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网红美食家》井盖仙人

29、第廿九章

　　今上在前朝设宴已毕，就赶到坤宁宫参与后宫的家宴，还没过坤宁门就听说了宫内闹矛盾的事。

　　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无缘无故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宫里呢？景泰帝立马想到了“借题发挥”四个字，杭皇后故意要让孙太后难堪，可是是谁借给她这么大的胆子呢？想来想去，自然还是自己的亲妈吴太后了。

　　这样一来，他目下的处境便很是难办了。

　　吴太后是他亲生母亲，素来为了执掌六宫之事与孙太后不睦，如今他这个做儿子的，到底站在哪一边很成问题。

　　今上思来想去老半天，都把成敬给等急了：“皇上，您怎么还不到坤宁宫去呀，里头这样不像话，传出去皇室的脸面可怎么办呀？”

　　皇室的脸面不是早就被你们丢光了吗，还什么脸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成敬，内廷的宫宴是谁负责的？”

　　成敬很不想说宣在宾三个字，他支支吾吾想要搪塞，可没想到景泰帝自己说起来了：“把宣在宾抓来好好打一顿。”

　　成敬这下傻眼了，这宣在宾摆明了是给人算计的，怎么就这么倒霉还要受此皮肉之苦，况且宫里打人不比外头，一旦加以廷杖非死即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怎么是好？

　　看见成敬已有迟疑之色，今上便催促道：“朕也没办法，如今两宫失和，外头传出去怎么好看？只能先抓个替罪羊，说是他挑拨离间、罪不可赦，等两宫冷静下来再行便宜。”

　　成敬被这话吓得六神无主，一把抓住身边徒弟瑞德的袖子，瑞德也听得满头大汗，但君命不可不从，成敬使了个眼色，瑞德还是屁颠颠跑去宣谕了。

　　其时，宣在宾已经接到宫里的紧急消息，说宫人们非但没有吃到烧鲽，反而吃到的是臭掉的鲳鱼，只有孙太后眼前的韩道玉吃的是烧鲽，所以宫里已经闹起故事来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瑞德人还没到，整个光禄寺都炸锅了，徐谅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去问宣在宾怎么回事。

　　宣在宾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说这黑锅从天而降，根本无从谈起。

　　只有沈行藻和李硕二人在宾厅得意洋洋等着宣在宾被拉出去廷杖的旨意：整件事他们策划得滴水不漏，坤宁宫宴是宣在宾全权负责，他们二人不过是检视食单，并没有直接过问食材的采购，李硕只是临时在上菜的时候动了点手脚，就把一个偷工减料克扣经费的帽子扣在了宣在宾头上。

　　看着整个光禄寺人来人往，大家伙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沈行藻和李硕心里一阵舒坦。

　　但是宣在宾面露惊慌并不是完全为了他自己，他很担心牵连到承办主菜的那些厨子们，尤其是一等供膳小度。

　　他赶紧召来小度嘱咐道：“如果我被抓走了，你们就说是我命你们用臭鲳鱼代替的烧鲽，为的是克扣银钱、中饱私囊，千万不要傻乎乎说不知情知道吗？”

　　小度傻眼了：“你不要命了？明明不是你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你来背锅？”

　　可是宣在宾却拍了拍小度的肩膀道：“这件事实在蹊跷，来得也太突然了，你们都是无权无势之人，一旦真的波及你等，恐怕还会惹来杀身之祸。我毕竟是世家出身，一时难为不了我，所以先把事情推在我的身上，再从长计议较为妥当。”

　　小度很生气。

　　这简直跟贾宝玉似的，什么错都自己背，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逞强！以前也是，明明自己骗他去给太上皇送东西，被人发现了也只想到保护自己。为什么总是对别人这么好，为什么总是不想想自己？

　　这样的中央空调真的很让人来气！

　　小度一拳头砸在宣在宾胸口骂道：“宣在宾你说什么胡话！”

　　他这一句骂，骂得厨房里所有的厨子都惊呆了：这熊大厨说话，真比那徐婉还厉害，连宣大人的面子都可以不卖。

　　“你脑袋又不是铁做的砍不断！这件事肯定是他们要害你，你还傻乎乎地去给他们背锅？”

　　小度再笨，大概也猜得出肯定是沈行藻在背后捣鬼，他上次没有讨到便宜怎么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小度气愤的样子，宣在宾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小度，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挨一顿板子就是了。”

　　“你们读书人都是些大笨蛋！”小度不知不觉，豆大的泪珠子从眼睛里莫名流了下来，他知道这种事事关皇后和太后，处理不好，宣在宾家世背景再硬，也未必逃得过去。

　　看他流了这么多眼泪，宣在宾的脸却滚烫起来：如果此刻没有人，宣在宾真想把小度抱在怀里，可是，危险已经渐渐逼近他了。

　　忽然外头吆五喝六起来，循声望去，瑞德率领一干锦衣卫来了。

　　今上口谕，抓捕宣在宾回宫问话。

　　很快宣在宾就被带走了。

　　看着这一大堆带刀侍卫离去的背影，小度急红了眼眶，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此时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展敬忽然说了一句：“熊小度，你听着，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了。”

　　“我？”

　　“一切都是因为烧鲽而起，我想这背后不一定就是沈行藻，沈行藻敢这么大胆做手脚，恐怕是杭皇后授意的。你想想，这件事不是很奇怪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臭鲳鱼喂给坤宁宫里的大宫女们吃？肯定是杭皇后有心要借题发挥，给上圣太后难堪，既然如此，她一定会故意把宣在宾和上圣娘娘扯在一起，说宣在宾受上圣娘娘指使，专门要让杭皇后出丑。”

　　展敬来回地走，边走边分析：“口谕是皇上下的，可见皇上可能是为了平息两宫太后的不和，想拉宣在宾做替罪人。可是皇上恐怕没料到皇后娘娘会故意把宣在宾和上圣太后牵扯到一起，这样一来，就算此事不了了之，只要大家认为宣在宾是上圣娘娘的人，上圣娘娘在朝廷当中也会威严扫地，威信一落千丈。”

　　“那么说来，我的对手是杭皇后？”小度倒吸一口冷气，“我一个厨子又什么办法呢？”
　　展敬蹙眉深思：“你想想，你能不能做出一道至少让坤宁宫里所有人都能吃到鲜鲽鱼味道的菜？”

　　“鲜鲽鱼本来就不够用了，剩下一些还是应急所用，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吃到鲽鱼味道的菜呢？”小度急得来回乱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展敬道：“这就麻烦了……”

　　“等等！”小度走到厨台前，忽然看见厨台上还有没送到宫里的几十盘杏仁豆腐。

　　“我有法子了！”小度一拍大腿，展敬不由得眼前一亮。

　　“什么办法？”

　　小度没有理会，急忙大声招呼道：“房内所有厨子听我号令！”

　　厨子们还在为宣在宾被抓走的事情交头接耳、莫衷一是，小度这么一吼，忙齐齐地看向他。

　　“熊大厨，您有什么吩咐？”

　　小度朝众人喊道：“宣大人有事，房里就是我最大，你们给我听好了，现在把房里所剩下的鲜鲽鱼、鲜鲩鱼、鲜鲳鱼、鲜鲭鱼去骨剁碎到大盆里面，都给我动起来！”

　　他又吩咐厨房里的学徒工们去打出两百个鸡蛋的蛋清来，并且要他们把十个大锅全部装满猪油。

　　虽然不知道小度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事实也如他所说，人家是专门负责御膳的一等供膳，地位在厨子里可以说是数一数二了，除了黄吉等人仍不服管教，其他人等都听小度指挥。

　　一时间，整个厨房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剁肉声，“噔噔噔”得好像是摇滚乐。

　　黄吉瞅了一眼认真剁着鱼肉的小度，扭着脑袋撇了撇嘴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因借口自己尿急，径自出门去了，再不肯回来干活。

　　展敬看着大家热火朝天的样子，为了帮助大家，自己命人拿五十盏大灯来放到厨房，把夜晚昏暗的厨房照得灯火通明，厨子们看砧板更加清楚，剁肉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不一会儿，五个大盆的鱼肉都已经剁好了，于是小度又叫人把鱼肉分别装到十几个盆中，又赶紧把厨房里所有能用的生粉一股脑儿倒进这些大盆里，同时，蛋清准备好了，他便和厨子们一起把蛋清、生粉、鱼肉搅打成浆糊状，加入精盐和少许白糖。

　　“熊大厨，都准备好了！”只听一个厨子报告，小度便大喊：“把肉泥摊平在油纸上，开火，下油锅炸！”

　　所有人听令，立马拿出房中常备的油纸，摊在厨台上，大家仔仔细细把鱼肉浆糊铺在油纸上，然后放入锅中脱去纸片，不一会儿便炸出了一个个长方形的鱼糕来了。

　　“哇，这是什么菜呀，从没见过。”厨子们虽然没见过，但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颇让人兴奋。

　　小度二话不说，立刻把滚烫的鱼糕拿来，切成小小的如同豆腐一样的方块，看着十分可喜。不一会儿，从他手上就切出了几百个小立方体。小度又把它们扔到另一个锅里复炸了一遍，捞出之时，金黄的立方体散发着鱼肉独特的香味。

　　展敬忍不住拈了一块，尝了尝：整个小方块弹压劲道、倍极鲜美，你要仔细辨时，有鲽鱼的味道，可又不完全是，滋味奇妙非常。

　　他很想问问小度这是不是六百年后的东西，但小度此刻没工夫搭理他，因为他一边在忙，一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再度进宫，把这些鱼豆腐进献给那些没有吃到鲽鱼的宫人。

　　从前总是宣在宾救自己，今天，小度也想让宣在宾看看，他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