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言午为仙

1、凡人终死

　　世间存在仙隐道凡妖魔鬼怪，分属于四界：仙、人、魔、鬼，而这四界之中，仙界和魔界是最少有人至之处，人界却又是最复杂的地方，鬼界则是最少争端的地方，毕竟都是死者亡魂，不计较什么，超脱这之外的人叫无名之人。

　　无名之人不生不死，但有三种方法可以使之绝望：一是用强大的法阵囚禁，二是让其分裂削减力量，三是用无限的力量使其无数次轮回死亡。

　　当迟午看到他的第一眼，他是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前世注定，这是宿命。

　　“不能做梦，不能说情话，不能有非分之想，才能做我的徒弟，言午为仙，今天赐名，你就叫做迟午。”从来都不是严词，这是师父的情话。

　　师父爱喝酒，腰间总是别着个葫芦，有时里面是酒，有时是仙丹。

　　师父心不急，法术的一招一式，他能比迟午重复很多次，即使他的爱徒已经熟练于心，他也仍然会来一句：“重来。”

　　迟午明明一遍就做的完全一致，在师父眼里却都藏着错误。

　　“气息不对，吐纳之法讲求平衡。”

　　“嗯，那我再使一次。”

　　“身法乱了，讲究步稳心不慌。”

　　迟午再试，师父又道明一些瑕疵。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迟儿，你得犯错，我才能教你正道。”

　　“师父，你看这木头，我也一斧劈开了，也有错？”

　　“你没错，但是我想让你犯错。”

　　“师父，你这不存心刁难我吗？”迟午实在听不懂，他和师父做的完全一样，师父仍然责怪他。

　　“非也，劈开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我接下来要教你的，是不用斧头的一种。”

　　“那是？”迟午有些疑惑。

　　师父拿起了玉珩剑，身体飞升至空中，将剑一划，那木柴便分成了两半。

　　“迟儿，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剑气，还看到师父的另一种气流，但那是什么？”

　　“这是法术，与剑气无关。”

　　“法术？怎么我从未听说过？”

　　“你实在不适合练剑，所以从今天起，我只教你法术，你可要好好看，仔细学。”

　　“嗯。”迟午答应道。

　　像你这样的大师，来世有缘请再收我为徒。

　　书，是无名之人中的一个，而无名之人则都是绝世的顶尖高手，被他们一剑封喉的人连问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

　　迟午会遇到他也是偶然发现，他用自己的时间回溯为很多人做了改变后，某天在书桌下留了一张字条：你的宿敌：我会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时刻，来取你的命格。

　　而当他看完，这张纸条也被魂火燃烧殆尽。

　　几天前，当他在外自学法术时，在返回的路上，被那个手捧着一本古书的人念起了高级法术，将他困在了这本书里。

　　书中的世界，是那人的心中所化。

　　杀死了他，时间回溯，他一直用这个法术一遍遍地重复学习师父所教授的法术，直到让他满意，这一点甚至他连师父都没有告诉过，毕竟这是异世之人，独有的法术，也是他作为现实世界而来的凭证。

　　而这一切，甚至都没来得及说清道明，他甚至都来不及跟师父说声再见，他就死了。

　　鲜血喷涌开来，只问了一句你一生的梦想是什么？他回答了一句保护你，那人便没再开口，让迟午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那一年他才不过七八岁，而他的师父，顾清明，如师如父，却也是在异世一直保护着他很多次。

　　师父是个隐士，已经快要成仙，本来自己就已经被凡世所累，再收徒实在是自找麻烦。

　　那时他只拜师学艺了一阵子，就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师父才相信原来他说他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是真的，传说中的异界之人已经来了。

　　法术，也是在异世刚开始出现，很大一部分原因来源于异世之人的到来，很多次尝试失败后，一句话说不出口却又想说是多么难受。

　　每当他按耐不住想说出口，动了这个坚定的想法，他就会在一瞬间回到现实世界中去，他也不敢问这难以启齿的古怪事。

　　做梦来到异世的次数，迟午已然数不清，但他记得见到师父的几回，一来二去，总遇到他，自然结缘，如此学艺。

　　“书了，输了。”迟午便明白他注定要死在这不明不白的第一章，他甚至不想再去质问研究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法术，这是他第一次在异界输了，从前，他从来没有失败过，无论是再厉害再强大的对手他都不怕，可是当他调查起无名之人的时候，这个无名之人竟然直接找上了他，还瞬间秒杀掉他，他真蠢，如果他早点告诉师父，也许师父会帮他杀死这个无名之人，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拿到那本书，揭开所有的秘密。

　　就算他死，他也不能让那个无名之人跑掉，他要拼尽最后的一丝力量为自己争取一下。

　　“不，我不会让你改变我的生死。这世上的人也不能允许你这强大的存在，我要回到过去杀了你。”

　　“我可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取你的贱命。”

　　“成全法术，护。”这是迟午的时间回溯能力，使他回到了最开始看见那张纸条的时候，却发现书也在这里，这是影子才对，为什么他还能看见迟午，而他和自己竟然在同一个世界。

　　“牺牲法术，破。”过了好一会儿，迟午才明白眼前这个名叫书的人和他是在相同的时间点，也就是说他的时间回溯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影响，这下迟午大喊道：“救命。”

　　“抱歉，没人会救你的，你师父也救不了。算了，看在你是异世之人和你师父也是无名之人以及我们是宿敌的份上，恩准你问我三个问题。”

　　“你是我的宿敌？”
　　“是，也只有我能打败你。”
　　“你的能力？”
　　“千年一梦。”
　　“什么意思？你喜欢我？”迟午的记忆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以至于这荒谬的发问使得书忍不住笑了。

　　“我是来取你的命格的人，明白这点你死了也就没有感觉了。”

　　“我……记住了，书，如果我还能活着醒来，一定要去……找你……取你的……命，拿回我的记忆。”迟午咬牙忍着剧痛说道。

　　“恐怕你做不到，因为记在我书上的这张纸就是你的最后遗言，忘了告诉你，我之所以来杀死你，是因为你是异世之人，异世之人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幸，你才是你自己结局的缔造者，你身上的那半部分时间回溯能力本来就与我的是一样的，我就拿走了，再见，迟午，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杀了你也是无可厚非，切莫怨我，宿敌而已。”

　　那人将那本书翻到最后看完然后合上，便消失不见了。

　　从来没人可以这么狂妄，他失策了，师父说过，遇到敌人须调查清楚后才能一招解决，这个是他第一次拜他为师的时候师父告诉他的。可这个人他还没开始准备调查，敌人就已经主动找上门来暗杀了他。

　　他想去找师父，可现在他已经被那个人的法术击穿了身体，他甚至都来不及使用第二次成全法术回到几小时前告诉自己不要对付这个人或者是劝自己在那个时候逃跑，而今他现在仅靠着周身的法力滋养着维持着他剩余的生命，他感觉他的记忆在慢慢流逝，他慢慢忘记了自己的过去，自己的一切，自己的所有。

　　他现在确实困了累了，以前他半开玩笑说自己不怕死，现在却真为自己贪生怕死而感到耻辱，他不能死，他还不想死，他都没向师父表白过，可怎么就死了。

　　取走我的能力、记忆和现在的生命，迟午身上的法力也渐渐微弱了下去。

　　这是什么，前面好像有颗龙蛋，已经为异世的玄冰所裹，表面也已晦暗无光，多半是死的。

　　他想起了有一种邪法在东边萨满的部落中曾经用过，可以用生魂与鲜血滋养将死之物，称之为血之祭祀，但也只是传说，不过他还没想到这点上去，他自己的鲜血慢慢流了过去，这实在相当诡异，因为他亲眼目睹那枚龙卵似乎在汲取他剩余不多的法力和血液，周围的玄冰也正随着他的血色慢慢融化。

　　正在汲取着他的生命和法力的也正是这颗龙蛋，什么种类的的龙迟午可不知道，他看向那枚蛋上的花纹，原本青色发黑的蛋壳开始慢慢变白变得透明，里面是一条雏龙，眼睛也正在注视着他，随着血液的流淌，青壳上开始有了裂纹，形成了大裂缝，慢慢裂开，这条青龙开始探出头望向天空来打量世界，一条新生命就此诞生。

　　然后那条龙看着他，鸣叫了几声后飞走了，也许是去试天劫，也许是游山玩水。

　　无名之人将那本书翻开，看到了迟午。

　　迟午却不怎么畏惧死亡，而现在，他的记忆也正在慢慢忘却，他忘记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愚笨到将自己的伤口彻底扩散开来，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疼痛，他忘记了所有，最后只记得他师父的名字——顾清明。

　　书叹了口气，终于这本书的第一章写完了，可当想将书合上也发现这本书忽然关不了了。

　　“是吗？想抵抗自己的命格，将死之人，那我也和这条龙一样在一千年之后去找你，期望那时你还记得我。”那人发出邪恶的笑声后紧接着说道。

　　“不过就算如此，你也依然会被我打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本书上忽然烙印了他所说的。

　　天生与迟午一样的能力，注定他们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