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阻且长》言午为仙

23、难分真假

　　回到客栈，稍作休整。

　　本想好是他们三人一人一间，却不知为何刚好只剩两间，而且还不在同一层，小二笑道：“没办法，比武大赛一事这些天来的客人实在很多，若是不嫌弃，可去马房一宿。”

　　自然不能委屈了师父，迟午本想去马房，卧草堆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毕竟他们是要住上一阵子，而且到时候比武大赛会提供住宿，那时便少一人。

　　“迟儿和我一间就好，方石一间。”师父说道。

　　“年龄相仿，却是父子关系，这也太清奇了。”旁边一刀客笑道，周围的旅人住客也纷纷看向这边。

　　“不，我是他师父。”周围一片欢声笑语。

　　“在下凡眼，又不善言辞，恕我愚钝，客官见谅。”小二尴尬地打圆场道。

　　“记得要多照料一下，我这携剑的徒弟可也是将去参加剑术比赛的，不然这半夜要是出了麻烦事，还须你费心。”

　　“是，哪有的事，本店只此一家，寻常妖物不敢放肆的。”

　　“有妖物也不怕，我自立剑斩之。”方石将剑一扔，地上裂了条缝。

　　“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好哥儿可不要冲动，但此处可不比寻常，各位来到此处，还是小心为上。”

　　而我们所订的两个房间相隔甚远不说，去这两个房间的路完全相反，也只好暂且就罢。

　　我和师父得将就着同床一宿，抱着白天买到的笔墨纸砚书，整齐摆在桌上，师父便捧起书读了起来，声音很小，并非默读。

　　“那师父，你也是第一次看这诗书？”迟午问道。

　　“对，不可惊扰旁人，故则静也。”师父翻着那本书小声说道。

　　手不释卷，温文尔雅，仿佛千年前师父从前就在这儿读过书一样，也许那时也是一儒雅书生。

　　见师父读完一本，迟午走出门外，关好房门，师父叮嘱他记得招呼小二来为木桶倾注热水，一天的行程也就此而终，也该沐浴早些歇息，迟午在木栏处发呆，今晚月色动人。

　　“嗯，师父不与我一同赏月吗？”

　　“为师累乏，你且让那店小二速去打水就好。”

　　“我已交待明了，那小二马上会来，可师父你也勿要过度操劳。”

　　“好。”

　　不一会儿那小二自然提着一桶开水，来回奔波，注满了浴桶，自也离开。

　　“师父，那我去赏月。”迟午也想出去，毕竟外面月色撩人。

　　“天凉伤寒，你还是别去了，回来替我宽衣洗浴就好。”师父又将他喊了回来。

　　“师父，那要怎么做讷？”迟午确实不知如何下手。

　　“难不成这也要为师教你？迟儿，你过来便是。”

　　“嗯，那我……”迟午笨拙地挪近师父一分，本想去解师父的衣带，但当他被师父深情注视着时一瞬间失了手脚，又失了魂魄，手停在那人腰间，不敢解开。

　　“同为男子，又为师徒，何必拘谨。”

　　迟午这才解开师父的衣襟宽袖，一件件解下，他是如此小心翼翼，怕亵渎这神明仙体，师父从袖中取出了他的玉簪，交到迟午手中，又拨弄方巾，取下八卦镜，一并交予迟午保管。

　　迟午又踱步行至方桌前，掸清余尘，整理文墨，将师父读的书微折一页，毛笔洗刷后沥干竖起，裁开宣纸，吹干砚台，这才停歇下来，岂料师父又来一句。

　　“迟儿，过来为为师揉下肩。”

　　“是。”迟午说道。

　　自然他的一双纤手没做什么杂事，自是形如女子一般光滑纤细，可这拿捏手法，可不怎么准。

　　“重些，力度大点也没事。”

　　“可我，不会…”但迟午自然不敢说出这心里话，他只能顺从地通过师父的只言片语来揣摩施力点和力度。

　　“嗯，自是舒服至极。”

　　终于让师父满意了一次，迟午呼了一口气。

　　揉捏许久过后，师父起身，身子湿漉漉的。

　　迟午急忙将自己捂热的毛巾递了过去，师父擦干了下半身子后，又递给他要求擦拭上半身。

　　迟午又故作镇定地擦净，心想这下终于完事，他也累的不行。

　　“为师觉得有些许冷，你靠近些罢。”

　　“什么？师父，你，你要我靠近点……”

　　迟午觉得有些不妙，果然他还没来得及闪躲，便被师父的大手紧紧抱住，可他是穿着衣服的啊，水汽沾湿了迟午的外衣，师父还朝着自己呼了口热气。

　　“嗯，迟午，我觉得你今天好不一样，有些让我失魂。”

　　“师…这…难道刚才那小二往浴桶里洒的是五石散？”迟午可吓坏了，师父又逼问着他。

　　“不是，但迟儿，你不喜欢为师吗？”

　　“喜欢，只是……”迟午等不下去，时机到了，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里有师父这个人，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杀掉与迟午相关的人。

　　迟午将玉簪捏在手中，本想狠心一扎，却又不由自主地停住，这时怎么回事，这个人，对，是师父，他怎么能弑师呢？

　　只觉身子又被抱紧了一分，另一个声音又传来，他左右为难，若再不下手这就没机会了，这次一定要刺杀掉。

　　下定决心，奋力一博，那捏着尖簪的手被师父牢牢反手锁住，力度极强，竟被他反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玉簪立即化作玉珩剑，剑身贴在他的白衣上，但迟午却猛然觉得有道剑气，心口一阵刺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处已经开始渗血来。

　　“大胆妖物，如实招来，谁派你来的？”师父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师父，我不知道。”迟午一直重复着这四个字，原来他不是迟午，

　　师父也没法子，移开了剑尖，眼前这个不是迟午的迟午对他来说，若说是，有几分相像的灵魂，若说不是，却也有一致命性的错误。

　　假迟午请求师父饶他一命，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脑中为什么有两种不同的想法。

　　“可你为何会化作迟儿的样子完全无异，而且气息都一样，这不是寻常妖物的幻术。”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问一句我自己到底是谁？可师父你又怎么识破？”

　　“因为迟儿是解不开本尊衿衣的，我对他使过法术。”师父笑道。

　　“师父，仁爱有趣，我竟也爱之。”

　　“见笑了，我也不忍心杀你，可有人如此设计，想来也是高深莫测。”

　　“话说你就这么放心他，可万一他已经被人干掉了呢？”眼前的迟午说道。

　　“有方石在，至少不会。”

　　“啊，我还是称你一声师父罢，我有两种想法打转，一个念头是杀，一个念头却一直要护着你。”

　　“你与我真正的徒弟确又相似，你又不是虚体，也许等你见到迟午本人，就会明白自己究竟从何而来。”师父说道。

　　“好，我会等他来，可我还是有种想要杀你的想法，尽管我现在这种想法在慢慢压制着。”

　　“你这法气杀不死我的……”师父劝他不用尝试。

　　“嗯，那我就不杀你了，可迟午，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忽然自己的身体在慢慢消失，他尽力遮住，但还是被师父察觉到。

　　见那人消失，师父自然扶起，连忙渡进仙气和法气进去，不料根本就无用。

　　心里全然没有了杀心的假迟午，一边看向自己的身体慢慢消散，一边又害怕地问道。

　　“我到底是人是鬼？”

　　师父抱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事，有师父在，别怕。”

　　“唔唔，这到底……难道我只是个多余的幻象影子，我什么也不是。”假迟午竟莫名地哭了起来。

　　“本尊在此，无须哭泣，有为师护着，别怕，你仔细想想。”师父冷静抱着他安慰道。

　　“师父，有个人，我看不清，叫我来的……”他显得更加害怕了。

　　“谁？”师父问道。

　　“可我想不起来，有人在我心里永远重复着，杀了你和迟午。”

　　师父抱着他，这才发现自从他每说一句话，每次看向师父，他身体就消失地越快。

　　“我还以为我是人，却连鬼也不如。”他的左手和胸膛也不见了。

　　师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真徒弟不知道死那里去了，这边出事了都不来，师父不由得生气地骂了句。

　　“贪玩的徒弟，等你回来，本尊定要狠狠教训你一顿。”

　　那人又自己用右手擦干泪水，凝神回想，化了一个元珠。

　　“我有个东西，请师父一定，一定要交给他，我已经知道我自己是谁，我，是梦饵，是从他记忆里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唔，好冷，冷极了，这样……”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也已消失，讲不出话，师父依然想靠注入仙气来护住那人，尽管根本起不了作用。

　　没有血液，没有魂魄，没有法术，顷刻间像烟尘飘散，右手有一物散发着温热，师父张开手心，是一颗血色元珠，而此处残留的一丝血迹也全被这珠子吸收，又变得透明。

　　迟午抱着一堆笔墨纸砚在门外敲了敲门，喊了声师父没人回应。

　　闯进去一看，浴桶里剩有余热的水，显然师父已经洗完了。

　　可这书桌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有人来过，迟午顿觉惊恐，而师父不知为何一人踉跄扑在地上，他连忙上前将师父扶起来。

　　师父只将那透明珠子递给他看，里面残存一丝血色，但迟午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问了句。

　　“师父，这是什么？难道是沈玉来过，送给我的好东西，师父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的凶兆，不，你的朋友走了。”

　　他的凶兆，是这带有血色散发红光的珠子，迟午只能这么理解，他不明白师父的话，除了沈玉方石，他哪还有什么朋友。

　　不过这血色珠，他一碰到，灼热般的刺痛从他身体蔓延开来，而又回归于平静，似是什么也没发生。

　　“师父……”当他喊出这两个字时，蜂鸣之声传入耳中，是梦，是第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