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湘西那些年》风月掌柜

88、蛊玉

　　回到中原，我们先是同冯桑梓回了一趟苍玄派，帮他将此前遗留的一些事务。手上有了传声蛊的小师叔总算找回了一些精神，可以毫无顾忌地投入门派事务之中。

　　而我们在苍城中住的几日顺便打听了一下关于青魅的去向，可是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均是不知所谓。有人说见到他曾在江南一带作案；有人说他已经被杀手所杀，尸骨无存；又有人说他已经远渡重洋，逃之夭夭了。总之，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可惜没有一样能证明其真实性。

　　我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反正按照花屠的说法，青魅迟早是会找上门来寻仇的。

　　说到底，越少人找到他的踪迹越好，但是毕竟他身边一大群走尸，应该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在苍城呆了几日，等到即将要到清明节吃粽子的时候我们决定回一趟维摩山，去给师娘扫墓，顺便也看看老头的新坟。

　　今年的清明雨来得很早，淅淅沥沥地一直下不停，那阴霾的天好像一张哭泣的脸。

　　师娘坟头的草依旧郁郁葱葱，老头光秃秃的坟也显得有些滑稽。

　　我站在师父师娘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给他们上了一炷香。

　　那青灰的石板上镌刻的便是他们全部的生平，说来也是荒谬，不管多么辉煌或惨淡，人生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是潇洒，又是萧瑟。

　　我上完香之后，便是萧云枫，他站的笔直，跪也跪的挺拔，他神色十分沉重，在老头坟前跪的尤其久，久到我不禁疑惑他到底跟老头说了些什么。

　　我看着那两座坟茔，又看看一脸虔诚跪拜的萧云枫，忽然心中感到一阵宁静。他们就这样在我面前，真好。

　　我在心底悄悄念叨：老头师娘，我们来看你们来了，前日里我们终于把湘西的事情办完了，萧云枫还顺道报了个仇，说起来也是意外之喜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告诉你们，眼前这个人，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家伙，我心悦他，想要嫁给他，我想你们也是同意的，这就算是拜过家长了，若我们有机会办酒席，再来请你们喝两壶。

　　心中念完这些，我又取了三支香点燃，跪了下去。

　　萧云枫见状，好奇道：“你方才不是才拜过？”

　　我道：“我方才没有同老头说够话，现在还有话同他说，你少管。”说罢便又拜了一拜。

　　等到两遍都拜完，我站了起来，却听见身边萧云枫忽然唤了我一声。

　　我好奇转身道：“怎么了？”

　　他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墓碑：“苏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我笑：“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同你说。”

　　他一愣：“你也有事要同我说？”

　　我点点头：“就兴你有事，不能我也有事要说？”

　　他看着我，有些恍惚道：“那你先说吧。”

　　我好奇道：“你不想先说么？”

　　他摇摇头，道：“你先说吧，或许等我这件事说了，你便不想再与我说话了。”

　　我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严重？”

　　他看着我，眼里闪动着复杂的情感，我一时也分辨不清楚。

　　我叹口气，道：“你若不想先说那就我先吧，萧云枫，我……”

　　就在我刚刚开口想要说话的时候，忽然自那还未散尽的雾气之中传来一阵熟悉的铃声。这铃声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这场事件的导火索，走尸。而在此时此刻，它居然出现了！

　　“小子着急扫墓跑得挺快，居然没有发现身后跟了条尾巴。”熟悉的声音传来，自逐渐弥散的浓雾之中，走出来一个青色的熟悉的身影。

　　——青魅，这家伙居然主动送上了门。

　　“呵呵，不枉我利用这些走尸跟随你们上了山，说起来若没有你们带路，凭我自己肯定是无法找到这座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世外仙山。”

　　他多半也已经在江湖上颠沛流离许久，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倨傲，可是奇怪的是，他倒是一点丧家之犬的急促与不甘也没有。

　　我有些好奇道：“青魅大叔，您这点走尸能轻易护住你周全么？别说萧云枫，在我们自己的地头上，你哪里来的自信全身而退。千里迢迢前来送死，我真不知你是聪明还是蠢。”

　　青魅道：“我既然敢孤身前来，自然有我的想法。”

　　我叹口气：“青魅大叔，我与你并无恩怨，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青魅冷笑，忽然从身后将那熟悉的法铃拿出来，开始驱动走尸，一时之间黑风肆虐，黄沙滚滚。
　　这跟以往他所驱动的走尸都不一样。

　　很快，四周便出现了数具腐烂程度不一的走尸，这些走尸沿袭了青魅此人一贯的作风，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一上来便对我们进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

　　没有多做犹豫，我们立刻抽出剑来抵御，青魅身边的走尸并不太多，很快就被屠戮殆尽。
　　就在此时，在走尸群之中忽然跳出数个身缠黑色布条的走尸，这些走尸行动如风，身材高大，明显不是一般的普通走尸。

　　我同萧云枫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要小心一点。

　　就在我同他眼神交流之间，竟已有一只走尸已经逼近了眼前，冲天的恶臭近在咫尺，那黑色布条缠绕之下的腐坏的尸体之上，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球，死死地盯着我。

　　这卖相太恐怖了。

　　我急踏步伐，匆匆往后退，想要避开这恶心人的玩意儿，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矗立着两个走尸。

　　糟糕，被夹击了。

　　我只好以足蹬地想上腾起，想要避开这一前一后的夹击，却没想那玩意的黑色布条竟急速伸长，倏地一下便缠绕上了我的脚腕。

　　就在我冷汗缓缓落下心道天要亡我之时，一道剑光闪过，那黑色布条应声而断，去势不减，一剑插到我身后一个走尸身上，深入七寸，目测一时半会拔不出来。

　　我暂时脱困，赶紧回头去看萧云枫，他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此刻被四具走尸围攻，也不知道这青魅到底从哪儿弄来这极品尸王，竟与萧云枫战至平手。

　　他方才将手中的墨焰已掷出，此刻手上无趁手兵器，顿时落于下风，而他的宝剑此刻插在一具走尸身上，哪里还能拔出。
　　情急之下，我只好将自己的大黄解下，冲他道：“萧云枫，大黄借你一用！”

　　他回头一手接过，运气于剑，抬手便将一具走尸的头颅削下。

　　我松一口，赶紧打起精神应付我面前这哥仨。

　　不行，还是应该先把青魅拿下，心念及此，我转身望向青魅，却见他十分得意，大笑之下，又有两具走尸将他护住。

　　就在这走神之间，一只走尸竟然一把抓住我的脚踝，我抬头一看，正是身上带有墨焰那把剑。我虽内力不行，但剑招的底子还在，便决定拼死一试，于是也不顾脚上的走尸，迅疾而上，转身一把抽出他身上的剑剁掉了那一只走尸。

　　剩下的俩兄弟将我围拢，而我的大腿，也因为刚刚一阵动作，再次血流不止。而那些走尸大约闻到了活人的血腥味，一时之间变得更加狂躁，身体更加敏捷。

　　我捂住还在流血的大腿，那些走尸兴高采烈的将我围拢，眼瞅着就要朝我的位子扑了过来。

　　萧云枫那边根本自顾不暇，走尸也将他围的水泄不通，他舞剑的速度虽快，这些怪物补齐的速度同样很快。之后，便见他长剑飞出，竟落下悬崖。

　　他被一掌打飞，滚了两下，躺在了我身边。

　　青魅见状大笑起来：“不愧是我循着风水册，挖了前任苗王的坟茔，找到的当年花相群专门炼制的风云七甲。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除去被我萧云枫剁掉一个头和被我砍成两半的那两具，还有五具走尸，虎视眈眈地站在我们面前。

　　完蛋了，我苦笑一声，没有想到，大风大浪都经历了，在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我挣扎着扑到萧云枫身边，轻轻执起他一只手，大声道：“小云枫，我上次昏过去不记得有没有同你说过，但是现在趁我还活着，我只想告诉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小云枫，我心悦你呀！”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一阵气血翻涌，竟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青魅见状大笑：“小老儿竟在你们临死之前成全了你俩，也别可惜了，一同下黄泉当鸳鸯吧。”

　　萧云枫一把抹去嘴边的鲜血，挣扎着起身将我抱住，在我耳边道：“我也说过，我亦同样。”

　　我终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句话，一时间欢喜得竟想要流下泪来。

　　而他接着在我耳边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即使你会恨我。”

　　我心中一时不解，刚想开口问他。

　　忽然，不知怎的，那群已经将我围拢的走尸，忽然齐齐不再动弹，像是被谁施了定身咒一般，青魅大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更加急促而频繁的摇动手中的法铃，而念咒的声音也越发大声。

　　可是那些走尸仍旧一点动作也没有，甚至开始缓缓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朝青魅的方向走去。

　　青魅眼瞧着事情不对，越发着急的念咒，可是那些走尸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渐渐的，开始像洪水一般朝青魅涌去。

　　他终于放弃了念咒，胡乱地指着我大喊道：“愚蠢的玩意，那便才是你们要攻击的对象，快点啊！”

　　然而那些走尸仍旧不为所动，加快了速度朝他奔去。

　　“你们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滚开……”他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走尸纷纷朝他扑了过去，很快，便传来了令人心惊的肢体被撕裂的声音。他平日里都是用这走尸去撕裂其他人，却不知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些东西的手下亡魂。

　　等到青魅已经半点□□也不复存在了之后，那些走尸开始缓缓朝萧云枫的方向走去，我正要上前，却发现那些走尸忽然全体跪了下来，开始朝萧云枫跪拜。仿佛他是他们的领袖，而站在万尸中央的萧云枫，缓缓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冰冷得我认不出来。

　　他的手上，正握着一个散发着淡红色光芒的东西，然后慢慢地，那光芒越来越淡，渐渐消失不见，变成一块不起眼的玉石。我忽然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通体乌黑的玉，中间一点血痕。

　　我心中涌起一个念头，或者说是一个可能性，这念头太过于可怕，以至于我开始感到恐惧。

　　那玉明显就是方才控制走尸的东西，而萧云枫从来未曾学习过蛊术，这世上唯一可以越过母蛊的权利控制蛊虫的东西，就是蛊玉。

　　而那块玉，正是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