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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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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后,瑞王阴着脸进了王府,侧妃察言观色,挥退伺候的丫鬟,亲自上前为他更衣,柔柔地道:“殿下为何不痛快?”
瑞王看了她一眼,本来不想说,朝廷上的事妇人家懂什么?但一想到他盘算的事和侧妃也有关系,于是道:“出了些事,弃之成为兵部尚书了。”
“这不是好事吗?”侧妃说,“燕侯与殿下关系亲厚,他成为兵部尚书,岂不正好为殿下助力?”
“你懂什么!”瑞王斥了一句,想起要说的事,又缓和了语气:“酥儿怎么样了?”
不知话题为何突然转到女儿身上,侧妃看着他脸色,小心措辞:“酥儿近日没有顽皮,去宗学念书了,乖巧的很。”
李酥的性子瑞王还是知道的,身边的人不止一次怀疑过她生错了性别,是以侧妃这番粉饰太平的话他根本不信。
不过他也没有揭穿,淡淡道:“弃之今年三十有二,却未曾婚配。”
啪!
侧妃正拿着玉坠挂在瑞王腰间,闻言手一抖,玉坠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她勉强笑道:“殿下……”
瑞王并未怪罪她,自己拿了另一块玉佩系在腰间,意有所指地道:“看好酥儿,她也不小了,去年就及笄了,该让她定定性子,找个好人家了。”
这时,从宫里跟出来服侍瑞王的内侍那尖尖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殿下,葛先生已经到了书房。”
瑞王深深地看了侧妃一眼,理了理衣襟,大步走了出去。
他到书房后,和葛相云见完礼,说了些朝会上的事,直到一盏茶饮尽,穆缺才匆匆提袍入内。
瑞王有些不快,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声音尚算温和:“先生去哪了?”
“王爷恕罪,草民近日嗓子有些不舒服,去买了些药。”穆缺提了提手上的东西,是几包药草。
声音也确实比往常沙哑。
瑞王:“先生没有大碍吧?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穆缺婉拒:“不过是些小毛病,喝点药就好了。”
他都这么说了,瑞王没有纠缠于此,匆匆切入正题:“请两位先生来是商量一些事。”
二人正襟以待。
瑞王:“弃之出来后一直没有实权,有点说不过去,今日朝会,就是商讨给他一个什么职位。燕家武将出身,原本封个将军也就算了,偏偏弃之身体不好,不能领兵打仗。就在这时,连熠那个老贼突然辞官,要将兵部尚书让给他,太后立马便允了。”
提到连熠,瑞王不由咬牙切齿。原本都说好投靠他,偏在最后倒戈,而他因善人斋之事心虚,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前段时日太后一党不见丝毫动静,为何突然这般肆无忌惮?”虽然瑞王一向镇定,但说到最后,语气里还是带出了焦急。
不怪瑞王急成这样,善人斋是他心血之所,救济百姓不过是打的幌子,实则里面养了一批死士,专门替他做一些不干净的事,且这些年贪墨的脏银也都经由善人斋处理。
虽说手脚干净,几乎没留什么蛛丝马迹,但常在河边走,就怕那么个万一,眼见事情全然没按预想的方向发展,瑞王十分没底。
穆缺道:“殿下莫急,善人斋是殿下的善场,结的是善缘,有何可惧,说不定太后只是虚张声势,您切不可自乱阵脚。”
方才葛相云也是这样说的,左膀右臂都这么说,瑞王不由安心许多。
这时,葛相云指出一件事:“太后为何同意由燕侯继任兵部尚书一职?”
他看了瑞王一眼,就怕自家殿下还念旧情:“殿下,燕侯说不定已经倒向太后了……”
这也正是一直让瑞王心情沉郁的事情,一听此言,他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嗯”了一声。
葛相云:“属下有个大胆的想法。”
瑞王看他。
葛相云:“此人变数太大,是个隐患……”
这一句意有所指,瑞王不由想起十年前设计陷害燕家一事,又想起燕怛出来后模棱两可的态度,心又往下沉了沉。
铺垫够了,葛相云道:“反正世人皆知燕侯身体不好,不如……”
隐患如何才能不是隐患?变数如何才能变为定数?
自然是直接消除。
瑞王本来考虑过这件事,却因种种顾虑打消了念头,此刻被葛相云这么一说,又有些动摇。
穆缺却在这时道:“草民以为不妥。”
瑞王虚心请教:“先生但说无妨。”
穆缺淡淡道:“如今外夷来犯,若是燕家后人在此时出事,怕会动摇军心。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殿下三思。”
瑞王长叹:“穆先生所讲,正是我所顾忌之事啊!”
若非因此,他又怎会如此纠结。
他说:“其实就此事,本王已思虑许久。”
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将兵部拱手相让!
四只眼睛俱盯着他,但听他缓缓道:“本王想将酥儿嫁去燕府,两位先生觉得呢?”
……
且不说瑞王在那里为如何拉拢燕怛焦急,燕怛一夜好眠,翌日一早便精神抖擞地去了兵部衙门点卯,飞快地适应了新身份。
京中一共有六支禁军,简称为六禁,其中三支由枢密院掌管,驻守在城外北营,负责京城的安危。另三支则隶属于兵部,护卫皇家禁中,他们驻守的校场就在皇城内,为了和北营区别开,被称为南营。两方互相协助,又互相监督,尤其在各自效忠了不同的人之后,更是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其实一直到前朝,兵部都没有兵权,京中禁军分别由“三衙”统领,晁海平所在的殿前司便是其中之一。后来有一任皇帝废除了“三衙”中的两司,设立枢密院,和殿前司分执六禁,统一由兵部掌管。
再后来换了皇帝,新皇帝觉得兵部势力太大,掌管了京中所有的兵权,害他夜不能眠,就把枢密院单独提了出来,和兵部分权,这才有了如今这两方平衡的现状。
殿前司仍旧隶属于兵部——也就是说,现在的燕怛是晁海平晁虞候的直系上司。
燕怛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去了一趟南营校场。
前朝末年,禁军多用于勋贵子弟镀金涨资历,已名存实亡,后来高祖开国,针对这个现状定了一条铁则——只有五品以下世家子弟和寒门能入禁军,这种情况才彻底消失。
燕怛到校场时,士兵们练武练得热气腾腾,寒冬腊月中,他们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冷。
燕怛裹着一件雪皮裘衣,捂得严严实实,跟这里看起来格格不入,一路走来几乎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但见他虽然看起来文弱,行走间自有非凡气度,便无人敢上前询问,最多在心里暗自揣测,这究竟是什么人。
燕怛转了一圈,又召集几位将领问了些话,直到把军中情况摸得差不多了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恰好看到晁海平一身软甲,腰间佩刀,迎面走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燕怛,晁海平瞪大眼:“你怎么在这?”
果真是人靠衣装,晁海平这副不同以往的扮相,倒是令人耳目一新,只可惜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了。
燕怛轻咳一声,十分有官威地道:“现在是当值时间,晁虞候不好好值守,莫非是在躲懒?”
晁海平:“……”
他没好气道:“我昨夜当值,刚换班,正要回去。”
燕怛:“唔。”
晁海平无语:“别装了你,看你方向,你去过南营了?”
燕怛笑了起来,恢复成私下里懒洋洋的模样:“晁虞候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
晁海平:“南营怎么样?”
燕怛:“还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很多。”
晁海平登时得意:“一大半都是我操练出来的,怎么样,佩服小爷我吧?”
三十多的人了,一天到晚还跟个孩子似的。
燕怛被他带歪了,下意识就想说,当年他在军中操练的人可比这多多了——话已到了唇边,又被他以过人的意志咽了下去。
和姓晁的比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真越活越过去了?
晁海平跟他并肩往外走,问道:“你那个形影不离的小侍卫呢?”
燕怛:“让他等在宫门外了。”
晁海平惊讶:“他放心的下你?”
燕怛:“说起来,你说我若刚上任就塞人进南营……会不会被言官弹劾?”
晁海平:“……”
他瞅了燕怛好几眼,不费什么事就猜了出来:“你该不会是想把你那个小侍卫塞进去吧?”
燕怛笑了声。
病痛折磨下,他越发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虽还能护尤钧一时,可等三年五载之后呢?没了他,尤钧又靠什么在这吃人的京城站住脚跟?
近日来他不止一次考虑过这件事。
应伯说得对,他不该一味的将这孩子护在羽翼下,雏鹰只有经历过风雨,才能在青空展翅翱翔。今日见到南营的氛围并没有想象中的懒散,他不由动了心思。
晁海平见他不说话,知道怕是真的,不由挑眉,意有所指地道:“你在这边决定了,还不知人家肯不肯去呢。”
燕怛一怔,旋即失笑:“也是,我问你还不如去问他。”
说话间,眼前已出现一道城墙,墙下开了一道朱红大门,正是方才燕怛口中的白虎门。
皇城共有十六道门,其中四角的城门以四象命名,这道白虎门开在东南方,里面是内禁,外面虽还在皇城内,却管得没那么严了,六部衙门就在这里。
一出门,便见尤钧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道石墩上,少年正是抽长的时候,身形瘦长,却仿佛有着用不完的韧劲,一半沐浴在阳光下,意兴懒散,目光放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却在看到燕怛时立马神采飞扬起来。
晁海平笑笑,自去另一个方向出皇城,临走前又想起一事,拍了拍燕怛的肩,叮嘱道:“今晚有上元灯会,别忘了来。我们一起长大,我长子都入仕了,你却还孤身一人,你也不急。”
说着,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神情:“一定要来啊,说不准会遇着合心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穆缺:合心的姑娘?
燕怛:I don't know what you're talking about. bijing wo tingbudong zhongwen.
穆缺:……
瓜哥:(小声)串戏了啊燕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