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种骗子》西林莫

16、演技

　　自从那天以后，温璟言再没出现在梁曼的生活中，她只有些许的失落便又回归了从前的日子。

　　一个热烈的追求者离开后，留下的余温会让人依恋，人性如此。

　　在这期间，梁曼又接了一单生意，不过因为温璟言这单业务，新业务只得往后延期。

　　梁曼假扮学生走访温璟言父母的学生，从他们口中打探他们父母的为人，还假扮学生处采访了夫妻俩的同事。

　　夫妻俩的生活简单干净，得到的信息几乎一致。

　　她发现温璟言的爸妈确实很急，一回来就张罗着相亲的事。

　　在调查取样了部分相亲对象后，梁曼对温国安夫妻俩的眼光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他们儿子长的这么好看，没道理他们看人这么随便啊？

　　梁曼只得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急。

　　这种“就算委屈了儿子也要让儿子先成家”的想法，梁曼觉得这是夫妻俩着急的关键，所以又开了个全体员工的会议。

　　梁曼坐在最里面，远离窗口的地方，她个人认为这个位置照不到阳光，也就远离了紫外线，也就不容易晒到紫外线引起皮肤老化。

　　隔着窗帘，也有剩余的暖光照到庐州月身上，他向来很钟意“阳光在男主角身上洒下一层金粉，整个人更加夺目”之类的小说情节，认为这样能更好地凸显他的帅气。

　　小林随便坐。

　　梁曼在小黑板上写下“关键”二字，并道，“据我调查显示，他们夫妻俩很爱温璟言这个儿子，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这么急着要让温璟言结婚？”

　　庐州月给了一个“你别看我我也不清楚”的眼神，在梁曼的长时间凝视下，他只好开口，“温璟言当警察这件事不是他爷爷热衷么？可能是他爸妈觉得这个职业太危险，儿子又坚持要当，他们怕他出事，就让他早点结婚，好歹给温家留下点血脉。”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事实上我更擅长男女情感问题分析，家庭伦理剧，没意思。”

　　梁曼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总觉得有古怪。”

　　小林举手，声音很弱，没什么底气，“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就是他爸妈眼光不好呢？”

　　“介绍这种事，大多是中间人的眼光。”庐州月解释道，“要是他爸妈直接出手找对象相亲，肯定还会综合别人的意见，就算他爸妈眼光不好，总不至于别人的眼光也跟他们一样差吧。”

　　梁曼没出声。

　　小林想要反驳庐州月，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他说的也对。

　　“梁曼，你怎么想？”

　　梁曼抬头，眼底自信飞扬，“既然如此，不如直接从中间人下手。”

　　*

　　中间人相当于幕后人员，不会正式出面，最多也就跟要求安排相亲的人见一面。

　　梁曼等人迅速将目光移向了帮温璟言铺桥搭路的刘阿姨。

　　刘阿姨义务红娘工作已有十余年，经她的手共结连理的新人没有两千也有八九百人。

　　作为一个资深的老红娘，她是自信的，是睥睨世人认为自己功德无量的。

　　得知温璟言的爸妈要见自己，她还以为是昨晚的相亲成了，约她见面是为了感谢她。

　　刘阿姨打扮一番，准备接收锦旗。

　　之前也不是没有送她锦旗的人，当时没打扮就拍了照，颇感后悔。

　　刚到餐厅，就看到一个穿着连衣裙的中年妇女向她招招手，刘阿姨没见过温璟言的父母，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刘阿姨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对方，在她印象里大学教授的打扮大都老实本分，面前这位情况大致相似，化着淡妆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五官不算漂亮，但胜在气质好，一看就是读书人。

　　“温太太？”

　　“嗯。”

　　“没想到温太太竟然保养得这么好。”

　　“其实我不是温太太。”她顿了顿，开口，“我是替我姐姐来的，我姓梁。”

　　看样子是温璟言的姨妈了。

　　刘阿姨点头，“梁女士今天叫我来有什么事？”

　　梁女士直接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拍到刘阿姨面前的桌案上。

　　对方的动作不太尊重人，刘阿姨因她气质生出来的那点好感消失殆尽，却还是笑着，“怎么了？”

　　梁女士扬起并不怎么友好的笑容，“刘女士做了什么，还用我说吗？”

　　刘阿姨拿起照片，上面的女孩都是她安排给温璟言的相亲对象，有些长相并不怎么出色，有些甚至不好看。

　　只是刘阿姨还是不明白，“我做了什么？”

　　“你吃回扣的事，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刘阿姨从业多年，的确也有人给她送过礼品买过东西，但从来没听说过吃回扣一说。

　　她当时就怒了，“你别瞎说，说话是要拿出证据来的。”

　　“证据？”梁女士冷眼看她，声音洪亮了，“这些就是证据，我外甥长这么好看，你给他介绍的都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你没吃回扣？以后别给他介绍了，我姐姐脾气好，不出声，我可不是好惹的。”

　　刘阿姨遇水则软，遇火则燃，“我看你不仅脾气不如你姐好，长相也不如她！你跟你姐商量过了吗？回扣，我没吃也不可能吃，至于这些对象，明明是你们要求条件不要太好，现在反过来怪我了。”

　　“你外甥摊上你这么个难缠的小姨妈，是他倒霉！你放心吧，以后我们办公室都不会有人给你外甥介绍对象了。”

　　刘阿姨起身就要走人。

　　梁女士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谁稀罕？我们璟言长这么好看，还愁找不到老婆？”

　　“那你保佑他不用靠我们这些红娘也能找到老婆吧！”

　　刘阿姨愤然离席，周围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撕逼，边吃饭边用小眼神打量着。

　　梁女士这桌很快又有两个年轻男人走过来坐下。

　　其中一个笑意荡漾，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梁曼，生了场病，你的演技又上了一层楼了。”庐州月竖起大拇指道。

　　梁女士正是梁曼。

　　梁曼没工夫跟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收拾起东西离开。

　　直到上了车，她才开始摘下头套，卸妆。

　　小林边递卸妆棉，边兴奋道，“曼姐，这次你又开辟了新的道路了，不过万一温警官的爸妈去找别的相亲机构帮忙怎么办？”

　　庐州月替她答道，“简单，到那个刘阿姨面前去透露几句，我查过，这个刘阿姨很记仇，肯定会去告诫同行，你就放心吧。”

　　前座的两个男人满脸笑容，后座的梁曼却一脸深思模样。

　　“怎么了？”庐州月注意到梁曼的神情，问道。

　　梁曼摇头，“没事。”

　　“终于解脱了。”

　　这句，似呓语，又似感慨。

　　小林没听懂里面的意思，庐州月却注意到了梁曼话里有话。

　　把梁曼送到了家，庐州月才跟小林道，“刚才梁曼那句解脱了，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啊？”小林恍惚出声，“这个单子拖了这么久，确实解脱了啊。”

　　庐州月给了他一个白眼，“我真怀疑梁曼为什么要收你当徒弟，怕是一辈子都毕不了业。”

　　“那庐哥觉得是什么意思？”

　　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知识，庐州月眉飞色舞地分析起来。

　　“以我沉淫男女情感问题多年的经验来看，梁曼刚才那句感慨应该是跟过去告别。”

　　“告别？”

　　“嗯，温璟言怎么说也是个足以跟我的颜值不相上下的男人，梁曼应该是已经爱上了他，但是你看，温璟言都多少天没来找过梁曼了？”

　　小林瞪大了眼睛，因为生出敬佩之情而本能地点着脑袋，“好有道理——”

　　得意的庐州月继续，“你曼姐是那种会让普通男人吊着的女人？所以她必须早点结束这个单子，不再跟温璟言接触，她就能忘掉他，再结合她刚才说的‘终于解脱了’，意思就很明显了。”

　　小林不断摇头，“庐哥，以前我最佩服的人只有曼姐一个，现在要多加一个人，你是我这辈子第二个佩服的人。”

　　感受着马仔的夸赞，庐州月开始了新一程的装X侃大山。

　　梁曼并不知道自己的五个字给了两个员工这么多的想象力开发空间，想到刘阿姨说的话，她大概明白了什么。

　　她向来有话说话，直接打给温璟言。

　　温璟言看到来电显示，心神一晃，镇定接起，“喂？”

　　“温璟言，你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

　　“我有点好奇，你就这么喜欢我？喜欢到宁可跟不同的人相亲也要跟我纠缠下去？”

　　刘阿姨刚才说‘明明是他们要求的条件’，梁曼便怀疑起了袁林梅的动机，可之前同温璟言相亲的特蕾西确实优秀，所以他们的眼光没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就只能是别人了。

　　这个人自然就是温璟言。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才出声，“我这么做，是因为谁呢？”

　　“我让你这么做了？”

　　温璟言气恼，“为了让你能跟我多接触，我这么做有错吗？这是你的工作，我是你的客户，你骗人，我让你骗，买卖交易，钱货两讫，怎么了？”

　　“究竟是你让我骗，还是我被你骗？”

　　温璟言简直要抓狂，想要挂电话，又下不了决心，最终化成一声妥协的叹息，“梁曼，我认输。”

　　男人的语气里透着无奈，声音很低，将他所有的骄傲都收了起来。

　　“我想好了，要是你真的愿意，那我就辞职。”

　　梁曼整个愣住，直到对方叫了她的名字，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再出声，她嘴角已经挂上了笑，“不用辞职。”

　　温璟言只觉自己如置冰窖，冰窖里藏着一团火，马上就要烧到外面来。

　　“既然如此，不如试一试，不谈感情的那种，长期P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