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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燕怛郁气攻心,病气一时压不住,被穆缺半搂半抱地挪到榻上时,已经面白如纸,颧骨上浮着病态的红,出了一头的冷汗,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望便知病入膏肓,久疾难医。

      好在没等多久太医就来了,围着燕怛就是望闻问切,只可惜这两名太医虽是杏林高手,却是请来安胎的,寸有所短,只诊出病在娇脏,不能开出立竿见影的药来。

      两人嘀嘀咕咕地商议了半天,才拿出一副吃不坏人的温吞药方,交给下人去煎了。

      不多时瑞王也闻风而至,先是将照顾不周的下人全都呵斥了一遍,才坐到榻边,关切地握住燕怛的手。

      手心都是汗水,黏湿一片,换做一般的上位者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嫌弃,瑞王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盯着燕怛的眼里尽是担忧:“弃之,你感觉怎么样了?”

      燕怛摇摇头,费力地喘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穆缺道:“殿下,太医说了,燕侯病在肺腑,不宜说话。”

      下人们悄悄对视了一眼——整座王府,大概也只有这位穆先生敢毫不犹豫地拂瑞王的面子了。

      瑞王早就习惯了穆缺这样直言不讳的说话态度,点点头,松开燕怛的手,正要再安抚两句,却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瑞王皱眉:“什么事?”

      他的贴身侍卫在门外道:“回殿下,是燕侯带来的尤侍卫,闹着要见燕侯。”

      这位侍卫跟着瑞王进进出出,不止一次在瑞王跟燕怛独处一室时,跟尤钧被迫喝茶,自然认得尤钧。

      瑞王想到燕怛素来对那个少年侍卫的态度,也不在乎卖这个人情,于是道:“让他进来。”

      尤钧闯入暖阁,一眼就见到了躺在榻上的人,下午进王府时还精神尚可,才一个多时辰没见就成了这副模样……他心中一痛,扑到榻边,抓住燕怛的手,眼圈红红:“侯爷!”

      燕怛却鲜有的没给他好脸色,费力地扒开他的手,厉声斥道:“胡,咳咳,胡闹!见了王爷,咳,不知行礼……”

      尤钧揩了把眼角,起身对瑞王行礼,只是因心中带着怨气,语气就不算恭敬:“瑞王。”

      他这样潦草了事,瑞王倒还没表现出什么,燕怛却先急红了眼,一手撑着榻边,哆哆嗦嗦地支起上半身,指着他,张口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瑞王是何等面慈心黑之人,燕怛切身受教,见尤钧这般态度,惹祸上身而不自知,不由大急。

      怪只怪他太宠着这孩子,竟如此不知轻重,日后若他去了,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祸来。

      燕怛又急又气,急得是这孩子不知事,气的是自己教育无方,误了人。

      尤钧急了:“侯……”

      他的手还没碰到燕怛,却被燕怛挥开,瑞王上前扶住燕怛,一手轻抚他的背脊为他顺气,作为当事人不仅不气,反而苦口婆心地劝起人来:“下人不听话,以后再教便是,何来动这么大的气,不值当,还是自己身子要紧。”

      无人见到,后面的穆缺收回将将要踏出的步子,手缩在袖中,狠狠掐住了掌心。

      燕怛松了口气:“论起大度……咳咳……怕无人及您……”

      尤钧知道自己犯了错,低头站在一旁,小心地道:“殿下,我们府上有救急的药……”

      瑞王:“弃之这样如何能见风,不如先在我府上养几日,待好些了再回去不迟,那个药方本王派人去取来便是。”

      燕怛气顺了些,苦笑一声:“怛无用,又要叨扰殿下了……”

      瑞王:“你我相识十数载,何须说这些客套话,你也是,身子不好在家养病便是,何必前来跑一趟,我还缺了你这份年礼不成。”

      燕怛说:“您于我恩重如山,新年当头,怎能不来拜见。”

      他模样惨然,神情乖顺,瑞王心里真生出了一丝怜惜,叹了口气:“在我这无需客气,只管当自家府上便是,有什么就跟天清说——天清,好好照顾弃之,万不可短了用物。”

      葛天清也就是葛相云,身为跟着瑞王时间最长的幕僚,没有在外领事,倒一直在王府任七品主簿,掌府中大小事务,听到消息后也赶了来,一直站在门边,此刻听瑞王点到他的名字,才出声道:“沾了您的光,我和燕侯也有些交情,哪能亏待了他,燕侯这些日子有事尽管找我。”

      燕怛静静地听他们说完,才道:“我府中有一老仆,精通岐黄,这些年我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调理,离不开他……”

      瑞王闻弦歌知雅意:“我这就命人去请他来照看你。”

      燕怛却摇头:“何须殿下派人,小尤——”

      尤钧一直不敢插话,眼圈红红地守在一旁,终于听燕怛喊到自己,忙欣喜地道:“侯爷。”

      燕怛淡淡道:“你回去换应伯来。”

      这意思是不要他来了……燕怛何时对这他这般狠心过,尤钧呆住,胸口闷闷地痛,六神无主地张口:“侯爷,我……”

      燕怛冷冷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尤钧终于明白燕怛是真的恼了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半晌才失魂落魄地垂下头,喃喃道:“是……”

      尤钧空落落地往外走,一路上纵使见到人,也对他视若无睹,他就这般走到前院,忽然有人抓住他胳膊,咬牙切齿地道:“喂,你是聋了还是怎么,本郡主喊了你这么多声,为何不理本郡主?”

      尤钧这才回神,抿着唇,克制着心底的烦躁,拱手行礼:“郡主有何吩咐?”

      面前的小姑娘已换回了女装,穿着湖绿交领长裙,绣着一指宽的鹅黄色的边,看起来娇俏又明媚。

      听出尤钧话中的不耐烦,郡主挑眉:“你好大的胆,不过区区下人,也敢给本郡主脸色。”

      不过区区下人……

      方才瑞王也说:下人不听话,以后再教便是……

      眼前闪过燕怛冷漠的面孔,尤钧从未觉得人言会如此刺耳,他心脏一阵紧缩,仿佛被人拿在手里肆意揉捏,又酸又痛,心底的邪火终于忍耐不住,“啪”的一下打掉郡主还抓着他的手,冷笑道:“我不过区区下人,郡主跟我说话,也不怕脏了您的金口。”

      语毕,他没再管这位金枝玉叶什么反应,握紧腰间佩剑,大步出了王府。

      回到燕府,尤钧到底忧心燕怛的病况,向应伯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经过。应伯听说燕怛病发,心急如焚,用最快的速度收着东西,好带去王府给燕怛治病。

      尤钧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帮他打下手。

      应伯看着这孩子长大,哪察觉不出他的情绪,手上拾掇着药箱,嘴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在王府受气了?”

      尤钧沉默片刻,闷闷地道:“要我说,还不如让侯爷回来养病,王府又哪里咱家里好……”

      应伯动作一顿,抬头仔细看他一眼,虽然老眼昏花,但心却透亮的很,猜出些许端倪,道:“是不是在王府听人说什么了?”

      尤钧垂着头:“我听到王府的下人,都喊侯爷‘三思侯’,不敬的很。他们瞧不起侯爷,侯爷为何还非要去拜年,去讨好他们,我们关起门来像从前那样过日子不好吗……”

      他记事起便跟着燕怛入了大理寺,未入红尘,不见世情,很多道理都是燕怛捧着书讲给他才知道的,却也仅仅是知道,从未体会过。

      出大理寺的这短短两个月,便让他体会到了很多,他心思简单,却反而因此能够轻易听出别人话里隐含的态度,那些轻视、嘲讽、算计、漠视,让他浑身难受。

      “侯爷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应伯知道这孩子虽然年至十五,却没怎么和人接触,心思简单,闻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道理你也是在书里读过的。如今已经卷入泥淖中,想关起门来过日子,谈何容易。”

      更何况,这树也不欲静呢。

      只是更复杂的事就不用说了,应伯提着收拾好的行囊,临出门前又拍了拍这孩子的肩,怜惜地道:“侯爷让你待在家里,你便好好想一想这些道理。你知道侯爷不容易便好,日后可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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