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网红美食家》井盖仙人

30、第三十章

　　宣在宾不久就被拖到皇宫大内，坤宁宫的金字招牌大晚上还闪得如同装了电灯泡，方才一闹，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教孙太后十分下不来台。

　　倒是吴太后假意安慰皇后，命人撤去烧鲽，并就中劝说，平息了皇后和孙太后之间的怒火和尴尬，一副和事老的样子。

　　大家都对吴太后赞不绝口，可孙太后也很明白，她这么一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宫里的家长是谁，孙太后的权威以及脸面尽失，怏怏不乐，但为顾及皇室颜面，只能生吞这口气，假装无事，继续在座。

　　景泰帝来了，众人起身行礼，问明白缘由，又劝慰说：已经去捉拿宣在宾了，让太后和皇后安心。

　　这件事情总要有个替罪羊，不然上圣太后的面子往哪里搁？今晚过后，两宫的嫌隙一定会越来越大，闹得鸡犬不宁。加之事情不美，传出去皇室颜面何在？

　　事实上，景泰帝的盘算完全错了，两宫太后没有这件事也不会相处融洽的，宣在宾完全被拿去背黑锅，也是百口莫辩。

　　最兴奋的还是准备看笑话的命妇们，这帮人本来就嫌光禄寺的食堂菜不怎么样，忽然皇后和上圣太后失和，还拉了个垫背的光禄寺丞（大帅哥），这样的修罗场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宣在宾被锦衣卫带到殿内，按在地上，强行叩了头，又被人抓住头发，看向御座。

　　宣在宾俊朗的外貌一下子曝露在人前，这些命妇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帅哥，眼里闪着星星，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不愧是京城四公子之首，如今看见名不虚传。

　　景泰帝不理众论，只大声质问：“上回朕的万寿搞砸了，朕谅你父有功于国家，不谴咎于你，如今封后大典，又故意用臭鲳鱼代替烧鲽，闹出如此风波，皇后与朕的颜面皆毁于你一人之手，你该当何罪？”

　　宣在宾默默地跪在地上，竟然一句话都不回答。

　　杭皇后大怒骂道：“大胆！圣上问话，岂有不答之理？”

　　没想到宣在宾冷笑了一声，怼了一句：“理在娘娘心中，臣何必越俎代庖。”

　　杭皇后被这一句怼得回不了话，只能干瞪眼。

　　女人气急败坏的反应通常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景泰帝看见杭皇后又要掩面假哭，忙咳嗽了一声，成敬在一旁翻白眼：这宣在宾关键时刻脑子能不能别短路？

　　看见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成敬只能假装呵斥道：“宣在宾放肆！竟对中宫无礼！”

　　宣在宾却从容一拜道：“皇上，臣无礼有罪，然臭鲳并非臣所提供，恐怕有奸细小人从中作梗，欲将臣置于死地。”

　　杭皇后身边的穗儿便说：“晚宴乃是你负责，谁还能插手？”

　　宣在宾道：“臣区区六品丞，上头一层一层都有人……”

　　“皇帝！”吴太后忽然发话，“不必听他砌词狡辩，且教人抓了他，关到昭狱去吧。”

　　景泰帝一听“昭狱”二字，还是迟疑了一会儿：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可是吴太后已经发话，他面对众人也不得不从了。

　　“那……那就……”

　　成敬每次为的这个宣在宾吓得浑身是汗，和这孩子做亲戚，心理素质得好一点儿，这不，皇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来人……”成敬很无奈，但成敬也没办法，“把他……”

　　“且慢！”忽然瑞德从外头走了进来，弓着身子，佝偻着腰，先行了一礼道：“皇上，光禄寺庖官熊小度来了。”

　　景泰帝眉毛一蹙：“他来做什么？”

　　“他说，今年鲽鱼数目不足，所以手下人办事办差了，想拿鲳鱼去替，因知两宫为此不快，未免主上忧心，特意想了一个法子，让在座所有人都吃得上鲽鱼。”

　　“哦？有这样的事？”景泰帝的兴致马上被吊起来，“他是神仙？能变出几千斤的鱼肉来么？”

　　吴太后在后面晃着脑袋冷笑了一声，扭过头去对杭皇后悄声道：“这又是什么身份的人，坤宁宫也能来？”

　　这话提醒了杭皇后，杭皇后一个眼色，穗儿便道：“皇上，一介庖官不宜入殿。”
　　景泰帝却笑道：“他是负责朕御膳的，手艺很好，朕几月以来只爱吃他做的东西，见他一面何妨？”

　　说着便命瑞德叫他进来。

　　宣在宾回头望去，英俊的脸上第一次看见害怕和担忧。

　　“小度，你疯了？快回去！”

　　当小度在他身边行参拜之礼的时候，宣在宾已经不顾体统地呵斥他。小度却一挑眉，轻轻拉了一把他的袖子道：“就许你救我，不许我来救你？”

　　宣在宾实在想不到小度能怎么救他。

　　“皇上，小的已将新菜备好，可否上桌。”

　　景泰帝忙笑道：“熊大厨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将上来朕瞧。”

　　瑞德“啪啪”拍了两掌，外头的宫人便一个个捧着食盒次第而入，并将食盒内的“新菜”整齐摆放在所有人的膳桌之上。

　　景泰帝看了半天，伸长了脖子问：“怎么没有朕的份？”

　　小度笑说：“今日封后大喜，普天同庆，正是与民同乐之时，皇上可不能与民争食！皇上您想吃，先听听命妇们吃了什么味道再行奉上。”

　　景泰帝被他这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小小厨子，虽然贫嘴，说得倒有理。诸位便尝尝看吧。”

　　因是皇帝下令，命妇们便只好动筷，只见盘中一个个黄澄澄、香喷喷的小方块，众人都好奇起来：这难不成是臭豆腐么？可也不见臭味，反倒有一股鱼肉的鲜香味。

　　陈循的夫人一品诰命陈高氏，本江浙之人，素爱食鱼，只烦骨鲠鱼刺，每念家乡鲈鱼滋味，爱其刺少味鲜，可叹京城冬季鲜鱼不多，不免有莼鲈之思。忽然吃了小度炸的“小方块”，唇齿之间皆是鱼肉鲜香，嫩滑无刺，大惊失色道：“此我家乡之味！”

　　说罢，热泪一行滚滚而下，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而在场之人吃了这小小豆腐一样的东西，都不免讶异：说是鲽鱼又非鲽鱼，说是鲈鱼亦非鲈鱼，说是鲳鱼也非鲳鱼，竟是百种滋味点滴在心，各有喜欢，况且这“鱼肉”鲜嫩爽滑无比，比起鱼肉，吃来更加过瘾，纷纷引颈交谈，惊讶非常。

　　看到众人如此兴奋，陈高氏泪流双行，景泰帝不免惊异：“这似是豆腐，有何奇异之处？”

　　陈高氏拭去眼泪，起身恭拜道：“皇上，此物滋味，鲜美异常，臣食之，乃有莼鲈之思，故而情动难抑，失礼落泪。”

　　景泰帝闻之大惊，忙道：“瑞德，取来朕尝尝！”

　　说罢，瑞德忙把一个大食盒中一大盘摆成“卍”字的“豆腐”搬上来，放到了正中间皇帝的膳桌上，成敬忙举筷帮忙夹了一个送到景泰帝嘴边，景泰帝一口吃了一个，满嘴的鱼香。

　　“嗯……好吃！”今上两眼一睁，忙对成敬道，“也给两宫太后、皇后尝过。”

　　杭皇后正想嘟哝：这熊小度又来捣什么乱，区区豆腐块有什么好吃的，也不怕噎着，但碍于皇帝的面子只能自己叫穗儿夹了一个。

　　不吃不知道，一吃……杭皇后就没有停下筷子。

　　她本人也是苏杭人士，爱吃鱼是出了名的，因这鱼肉做成这样，没有腥味，更没有骨头，只有鲜香，她吃得两眼闪光，差点自己也哭出来。

　　孙太后吃了也觉得好吃，便点了点头，只有吴太后吃了两口把筷子一推，面无表情。孙太后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此情此景，笑在心里，这吴太后此番装腔作势又给谁看？

　　只听景泰帝问道：“熊小度，你又这是何物？”

　　小度忙答：“回禀圣上，此物名叫鱼豆腐，众所周知鱼肉多刺，虽然好吃但因刺多，食之不便，小的便突发奇想，这鱼肉要是像豆腐一样好嚼就好了，便做了一道鱼豆腐，小的听闻皇后娘娘慈躬降诞于苏杭一带，渤海冬季冰封，京城水竭，家乡万里，运送不便，故而特制此道鱼豆腐，愿皇后娘娘凤体徽安。二来，小的听闻今年所得鲽鱼甚少，想着如此盛会，没有鲜鲽鱼怎么是好，故而特意制作此物，也是为了人人欢喜。”

　　答得如此流利，说得头头是道，既暗暗地帮宣在宾解围，又去拍了杭皇后的马屁，宣在宾一眯眼：这简直不像是小度会说出来的话。

　　“好！是个有心之人！”景泰帝点头，众人也都欢喜：很久都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光禄寺的菜色了！连杭皇后都不免点头赞叹小度的心意。

　　这时瑞德趁势说道：“皇上，渔民冬日捕鱼甚苦，海面冰封，如此时节还要凑足鲽鱼之数，劳民伤财，实在不智，宣大人因思民间疾苦，故而不忍强索，这才无法凑齐鲽鱼之数，宫人甚多，只能以鲳鱼代之，望皇上谅察。”

　　这些话，也是小度临时嘱咐瑞德说的，瑞德是个聪明人，说的滴水不漏。景泰帝经他们二人劝说，竟十足叹了一口气：“确是，确是。百姓饥寒之节，朕岂能因一己之私，伤及无辜？”

　　杭皇后看此情形也只能望风说道：“瑞德此言甚是，臣妾未能谅察宣大人一片忠心，险些误会好人，臣妾请罪。”

　　景泰帝忙摸了摸杭皇后的手道：“皇后仁慈，百姓之福。”又转头对成敬道：“成敬，传朕之旨意，李硕考满三年，令调太常寺去，宣在宾忠公为大，应予嘉奖，他又是当年探花出身，令特简为光禄寺少卿，另赐白金五十两，金叶、茄袋各一，熊庖官小度，虽一介草民，然深明大义，赏他司牲司大使一职，带衔办差，仍在厨房做事。”

　　小度其实刚刚背完台词心里还在扑扑乱跳，不知道怎么了皇帝说了这么一通话，宣在宾忙按着他往地上磕头：“皇上圣恩浩荡。”

　　“圣恩浩荡，圣恩浩荡……”小度不明所以被拉着谢了两句，二人便退出殿内，拜谢而去。

　　“怎么回事？宣在宾？你别一个劲傻笑啊，你拉着我的手干嘛，大家都看着呢！”

　　小度一个人在坤宁宫大殿外叽叽喳喳，宣在宾只是笑着牵着他的手不说话。

　　忽然瑞德从后头气喘吁吁跑来，喊了一句：“宣大人、熊大人且慢！”

　　小度一扭头，甩开宣在宾的手问道：“瑞德公公，您怎么来了？”

　　瑞德忙道：“这是皇上赏的腰牌，今后让熊大人多来宫里陪两宫太后、陪皇上说说话，送送好吃的。”

　　“熊？熊大人？”小度不解。

　　“您傻啦？刚才皇上已经封您做了从九品司牲司大使啦！从今往后哪，还请您多多关照了。”

　　小度当即愣在原地。

　　宣在宾笑着点了一记小度的头，小度往前一倒，摔在宣在宾怀里。

　　“傻子。”宣在宾温柔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