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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奇的失踪案 ...

  •   开始是听到了鸟叫,婉转的嘤咛,大概是雪峰云雀,小的红色的喙,轻啄着摩罗松,有轻微的露滴滑落。然后是嗅到了霜和松的味道,再然后光涌了进来,一切变得刺眼。一切也变得鲜活。

      我睁开眼,从封闭五感的闭关中出来。看着石室上的刻痕,密密麻麻刻着五百八十四个正字,整整八年时光。

      我推开石室大门,刺目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扑了上来,门口站着一个人,黑色长袍,背负长剑。束着发,大概是站的时间有些久了,那人肩上和发上都结了一层霜,背脊却始终挺直。我不禁一哂:姑奶奶今日出关,竟有人这般知情识趣,等在门口,无论是谁,都得请人喝一盅才是。

      这人听见声响,转过身来,脸上是冰霜一般的脸色,眼眸极黑,像是极夜的天空,半点星光,只恍如寒潭。从前那双糟心的桃花眼如今更是不得了,虽是冷漠的神色,却也是难以描述的精致。

      我忍不住大大的笑了出来,冲上去就想在他胸膛上打一拳:“好久不见啊,萧云枫。”

      等我冲到他跟前,却猛然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长高了不少,从前尚能与他平视,如今我已经需要仰望他了。

      他似是不习惯同人的身体接触,轻轻一侧身,躲过了我那一拳。

      我一看,这是要试我功夫啊,立马不留余地欺身缠了上去,萧云枫这几年功夫大有长进,不过姑奶奶如今的身手,只要近了身,怎么可能让人能逃得掉,轻点他身后长剑,一脚蹬上一旁的大石,借力回旋从他头顶上翻身而过,轻而易举把他手上捧着的物件取走了。

      他见东西被取走也是不恼,“轻功不错。”

      我得意的看着手上的食盒,“哈,过奖了。”转身却发现他手上的纱状物甚是眼熟。往头上一摸发现闭关中用来束发的头巾给他顺去了,登时有些忿忿:“刚才那局不算,等我吃完再比。”

      他不置可否的摇摇头将头巾扔给我。正色道:“冯梓桑失踪了,苏公让你我下山与叶岚一道去寻人。”

      我伸进食盒掏点心的手立刻僵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摇摇头:“路上再说。”

      当年师傅把我从山脚下捡回来的时候,给我取名苏遥。

      师傅说:苏遥苏遥,即是遥远的遥,也是逍遥的遥。

      遥远是别离,悲伤的意思;逍遥是自在,快乐的意思。

      当时师傅一脸怅然所思的表情跟我说这名字的意思的时候,我正对着桌上的藕粉糕垂涎三尺,不过脑子的话冲口而出:“师傅您这是要我快乐啊还是悲伤啊,您这不是有病么。”

      当然,我事后反省,说话的时候不能让馋虫上脑。

      结果当天晚上别说藕粉糕,我连饭都没得吃,还得把《伤寒论》背完。

      但是我觉得老家伙就是想独吞藕粉糕。

      不过多亏师娘发慈悲加上叶岚抖机灵,我至少吃到了两个白面馒头。

      因为我自小就住在山上,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世界只有维摩山那么大。

      在维摩山上的日子简直不知道人间几何。一年四季的斗鸡走狗,小姑奶奶我活的跟个野人似的。

      如果可以,我宁愿再当几年野人,可惜,有时候麻烦就像夏日里的雨,总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倾盆而下,泛滥成灾。

      待萧云枫讲完冯桑梓失踪事件的因果,我正好将食盒中的糕点吃完。

      我叹一口气,心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出关就接这么个差事。无奈振衣抖落满身点心屑,抄上不知冷落多少年的佩剑大黄,拍拍萧云枫的肩。

      “走吧,先去老头那看看,八年没见,不知道他沧桑成什么样儿了。”

      一入维摩山门,就发现从前设在山门口的迎宾阵已较从前更加复杂,不禁啧啧称叹:老头儿这几年怕是古怪脾气更胜从前。

      这迎宾阵从前阵风温和,一草一木皆是温柔诱导入阵之人回到原路,若是普通山野樵夫,不过是认为自己记错路,原路返回罢了;而有心之人则自知自己不受主人欢迎,识趣的自然打道回府;再有想强行破阵之人,也不过多困他几日。

      而如今这迎宾阵少不得添了几分戾气,走错步法也有不知哪来的树枝狠狠抽打,料想那些心存不轨之人有的苦头吃。

      进到药庐,看着熟悉的牌匾,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这破匾从前我就不大喜欢,字儿丑的能跟我姑奶奶媲美。一直琢磨着要换,没成想竟存活至今。可谓是世事无常。

      我看向身旁的萧云枫:“你说老头待会儿会不会给我弄个惊喜欢迎他八年不见的小徒弟?”

      萧云枫脚步一顿,说:“你可以试试。”

      我惊到:“你什么意思?”

      他已经转过身决定不再搭理我了。

      我转念一想,试试就试试,老头子那几下我还不知道?

      于是定下脚步,气沉丹田,大吼一声:“老头儿——啊不师父——不肖徒苏遥出关啦——”话音刚落就听得我背后有火石炸裂的声响。

      “砰——”

      我一惊,连忙回头看,只见得药庐那牌匾登时炸的灰飞烟灭,木屑乱飞,还有诡异的丝带彩纸飞出,看的我一愣一愣。

      然后一只八哥飞到我肩上,大叫道:“恭迎苏遥小姑奶奶出关,维摩山从此再无宁日——”

      药庐中人被这一声巨响引了出来,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我:“……”

      萧云枫:“……”

      我:“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他人呢?”

      萧云枫冰块似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一丝裂痕,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还在山下,临走时算准了日子将东西藏到了匾额后。”

      “那只八哥一月一次要在匾额后藏物件,对‘苏遥’二字训练过,你刚刚大喊那一声就此触发机关——那是个八哥重量触发的机关。”

      也是为了整我废了不少心思。我一边佩服叶岚的无聊程度与日俱增,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帐。

      “一回来就这么大阵仗,你这是要重修药庐么?”熟悉的声音想起,后院走出一长髯灰袍中年长者,手上握着一卷医书,正是我八年未见的师父大人。

      “师父——”

      老头并不看我一眼,只对围观众人喝道:“都看着干嘛,把地上东西扫扫,赶紧散了,药庐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么?”

      众人连忙称是,四下各做各事去了,行来过往,均是井井有条。我想起从前师娘在时,山上虽管理虽同样条理分明,但山上从来都是一片祥和,想至此处,忽然又是一阵感叹。

      “师父——”我深情呼唤。

      那只八哥还在我肩上,扯着嗓子叫唤:“恭迎苏遥小姑奶——”。

      老头子看着我滑稽样子不置可否,对我抬抬下巴:“跟我走吧。”

      我识趣的闭上了嘴。跟着老头进了药房。

      这是老头子的起居室,位于药庐的乾位所在,从前是他与师娘一同居住。却没想到,师娘过世这些年,老头子竟然还住在这里。

      一进门,熟悉的药材味道扑面而来,我才真实的感到,原来我真的回到了药庐,那在不悔崖度过的八年,正在远离我。

      老头子进了药房,也不停留,直接领我进了里间。

      这里间从前是师娘常呆的地方,那时候老头子常年泡在药房研习医术,师娘就在里间做些针线活计,工作间隙,两人时有相视一笑,默契非凡。

      因而我常同叶岚讨论:这两人这么些年,倒是相看两不厌。实在是腻歪。

      如今里间已改为佛堂,长几上供着几尊佛像,正中一灵位,正是写着苏冯氏素素的名讳。

      老头自己先给师娘上了三柱香,转身看我:“给你师娘上柱香吧。”

      少不得恭恭敬敬从香案上取下三柱香,给师娘拜了拜。那灵位此刻一尘不染,一看便知是有人时时勤拂拭,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拜完师娘,老头坐上旁边卧榻,自己给自己斟了一壶茶,慢条斯理的饮着茶,就这么看着我在屋里站着。

      我实在受不了这么傻站着,硬着头皮对老头子说:“师父有什么指教么?”

      老头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八年,生个娃子已经会背《本草》了。说说,这些年悟出了些什么?”

      我苦着脸对老头说:“大概就是天地自然,阴阳八卦,生死由命,世事无常,天地玄黄一类的吧。”

      老头眉头一竖:“你再胡诌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轻功呢?”

      “练着呢。”老实答道。

      老头脸色稍霁“易容呢?”

      “没落下。”头低的更深了。

      老头点点头:“其他的我不再过问了,只这两样你若是丢了,我打断你的腿。”

      我心中一恸,眼眶不禁有些湿,连连称是。

      老头这才再呷了一口茶:“桑梓的事,你知道了?”

      我连忙收了脸上的恸色,正色道:“路上萧云枫已经大致同我说了。”

      老头说:“说说,你怎么看。”

      我摸摸鼻子,正想卖个关子,但看着老头一脸“说错一句就打死你”的表情,只好老实说道:“整个事件透着‘奇怪’二字。”

      老头来了兴趣:“哦?”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小师叔武功不弱,苍玄派更是除却少林、武当、峨眉之外第一大派,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背景,一般人是不敢,也没能力碰的。

      老头点点头,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我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种老头当年查我功课的错觉,清清嗓继续道:“小师叔失踪最后的线索是他的配剑,一个习武之人,失了佩剑,无非是一种情况:失败。而他的佩剑如此凑巧的出现,则是很明显在诱导人去调查。很可能小师叔并没有死,但是他的状态并不乐观。所以即使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局,也只有硬着头皮去调查——小师叔和他背后的人,都等不起。”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实在有些口干,我索性一屁股坐在老头旁边的坐榻上,给自己倒了壶茶,在老头不满的眼光中一饮而尽。

      老头翘起了腿:“那你这么厉害,一并分析出幕后的势力看看。”

      我心中不禁翻个白眼,老家伙又来了,经典问功课的句式。

      “佩剑出现的地点是溆普,那是湘西地界,据说十年前是魔圣的地盘,这二者有无关系不好说,但是很明显是针对苍玄派,很可能是暗中的敌对势力或者知情者想要给苍玄派的警告。无论怎样,这件事都不可能善了。”

      老头放下手中的茶盏,捋捋胡须:“那你准备怎么查呢?”

      我看着他:“咦?师父你专门让萧云枫等我出关难道不是早就想好了方法?”

      老头手指一抽,天晓得他用了多大自控力才忍住不抽我。

      “臭丫头,事情大致如你所说,那你准备准备明日与萧云枫一同下山吧。”

      我嘿一声笑道:“得令,您就请好吧。”一溜烟准备丢下茶碗走人。

      “等等。”老头忽然叫住我。

      我一愣,忙不迭回身:“师父还有什么指教?”

      老头一手食指在茶盏边缘摩擦,一手将碗盖轻轻敲击,似乎在斟酌些什么。我只好耐心候着。

      半晌,他终于道:“……你可知,魔圣和剑灵庄的关系?”

      一听剑灵庄三字,便知老头子想说什么了。

      我道:“小云枫可不是不会顾全大局之人。”

      老头子叹口气,似乎欲言又止,道:“你只管看住他,千万别又惹他心伤,他身上之毒虽除,但也恐复发。”

      我点点头:“知道了。”

      老头子又道:“当年萧庄主因与魔圣结怨,进而酿出屠庄那般惨剧,他小小年纪承受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如今桑梓又在魔圣当年旧地失踪,这些人事关系错综复杂,你这一去也是凶险,记得照顾好自己。”

      老头这些年越发啰嗦,一件事总要反反复复说上许多遍,我只好一一应下,说完准备告辞。

      刚要跨出门,只听得老头在里间隐隐约约的声音欲言又止:“遥儿——”

      猛然听见这称呼我一阵鼻酸,天晓得我多久没听见这称呼,记忆中又有许多画面闪现,忙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老头声音又半晌才再次响起:“出门在外,多加小心。”

      我想起刚刚老头那张苍老许多的脸,梗着脖子应道:“哎,听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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