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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紫云堂下 ...

  •   胤礽送我回云涯馆,进了门我才知道,云镜和徐敬谦一人挨了二十板子,是皇上身边的人亲自来打的。

      之前在山西,胤礽说是要打,其实他知我一向不责罚下人,也知云镜他们周到知分寸,所以只是吓唬吓唬他们,并未真打,我稍一求情也就罢了。而这次他们没有跟我,终于是惹出了事来,虽然他们在也未必能拦住我,但是拿伺候的人出气是康熙的一贯作风,冷静下来竟然觉得自己早该想到。

      看着云衣给云镜上药,云镜咬着嘴唇,抓着被子一声不吭,心里自责到抬不起头来。这清朝的皇宫,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有它定好的尺度规矩,不管是谁都胡来不得,把九阿哥推下水虽然一时痛快,却让多少人为我承担了后果。

      现代人的思维,在这里大约是行不通的,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事,康熙当面不说我,背后对我身边的人下手毫不留情。

      而且今日去清溪书屋,我一开始是打算以颜景韵的身份问康熙些问题的,比如之前命刑部彻查的太子遇刺一案,刑部尚书王士禛被罢官后究竟有没有下文了?是不是查到是他哪个好儿子做的才包庇了下来,不然怎么解释九阿哥会知我右肩有伤?

      还有我最想问的,这几次三番令我伤心是故意制造隔阂,还是想我尽早接受事实?

      结果真正见到康熙,全部节奏都是由他带着走,我在他面前犹如三岁小儿一般好哄,只需三言两语,我那些他不会想回答的问题,竟都变得无法开口。

      今天清溪书屋他为我夹菜,让我在榻上与他平起平坐又故意让所有人见到,内内外外,具是荣宠,看起来完全都是为我撑腰的意思,而我若真的恃宠而骄,为我承担后果的人会是谁?

      反正不会是康熙!

      忍不住想起来之前在云涯馆胤礽对我说过的话:你学的再坏,有爷给你兜着。

      原来我的一身荣辱,早就系在胤礽身上了。

      此时发现,其实我同他一样,被人知道了软肋,掐住了痛处,偏偏这人身在上位,真正的翻手云覆手雨,根本无法抵抗。

      到底该怎么办?

      被禁足读书的日子居然还不错,除了见不到胤礽,和平日里也没什么分别。康熙将我和他分别禁足,大概也是希望我俩能分开冷静想想。

      我让云镜在就在侧间养伤,云灵专门照顾她。去塞外我还是指望云镜跟着,云衣虽然也细心温柔,终究在年纪上小了一点,没云镜那么经事。

      弘晳倒是每日都来背书,没受任何影响。一日早早背完书,我叫云衣取了茶具,寻思着带弘晳折腾点别的喝。

      其实夏季瓜果众多,随便换个搭配就有无数可能,比如纯白的银桃奴配六安瓜片,少许桑椹加纯红的五节香配冲的淡淡的信阳毛尖。试完觉得不错的,就让弘晳分别往康熙,太后和胤礽那送,也是显示我俩的孝心。

      期间各种香瓜也正当时,为了把香瓜挖成球做甜品,我叫造办处打造了好几套银质的挖勺,就是后世挖冰淇淋那种,从大到小,一套九件,均是花梨的柄子。以前我只知此时人对宝石欣赏是随型之美,没想到这木头随型竟也如此能和人心意,挖得顺手,不知道被我糟蹋了多少香瓜。

      称茶叶的小称被我换成了砝码天平,这东西也已经由传教士带过来了,只是全身铜制,和皇宫里惯用的银制很好区分。我看弘晳操作熟练,便问他可有在修习西学,果然除了几位当代鸿儒担任他满汉师傅外,西学也是白晋张诚两人教授,就连康熙即使国事再忙,也每天都过问他的功课。

      我在桌子对面看小弘晳夹起砝码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微笑:这又是一个跟胤礽一样帝王配置的皇太孙。

      只是康熙把他丢给我,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我想不到的深意呢?

      十天的禁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结果第十一天上,胤礽还没来,却迎来了两个我想不到的人。

      “姑娘,五贝勒,九阿哥求见。”暂时顶替了徐敬谦的胡云图进来说。

      我其实一听有点皱眉,要说之前五贝勒确实说过让九阿哥当面给我道歉的话,只是我这云涯馆虽然在前边,但除了胤礽和那次明显是被胤礽找来当说客的胤祉外,再没来过男子,他们两个就这么大剌剌的跑过来,会不会有点不妥?

      之前直郡王请我,从下帖子到请人都是派得贴身太监,本人就没露面。四贝勒送东西也是使的苏培盛交给徐敬谦。之前康熙是说他的儿子们都可以来相邀,可没说各个都能直接跑来云涯馆吧,不然我这儿成什么地方了?

      “先让他们在外边喝茶,我换身衣服就来。”我想了想还是下了榻,让云衣帮我换掉了平时在屋里穿的家常衣服,取了一身新的。

      换好衣服来到外间,五贝勒身板笔直,目不斜视的坐在那,倒是九阿哥,四平八稳的坐着,端着茶碗四处打量,看的我气就不打一处来出,要不是有五贝勒在,他早让我赶出去了。

      一见我出来,五贝勒先站了起来:“锦颜姑娘,都是老九不懂事,让姑娘受牵连了,这次额娘特意让我带着他登门道歉。”

      我一听,原来五贝勒人忠厚但并不不傻呀,第一句话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不是他想来的,差点笑出来。

      “五贝勒客气了,这事总是我先动得手,害得九阿哥落水伤风,说到底还是我不对。”我很客气的福了福,在“别人家大人”面前,尤其五贝勒这种大人,恭恭敬敬把错往自己身上揽绝对没错了。

      “那天是我言语轻佻了,我也动了手的,姑娘教训的是。”九贝勒放下了茶,走近对我拱拱手,也不知究竟乐意不乐意,话说的倒还有几份诚意。

      我突然想起那天他用手指点我右肩在前,这么说起来,先动手的人应该算他呀,我当时怎么没想起来辩解,这下亏吃大了。

      结果还没等我回应,帘子一掀,胤礽进来了,本来满面春风,满目温柔的他,看见屋子里的两个人瞬间脸就冷了下来,是那种根本懒得遮掩的不悦。

      “给太子爷请安。”一见他进来,五贝勒和九阿哥赶紧给他请安。

      “起来吧。”胤礽朝服未换,应该是被康熙留下议事刚散,而五贝勒九阿哥已经去找宜妃请过安了。

      胤礽在主位上落座,对我吩咐了一声:“锦颜你先进去吧。”

      一切理所当然的无声宣布着他就是这里的男主人。

      “好。”我当然是温柔应承下来,这会“我家大人”也来了,你们大人和大人聊吧,说罢告了辞就回到了屋里。

      果然没一会,他就又一切如常的微笑走了进来。

      “这么快?”我其实刚换回家常衣服重新拿了书没一会。

      “不然还留着他们用膳?”胤礽沉脸。

      我看着他的样子哧哧笑了起来,他果然马上也笑了。

      “马上去塞外了,就从园子里走,下午我叫人把给你准备的东西都送过来你先看看。”

      “这么快?不是十天前才说去塞外吗?“

      “爷几个月前就命人开始准备了。”胤礽打量着我,“只是这一年你好像没怎么长,人倒是还瘦了不少。”

      “是吗?”这个身体,今年周岁十六,按这里的算法,已经是十七了。只是这一年时间,先是坠马,然后中箭,还没好透又被康熙送去山东啃了两个月干粮,能长高长肉才见鬼了。

      看着胤礽又暗淡下来的神情,随口安慰他:“没事的,我还有好几年可以长啊,俗话说得好,二十三,窜一窜呢,我这才十七。”

      “这是哪听的俗话。”

      “书里看的。”我本想说云镜或者徐敬谦那听来的,想想不妥,还是别难为他们俩了。

      “哪本书?”

      “忘了。”

      “锦颜!”

      “嗯?”我挑挑眉毛,笑嘻嘻的看着他。

      “爷怎么拿你一点辙都没有。”胤礽在对面笑起来,弯弯的眼睛里全是纵容的爱意。

      几天后,徐敬谦也好了大半,特意过来谢恩,顺便告诉我,皇上身边的郭东海去探了他,闲谈之间告诉他,宜妃娘娘被康熙勒令搬回宫里去了。

      算算时间,刚好是五贝勒他们来的第二天。

      这下好了,这整件事终于在康熙各打一巴掌的处理方式下结束了,宜妃娘娘本人不知是什么心情,唯一肯定要骂娘的应该就属她身边的粗使下人了。

      转眼进了六月,连园子里也热了起来,果然不北上避暑是不成了。本来云涯馆绿树环绕,颇为清净,结果现在到处是蝉鸣,有时竟吵得人头疼。

      终于有天被吵得看不进书,准备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瑞景轩。结果胤礽并没在,守着屋子的,还是贾应选。

      “你们爷去哪了?”

      “回姑娘的话,我们爷去了皇上那。”贾应选恭敬答道,顿了一下,他又说道:“爷前脚刚走没一会,看着样子不太好。”

      “他摔东西了?”我猜贾应选说的不太好估计是胤礽发脾气了。

      “回姑娘的话,是。”贾应选默默应到。

      “哎。”我一听就提了步子往清溪书屋赶。

      康熙四十三年,我这阵时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起来这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这一年的塞外应该也很是平静,是前朝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出行又有什么变数?

      我就这么边想边担心的往清溪书屋走,结果快走到的时候,在廊下转弯处被一个人迎面撞倒,没等我坐在地上反应过来,来人一脚就要踹上来,我一时脑子里空白的连挡都忘了挡,只能闭眼等着。

      “锦颜,怎么是你!”来人收住了脚,原来正是胤礽,只见他半是恼怒半是心疼的把我从地上抱起来,转头看向何柱儿。何柱儿早吓得跪下磕头,便又抬脚要踹他,被我一把抱住。

      “你何苦拿他出气。”我紧紧抱住他不撒手,“要撒气找我来,好歹我还能还还手。”

      “给太子爷请安。”几个眼生的大人过来给胤礽请安。

      “嗯。”胤礽应了一声,几位大人虽然具是垂着头,但我却能看见,胤礽看他们中两位的眼神不善。

      “走吧。”他拉起我,挥退了跟着的人。

      我也知道清溪书屋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赶紧随他离开。出来走至紫云堂,这里也是比邻清溪,身后全是垂柳,脚下芳草如茵,绿意盎然,人不觉就安静了下来。只剩我们俩,我才焦急问道:“胤礽,你又顶撞皇上了吗?”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有点沮丧的看着我。

      “到底怎么了?”他越是这样我越焦急,生怕是什么我没法接受的事情。

      “四弟的嫡长子弘晖没了。”

      “啊!”我忍不住惊呼一声,我是知道四爷的嫡长子弘晖七八岁夭折,但我不知道就是这一年。

      “是出了什么事?”

      “弘晖发了痘,没有熬过去。”胤礽摇摇头。

      我听了不禁摸了下自己的右臂,那是后世每个孩子都会种牛痘的地方,这个东西活了太多孩子的命,救了太多父母的心,只是现在不知是还没发明还是没传过来。

      “怎么了,伤口疼了吗?”胤礽见我手按右臂连忙问到。

      “不是。”我摇摇头,“胤礽,你知道吗,之前你手中的显微镜,其实是一把钥匙,能开启太多太多的奥秘,用它去观察世界,可渡无数人于苦难,福报无限。”

      胤礽静静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此时此刻我才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竟不怕他起疑了。

      “你是为了什么去顶撞了皇上?”我也不想说的太多,转移了话题。

      “皇上说你早前便与四弟经历生死,命你明日去四贝勒府上安抚四弟,直至我们回宫。”胤礽看着河水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

      “原来是为这个,吓死我了。”我一听这话松了口气。

      “怎么?你想去见四弟?”

      “你四弟又不是老虎,就算日日与他相伴,他也不能把我怎样啊。”我看了他一眼叹到,“你日日相伴那个才是,要小心的是你懂吗?”

      我真的忍不住有点想要骂他,为了这点事跑去顶撞康熙也太不值得了吧,胤礽你是昏头了吗?

      “你这是在教训爷?”

      “是又怎样?”我指着眼前的清溪,“小心我把你也推进去。”

      胤礽笑完又正色道:“还是朝堂上的事,这几天正争的厉害,皇阿玛就这么安排故意让我不痛快。”

      “胤礽。”我认真的喊了他一声,:“你既然知道如此,为何还前去顶撞。你怕不怕下次皇上当面不说你,转身把我打二十板子?”

      “你是怕被爷牵连?”

      我简直忍不住想给他一巴掌,这家伙就是这么骄傲,句句都是话不由心。

      “胤礽,你知我心,我知你意。可是除了你我之外,别人,尤其是皇上他不知道吗?你我虽然都是被带在御前,看似荣宠无限,却依然是皇上手中随意摆弄的提线木偶,为什么要让我成为别人钳制你的工具?”

      说完我不等他回应一口气说出了我这几天的想法:

      “胤礽,我和你是否能够各自往后退一步呢?我们都太过无拘无束,尤其是你对我的宠爱,满朝皆知,令人嫉妒的牙痒。我们能不能各自冷静一下,看看克制一点,会不会对对方更好?”胡言乱语的说了这些,怕他不明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好吗?”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抱住了我。

      “胤礽,我不想成为你的弱点,也不能,我恨任何人用我来摆布你。过了今天,你就不能抱我了。”我在他怀里狠狠心又说了这些话。

      “锦颜!”

      “胤礽,不管什么时候,万万记得不可再顶撞皇上了,记得韬光养晦,顺他为先。关键时刻,一定要杀伐果断,绝不可留情,哪怕那人是用我挡在你面前。不管如何,我都会默默支持你的,别忘了,我也在他身边。”我环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凑在他耳边低声讲了这些我的心里话。

      说完这些话,我就感觉胤礽要分开我,只是我心中了如明镜,此刻他与我身子稍分,必然是要吻我。一旦两个人走入这一步,就更是干柴烈火,无可挣扎,无可后退了。只能死死抱住他:“胤礽,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你不是对我百依百顺的吗?”

      他没有再勉强我,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就这样抱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都平复下来。

      “胤礽,几日后北上?”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三日后,明日我送你去四弟那。”

      “那个,我还有件事。”我忍不住低下了头。

      “怎么了?”

      我想了想,直接把他推到了亭下的柱子上靠住,又伸手按住他的双肩。

      “这又是做什么?刚才说了不许我抱,现在这是要轻薄我了?”胤礽笑着摊手,一点力气也没用,任我摆布。

      “胤礽,这次你北巡带人吗?”虽然我动作强势,其实我问他的时候是低着头的,这个话题,在我俩之间,十分难以启齿。

      “不带。”他儿子都那么大了,自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带上太子妃和女儿好吗?”我抬头看他,真诚的说。我不知康熙怎么看待他这唯一嫡子的妻妾,但若他和嫡妻和睦,康熙必然是高兴的,倘若诞下嫡孙,历史是不是就会被改写?

      结果我说完这话,他就收了刚才的轻松,一直看着我,半晌才道:“现在就开始摆布爷这些事了?”

      “你会答应吗?”

      “这话换个别人说,不管是谁,爷保证她这辈子再见不着爷的面。”胤礽话里透出的威严,让我鼓足了勇气都不敢与他对视。平素他对我都是温柔如水,我完全忘了一岁起就被立为太子的他,其实根本就是小一号的康熙啊。

      “也就是你说,让爷仔细想来,竟然心有窃喜。”他语调又重回轻松,用手勾起我的下巴:

      “爷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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