才用的墨绿色绒边披风,神形依旧匀称合度、高挑颀长,在披风下却显得单薄轻飘了许多,周身颇有几分颓败的气息。脸上倒没有遮面纱,粗粗看去只是面色暗沉了一些,明显得涂抹着药膏,倒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的过敏症候。

      她身边的丫鬟想要扶着她去床上躺下,却被她推了开,仿佛是低声吩咐了什么,便径自在案几前的厚锦垫缓缓坐下,拢了拢披风,一手取了茶盏一手执了茶壶,捂了捂手。

      但见那丫鬟取了一只铫子来,拿了布巾执着铫柄将棕黑色的药汁倾入茶盏。她便缓缓双手捧着啜饮起来。那丫鬟又添了一碗水在铫子里,重新放回门口的炉子上。

      离得近了,顾芷才看清,她那本以浓墨重彩出众的脸孔,如今看来墨淡彩轻,美艳褪色了不少,苍白消瘦之余,反而多了一丝飘逸出尘的韵致,让人不由感慨美人病了也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不过她那冷若冰霜却没有一丝一毫消退,一如既往,那眉宇间的孤高,既未因病痛而软化一分,也未因此而更加冷漠阴郁。连一点点地啜饮这看着便苦涩无比的药汁,连眉头也未动一下。

      不过,“雪”?

      这姓氏倒有些意思了。有些入了烟花这行的女子,或存那一等羞耻之心,故不愿将自己的真姓暴露于人前,所以只将姓氏隐去,或是取谐音之字,要自己既不忘本,也不使列祖列宗蒙羞。

      这“雪”者,并非没有此姓,只是却太巧了些,若是,学、岳、觉、薛……

      小莲子不在,顾芷便去门边取了铫子回来,先找了一只干净的碗,将药缓缓倾入,等了等,待用手摸上去温度适宜了,才递向娄兰。却又想起了什么,手上一顿,先自己在茶盏里倒出一点来,嘴边轻轻啜了一口,舌尖再一抿,不由眉头大皱。

      “怎么,这点子苦,我都吃得,想不到你竟吃不得?”娄兰本来不解,见顾芷的样子,倒露出了笑颜。

      “这药……可有药方?”

      “怎么?”顾芷本就懂些医,娄兰自进了学艺院自己主见也多起来,不过这点还是相当信任顾芷的,见她这样一说,立刻警觉起来,压低了声音,“药方在茶盘底下,可是……”

      顾芷取过药方,仔细看了看,又再抿了一口,不由放下茶盏纸张,凑向娄兰近了些,仔细考量着道:“这汤里,似乎……少了几味药的计量。”

      “这也能尝得出来……”娄兰先是大吃一惊,随即显是有些怀疑,不过转念,顾芷不仅从小耳濡目染,更是在大厨房这多年,辨味还真是不是什么疑难的基本功了。

      “你且别担心,我能尝出来是因为药味有些不和谐,并不是其他。这一副药不过是活血散淤、止痛安神的,少的并非是什么要紧的药材,只是少了点也不会坏了汤药的药性,何况,”见娄兰手都有些抖了起来,顾芷连忙道,说着倒是舒了一口气。

      “那郎中开的药也忒烈,一般情况下也就罢了,你这些日子为了身材,总是饥饿断食,身子较虚,直接用了他的方子反而适得其反,恢复得不好。现下只是还要添点温补的药材中和,还好给我看到了。”

      “阿芷,还好,多亏了你。”娄兰原本神经都绷住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药碗丢在一边,拉着顾芷的手感激道,一面还是惊魂未定,连连低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药就是在这屋里煎的,怎么会少了?除非是取药的时候便少了,难道又是连翘那贱蹄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就跟苏姑娘当初……”

      顾芷连忙去掩她的口,娄兰这才自知失言,脸上因惊吓愤慨一阵红白。

      “一者,那连翘并不通医理,在这学艺院里买通姆妈调换药剂不难,可买通郎中问清什么药是什么药理可就难了,那连翘要有这般通天之能,也不至于……”顾芷仔细分析,不过没有说下去,“二者,若她想害你,也应当是调换药材,使汤药不仅对治疗伤势无效,更会损害你的身体才对。三者……”

      名侦探顾芷这下彻底闭上了嘴,只劝慰道:“反正你让小莲子之后看仔细些便是,最好是熬药前先拿戳子称过,想来便不会再出问题了,现下你最重要的便是好好养伤,不要多思多虑,不然再普通的病症也好不快。”

      娄兰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娄妹妹,”正当此时,突然一道微微虚弱却冷冽的女音在身后响起。

      两人皆转头,面上都有些诧异,若非这室内没有第四个人,但凭雪凌霄八风不动的一张凌霜冷面,还真不敢相信这道声音真会是来自她。

      “前天,”她似乎在斟酌词句,神色却丝毫没有松弛下来的意思,一字一顿,没有波澜起伏,“你我二人都不在这屋子里时,竹子偶然回来看到,素馨妹妹身边的葇儿似乎有些不对……”

      “这便不劳烦姐姐了,我自会小心,”娄兰却突然冷笑起来,打断道,“姐姐还是安心养病吧,对了,姐姐可要仔细看好药方,万万别再有过敏的东西了,免得病情反复。”

      “你——”雪凌霄身边的丫鬟竹子立刻便不干了。

      雪凌霄有些干裂的嘴唇却只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拦下了竹子,嘴角划出一丝浅淡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吃了炮仗似的。”顾芷连忙拉住娄兰,压低了声音道。

      “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呢,现在来说这种话,以为自己是谁啊。从前便冷着一张脸,谁都瞧不起似的,”娄兰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忿,“她过两天就好了,我还不知要倒什么时候呢。”

      顾芷一阵尴尬,只好暗瞪了娄兰一眼,转身向对面含歉笑了笑。

      雪凌霄却只无言冷笑了两下,径自起身,淡淡瞥了一眼顾芷一眼,一点表示也无,随即移动步伐,往门外方向缓缓走去。

      霎时间,顾芷在那轻微的一瞥中看到了一种情绪,简而言之,就是——

      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眼高于顶,是不屑不屑于你、懒得看不上你。

      顾芷差点笑出声,这样爱憎分明的人,竟有些可爱。

      这边那竹子也只得转头瞪了娄兰顾芷一眼,便忙忙地跟了上去扶着雪凌霄出了屋门。

      “还不知道是不是她搞的鬼呢,”见顾芷满脸“何必如此”的责怪,娄兰连忙抢先道,“你是把学艺院想的太单纯了还是把我想的太天真了?试她一试罢了。”又挑了挑眉道,“偏她清高,也还不是中了招。”说着许是动作幅度大了些,突然“哎呦”了一声。

      “没事吧。”顾芷连忙看过来,“这药横竖也没毒没害,还能止痛安神,再熬也要时间,你还不如先喝了罢。”

      再三劝说,娄兰却依旧坚定摇了摇头,目光里突然有一丝迟疑,让无意一瞥的顾芷顿感熟悉的不妙。

      “阿芷,”果然,见她掀开盖在自己腿上的被褥,轻声道,“你懂得医术多,你来看看,我这腿,这几天功夫,还能……跳舞吗?”

      “这……”顾芷便是一愣,脑海一闪而过方才见到娄兰脚踝的情形,方才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痊愈,这才反应过来。

      无论是连翘,还是其他什么人,将娄兰推倒的原因都只有一个——让她在夏进之会上,拿不出得意的技艺,得不到好的名次,乃至泯然众人,从梳弄这一日的起点上便落下一截。

      而她们会选择推倒娄兰、使她伤了腿脚的原因怕也只有一个,便是上一回自己来时,娄兰不慎在众人面前露的才。尽管当时娄兰已经谨慎言语为自己留下了后路,可到底还是有人嫉妒了,怕娄兰这一身舞艺压倒了自己,因此使出了这样的毒计。

      当然,之所以害到娄兰头上,除了夏至在即、利令智昏外,娄兰在学艺院这一班要上夏进之会的人里面也是根基最浅、心机最少的,不然也不会轻易给旁人抓着了命门。娄兰自诩机谨,这些时日又长进许多,但在这些从小在学艺院长大的人面前,也实在成了“傻白甜”。

      虽说并非她的过错,但到底当日自己在这才引发了这些事端,顾芷也隐隐有些愧疚,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我按着,若是疼便告诉我。”说着蹲下身,取了一块帕子沾水覆在手上,将娄兰腿脚摆正,从脚掌处按着穴位由次向上按去。

      娄兰顿时一双眼眸婆娑,只咬了牙一声不吭,然而在顾芷身后看不到处,眼底狠戾愈深。

      “怎样……”顾芷一站起身,娄兰便擦了擦眼睛,迫不及待问道,看向顾芷的目光中充满的期待。

      顾芷一时语塞。

      娄兰眼中骤然黯淡。

      顾芷有些两难,无论发生在谁身上、什么时候,这一下崴到脚还是轻的,可怕的是还扭伤了膝盖,这一段时间便不能剧烈运动,更不要说跳舞,就是接下来长期,都是要好好保养膝盖,不然随时可能会复发的。练成一门技艺不易,这段时日娄兰怕也只将全部心力投在了这一项上,若告知她现实情况,只怕她接受不了。

      可若是欺瞒,把情况往轻里说,娄兰对事情的严重性认识不足,只怕这两天就会忍不住继续练习,到时候当真落下了终身的症候,那更加得不偿失了,这样想前想后,顾芷倒真不知该不该跟娄兰说实话了,只好斟酌着词句,“这脚踝上的淤伤并不太重,这两日内服外敷加补养,定是能在夏至之前好的,绝对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只是……”

      “其实若是时间宽裕,自然是不能一好了就能如常行动的,否则才恢复的骨头经络极为脆弱,只会再次复发,那可就容易终身受害了,尤其是膝盖,伤着了比脚踝更难养,一到阴雨天更是难熬。”顾芷强调了又强调,看着娄兰眼睛渐渐亮起光,却也不好再把话挑得更明了。

      “前头说的,桃仁、红糖、茄子,活血活络,适合你这样伤得不是太严重的,若是严重了,反而不能这么快恢复经络血行;山楂、山药、木耳,还有这时节当令的红心萝卜,都有消肿化瘀的功效;至于羊肉、枸杞、鱼肉,便是宁神温补,不过你需要慢慢地进补,不可急躁,不然肠胃受不住。”

      “另外若要用药,三七粉用黄酒化开服用便是。”

      娄兰的眉目这才渐渐舒展开,面上血色也回来了不少,“真是多谢你了,阿芷,若不是有你,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顾芷这下倒有些心虚,只嘱咐道,“你可千万记得,欲速则不达,”见娄兰神思不在这里,说着又强调了一句,“可别我一走你就放在脑后了。”

      “你就放心罢,才十三四岁,天天叨叨都要跟个老妈子似的了,”娄兰笑着伸手点了点顾芷的额头,语调里媚态横生,又朝门口看了看道,“咦,小莲子跑哪儿去了,这半天功夫,怎么还没回来?”

      顾芷也有些疑惑,不过口中还是道“再等等,许是忙也不一定”。

      不过再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正当顾芷快要坐不住时,两道人影推门闯了进来,前面的正是小莲子,后一个,却是大厨房的山桃。

      看着山桃一身干活时的围裙袖套,灰头土脸、双丫髻摇摇欲坠,这似曾相识的场景,顾芷心内顿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不由站起身。

      果然,山桃一开口便是:

      “阿芷姐姐,不好了,大厨房出事了。”山桃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回事?”那边娄兰倒还冷静地点头示意小莲子去倒一盏热水来递给山桃。

      “送去前院的一道汤里查出了一只毒虫。”山桃接过茶盏向小莲子好意却勉强地笑了笑,一饮而尽,声气这才平缓了些,完整地说了一句。

      “刘都知、刘都知正赶来兴师问罪呢!”

      “刘都知?!”这下连娄兰也不由出声,惊讶中却带着一丝并不意外的意味。

      “那我便赶快回去了,”顾芷立刻转身向娄兰含歉道,“不知发生何事,你先别来大厨房找我。”

      这边厢娄兰点了点头,顾芷已带着山桃急匆匆往门外走去。

      才一出门,一上游廊,却听得一道声音在背后唤自己。

      “顾芷。”

      顾芷下意识一转身,却见一道才见过的人影,不是雪凌霄又是谁?

      “顾芷姑……不小娘子,请留步。”

      走在前面的山桃有些焦急地转身看过来,一时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你脚步快,你先回去,看看现在情形如何了。”顾芷便向她点头示意道,“你还记得路罢。”

      “好,”山桃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点了点头,转身快步朝着大厨房的方向跑去。

      顾芷这才打量过不过几丈远的雪凌霄,她看起来面色比一刻之前更加苍白,披着厚厚披风的身子,在这越发燥热的初夏午后格格不入。

      “抱歉,我知道你有急事,却还是打扰了,”雪凌霄面上虽还是淡淡的,还是按着礼数欠了满满一身,微有发虚的声音清冽如雪,“奴家凌霄。”

      听得这声音,顾芷反而心静了不少,只完全转过面来,见眼前女子礼姿优雅、不卑不亢,眼中并无太多惊讶,也回了一礼,“不知凌霄姑娘有何事情寻我?”

      “冒昧了,奴只是想问……”雪凌霄拦住了想要开口的竹子,薄唇翕动着开口,说着,却似是一滞,顾芷敏锐地察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忧虑,只听她顿了顿方道,“顾小娘子是在大厨房里的?”

      顾芷心中有什么东西滑过,不过这也无理由隐瞒什么,便点了点头。

      “奴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忙。”话一出口,雪凌霄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失礼了,却还是不及顾芷发话,便快速说下去,“并非什么大事,只是请你莫要在大厨房里将今天在这里的事告诉旁人。”

      “并非觉得你口风不严的缘故,实在是大厨房……原因我并不想说,还请你帮这个忙。”她又欠了欠身,虽然面色不改清冷,语气却带上了诚恳与急切道。

      “我并非嚼口舌之人,也不喜欢听别人的故事,”顾芷并未思索,便点了点头,开口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可以放心。”

      “多谢。”

      顾芷却没有再多做停留,径直转身向远处跑去。

      这一番耽搁了时间,顾芷脚步越发地急促,转过一个弯,眼前平地上出现一座敞厅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

      这敞厅阔面三间深进两间,悬山檐,琉璃瓦,四面不设墙壁,只垂着丝帘,又建造在五层台阶的大理石台基上,阶下砖石平地,四道石子路,只两侧栽种这十来棵腊梅树,因而显得地势极好、十分宽敞。

      也因如此,便是顾芷只来过学艺院几次,也知道这里就是教坊司来人、尤其是宣见各姑娘时最常定的地方,昨日的抽签也是在此。

      只扫过一眼,顾芷别发觉供姑娘们排列站的陛台下的地方十分狭窄,若说发生什么推推搡搡的事件也不奇怪。靠近最前方的栏杆左右各摆了一瓷盆的剑兰。想到娄兰说的事发当时情形,确实有可能多米诺骨牌一般。

      不过,顾芷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地方蹊跷。

      前面倒下是连带上前面的姑娘,同时打翻抽签的签子,往后倒下是摔下台阶伤及身体,可若是算计到如此精密的人,怎么会站到可能被受害者牵连的位置,从而使自己也受害呢?是百密一疏还是……再想想究竟是什么人偷出了娄兰药方里的药材,是为了让娄兰好得慢些,亦或是,有人自己需要这些药材?

      若真是这样……甚至还未入前院便是这般勾心斗角你死我活,顾芷不知为何仿佛激出了一身冷汗,略一思及片刻,还是先将这些抛之脑海,先计较起眼前即来的头疼事情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都知这个人,果然还是瑕疵必报,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在端午节发作大厨房,仿佛一点也不怕影响了前头似的,究竟是什么由头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到底闹到了多大,也不知其他人能否应对?白厨司有没有被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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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毒手·羊肉茄子蒸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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