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歌》上下天灯

62、第六十二章

　　再醒来的时候是夜里，周身一片昏暗，点点月光从窗户了射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光亮。

　　观四周，条条框框将她框在里面，出不去也进不来。大理寺天牢，想不到她又进来了，还真是缘分不浅。

　　南歌感觉得到她腹部传来阵阵痛意，应该是有人为她包扎过了。想不到她还能醒，果真是命不该绝？

　　周围来巡逻的守卫见南歌的身体动了，提着灯急急忙忙的跑了。没一会就有大夫来为南歌诊治，大夫见南歌醒了似是很欢喜，为她诊脉又换了药。

　　南歌被疼醒了，等药敷上痛意减轻不少又沉沉的睡去了，后来谁来了，她便再没有印象了。

　　后来的几天昏昏醒醒，南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习惯性的将自己放空，不去看，不去想，仿佛这样就可以粉饰一切。骗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只是睡了一场觉，做了一场大梦。

　　日子不停地流逝，后来的几个月里除了每天来换药的大夫，还有门口的几个守卫，南歌便再也没有看见其他的人。

　　她也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众人看着南歌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

　　倒是，大夫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假装若无其事的提起一些事情。比如，萧北平定了内乱，铁血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镇压反叛者，清理朝堂。随后登基为帝，号大朝，为楚国新一任的皇帝。

　　萧北登基为帝，立南疆公主方轻为后，意与南疆结盟，建立友好邦交。立后的那一日，万人空巷，整个楚都都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萧北俊俏，方轻又是南疆第一美人，两人站在一起绝配，为众人所称道。

　　且萧北对皇后方轻不是一般的好，那叫一个痴情不悔，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给皇后。曾言这辈子只娶皇后一人为妻，所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倒叫年轻的女子又爱又恨，爱皇上的痴情，又恨皇上无情连一个机会也不给她们。

　　南歌听大夫说也只是淡淡的，淡淡的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然后等换好药慢慢的挪回角落了，将自己埋进黑暗里。

　　帝后相配，那很好啊。

　　只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伤口结了痂，可还是可以看出两道丑恶的痕迹，一左一右，似张开狂笑的大嘴，只是不知笑的是何人。

　　还是一样的天，只是与平日不同的是，今天下了点下雨。窗外淅淅沥沥的可以听到雨水落下的声音，清脆悦耳，难得的放松。

　　南歌从角落里移出来，站在窗边踮起脚，想要看看楚都的雨天是什么样的。可惜窗户太高，她垫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索性就放弃了，没有再试。

　　奢望，终究只是妄想。

　　就在南歌要转身的时候，牢房的锁链开了，伴随着铁链落地的声音，南歌转头看到了门口的人。

　　一身黑色的衣衫，长袍坠地，面上是金线所绣的金龙。纹式复杂，精细无比。衬着萧北眼波不动，冷漠冰霜，帝王之气愈盛。

　　“你来了？”

　　南歌开口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带着客气与疏离。

　　萧北听这话，心不由刺痛，随后走进了牢房。

　　“你知道我回来？”萧北道。

　　“知道啊。”南歌苦笑了一下，“毕竟花那么多功夫救我，不是白花的。”

　　以前南歌的眼睛总是格外的清澈，可以很容易就看出里面有些什么，虽然不是完全的她，萧北也总能猜出她在想什么。可现在南歌虽然在看他，可萧北可以感觉到，里面已经没有他了。有的也只是一片死水，波澜不惊。
　　不枉动，不枉念。

　　见萧北不答，南歌也不恼，自顾自的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忘了恭喜你，娶了一个好皇后。”南歌笑。

　　萧北看着南歌毫不在意的恭喜的模样，心里即痛又有一些莫名的烦躁，让他不敢再看南歌，急忙将眼神收回来。

　　“今日来，有事同你商量。”萧北努力收回自己的思绪，尽量波澜不惊的道。

　　“什么事，还让陛下亲自跑一趟。”

　　“以楚国公主的身份，去燕国，和亲。”萧北道。

　　窗外的雨还在下，而且落地的声音愈来愈大，隐隐有下大的趋势。

　　“好。”

　　南歌什么也没问，一字出口，便不在言。

　　一声好，让萧北心中的烦闷越来越大，不反驳，不哭诉，就这样答应？

　　反驳，她有什么资格？哭诉，也只是毫无用处的弱者行为。萧北心想，是他利用她，夺走了她的一切，他又有什么理由质问？

　　如此一想，心里烦恼减去大半，苍凉确实徒然间多了起来，仿佛一瞬间老了不少。

　　“南剑，等你出嫁之后，便可离开。至于萧云，留他一条性命，关大理寺，终身不得出。”

　　南歌静静听着，并无反驳，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傀儡，苟活在世间，心却死尽了。

　　萧北说完，不预在留，匆匆的出了牢房。侍卫上面关上牢门，他却站在门口，久久为去。

　　“南歌，恨我。”他说。

　　说完不在停留，径直离去了。

　　待人带远了，南歌才缓缓的抱住了自己，先是苦笑，笑到最后，生生笑出泪水滴落在地。

　　萧北登基的那年，各国势力蠢蠢欲动，试图找机会侵占楚国领土，而后吞并楚国。

　　新一任楚皇，意与燕国结盟，将楚国先皇静安公主嫁与燕国国君为妃，缔结两国关系，稳定楚国地位。

　　公主出嫁的那日，皇上破例采用了最高规格的礼仪，陪嫁品数不胜数，也是不想让齐国轻视了楚国。然皇上却并未亲自想送，只让皇后相送。

　　萧北站在城楼上，看着送亲的队伍缓缓的驶出皇城，心脏嗜心之痛加剧，喉咙腥甜，竟然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滴在黑色的龙袍上，留下一点湿意。

　　南歌，恨我。

　　一辈子都不要原谅我。

　　这样，我才能那么愧疚。

　　萧北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日将南歌送走以后他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时常吐血，心痛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用刀刺入也没办法缓解那种疼痛。他想忘却一人，愈想忘却，噬心之痛愈发的严重。他常会想起南歌，想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最后波澜不惊的眼睛，想她在燕国过得好不好。

　　一念执起，竟是相思难断。

　　方轻看着萧北又吐了一次血，端着盆不知道何处何从。情蛊的躁动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她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挣扎，没有一刻忘记，放下过。

　　原以为提议让南歌去燕国和亲，得到齐国兵力上的支持，既解决了楚国的外患，又可以让萧北慢慢的放下南歌，直至最后的彻底忘记，不在意。谁想萧北却越来越痛，时常吐血，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蛊虫折磨到心力尽费而死。

　　方轻将萧北带血的衣衫解开，替他新换的。刚解开便看见萧北因为蛊虫噬心刺自己的两道疤痕，刀刀致命，要不是她们赶回来的早，萧蛊估计就死在那日了。

　　萧北见方轻如此，不由低头去，也看了那伤痕，温柔的笑了笑。“无事，不过小伤。”

　　“小伤，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是用天山雪莲就回来的。而这天山雪莲只有三株，为南歌治伤了用掉最后一株，现在已经没有了。也就是说，你在这样做一次，你就会死的！”

　　“死？”萧北轻笑，“那不是更好，反正是我欠别人的，欠人的总是要还。”

　　“萧北。”

　　方轻见萧北这样，明显就是要求死的模样，她开始惶恐。即使给萧北种了情蛊，可他也不是傻子，难道就一点没有察觉出来？不知道一切都是她做的？还是因为他已经爱上她了，所以便选择什么也不做？

　　萧北时常发呆，下了朝便什么也不做，只喜欢看着一个方向，有时候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直到方轻来找他了。他才微笑的转身，不在去看。第二天又是如此。

　　方轻当然知道他看的是哪里。不由苦笑，南歌，你若是知道他如此爱你，便是连情蛊也控制不了，只怕这辈子都无憾了吧？

　　日复一日，转眼便过去了五年，萧北的身体的越来越差，就连上朝有时候都会晕过去。

　　再一次醒来，方轻守在身边，周围人都退下了。心口还是很疼，特别是知道南歌怀孕了，知道那个女人彻彻底底不属于他了。

　　“皇上，你醒了？”方轻小声道。

　　“嗯。”

　　方轻看着萧北的眼睛，一时竟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便不敢再看他，急忙转身。“臣妾给你倒水。”

　　接过水，萧北喝了几口，便没有再喝。

　　方轻接过杯子往回走。

　　“情蛊，是你做的。”

　　没有质问，没有责备，轻轻一句话，让方轻再也握不住手里的杯子。杯子掉在地上，顿时碎成了几瓣。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方轻没有转身，眼睛看着窗外，微红。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萧北道。

　　从他醒来看见南歌跪在雪地里，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他就知道了。

　　方轻身形一顿，有些站不稳。

　　“那你为何不拆穿，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还债。”萧北轻道。

　　“那现在你为何又要说出来，为何不继续被情蛊控制，爱我？”泪从眼眶里涌出来，划过面颊。

　　“因为……我同样欠了别人。”

　　他以为他可以放下南歌，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最后他还是做不到。还了天下人，却独独欠了她。

　　放不下，忘不了，做不到。

　　“我知道了。”方轻轻叹。“你曾经有没有一刻是真心爱我的？”

　　“对不起。”

　　泪坠落，方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明明受情蛊控制的两人，心却越走越远。

　　新皇登基的第五年春，皇后死了，不知缘由。皇上悲痛万分，着厚葬，天下同泣。

　　而后，楚皇招集军队于边境，以燕国言而无信为由，进攻燕国。

　　天下再起战事，烽火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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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