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70、番外3：江踏白的中秋月宫行

　　“好亮的月光。”江踏白枕着双臂，仰面躺着，透过桃源神树的枝叶间，仍可见月如圆盘，亮得吓人。
　　“中秋月夜，当然亮，”身边的男人随口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品尝完了一个豆沙月饼，见她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取了一个月饼放到她嘴边，“尝尝？你们花家送来的，很不错。”
　　江踏白张嘴咬了一口，随即嫌弃地推开了：“花家厨子是照你的口味做的吧？又甜又腻的，不吃了不吃了。”
　　“不甜，再尝一口试试。”齐笑哄她。
　　“不要，除非给我酒。”
　　对方笑道：“除非你吃完。”
　　两人好似陷入了死循环，谁也不肯让步。江踏白知他性格固执如牛，最终还是她来当这个破局人：“那就这样好了，我想听中秋的民间故事，你讲一个我就吃一口，你讲不出来，就要拿酒来我喝。”
　　她料定他对民俗这方面定然知之甚少，得意洋洋就等着喝那许久未曾尝过的桃花酿。谁知齐笑满口答应，兴致大好，果真给她讲起了故事，从吴刚伐桂到玉兔捣药，再到嫦娥奔月，连连说了三个。
　　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评论起了故事中的人物：“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月上广寒，年复一年，实在寂寞。”
　　江踏白愿赌服输，被迫吃下了一整个月饼，噎得半死，这小气的男人又不肯给他她酒喝，害她猛灌了好几口茶。此时哪有心思再听他悠悠论道，便不客气地泼他冷水：“无聊的故事，你还当真了不成。世上哪有会让人飞升月宫的长生不老药！”
　　“谁说没有？”他却神秘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盒，“这里头是我采集无数稀桃制成的丹药，凝聚了桃花源的灵力。服之，说不定便可以长生不老，位列仙班，与嫦娥比肩。”
　　江踏白翻了一个大白眼：“骗谁呢。”
　　他笑道：“我从不骗人。”说罢他将盒子轻轻放在她面前，起身道：“我的故事都讲完了，现在可以取酒给你。”
　　“快去快去！”
　　她催他，他反而想慢慢来，俯下身捧起她的面庞，以指腹搭在她的唇上，低低笑道：“踏白，别偷吃灵药。你要是飞入月宫，定比嫦娥还要后悔。”
　　她笑：“当然。”然后齐笑前脚刚走，她下一刻就打开了小盒，拿出里头的红色药丸把玩。
　　“什么灵药，这家伙估计是拿什么糖来骗我。待会儿他回来，见我果真动也不敢动这药丸，定要笑话我了。”江踏白最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因此枉顾他的警告，一口便把那药丸吞了，还配了几口茶水。
　　“看吧，什么事都没有。”她嗤笑一声，继续躺下。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她身子周围渐渐泛起了白雾，她讶然地坐了起来，那白雾竟似活的一般，要将她托起。
　　江踏白大惊之下，出了掌企图散去雾气，却徒劳无功。
　　就这样，白雾将她轻轻松松地托了起来，竟真的朝着月亮的方向而去。
　　升至半空，她惊骇之余瞥见那只懒散的白鹭就栖息在神树枝头，连忙大呼求救：“小畜生，阿不，神鸟小白，快救我！”
　　白鹭听到呼唤，懒洋洋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悠悠地从树上飞起，来到她身边。被白雾笼罩着，这傻鸟像是很高兴似的，连连扑扇翅膀高歌。
　　“喂，我是让你救我，不是叫你跟我一起被带走阿！”江踏白欲哭无泪，竟就这样和白鹭一起被送到了月亮之上。

　　“这不是真的吧？”江踏白揉了三回眼睛，才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
　　她的眼前，果真有一座宫殿，上书“广寒宫”三个大字，同样的烟雾缭绕。只是空空荡荡的，很寂寞冷清的样子。嫦娥奔月的传说难道是真的？
　　“喂，小白，你快想想办法！”
　　可白鹭却好似被吸引住了，直勾勾望着前方，径直朝恢弘的宫殿走去，走着走着，那洁白的大鸟渐渐变小，在江踏白震惊的目光中，它竟长出了一双兔耳朵！江踏白赶紧跑过去拦它，生怕它走得太近，就这样变成一只兔子。可等江踏白碰到它身子的时候，她发现白鹭的羽翼消失了，相反的，身上长出了柔软的绒毛。待她将白鹭赶紧抱到怀中时，白鹭已然完全变成了一只又白又胖的兔子。
　　她呆住了，兔子也趁机挣扎，从她怀里逃出来，一蹦一跳地朝着不远处的石臼而去。
　　她看到它就停在石臼前头，伸出白白胖胖的两只小爪子，开始认认真真地捣起了药。
　　玉兔捣药……这是齐笑刚讲过的故事。
　　“我一定是疯了……”江踏白喃喃着，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衣服不是方才在桃花源时的一袭飒爽白衣，反而变成了温柔可人的紫色襦裙。她脸色发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散着的长发也不知何时盘起，随手一抓，便从头上抓下了一支流云玉簪。
　　“我……我真的变成嫦娥了？”她心神大撼，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不远处似乎传来声响。这广寒宫上还有人！她心头涌出一丝喜悦，连忙循声而去，来到了一棵树前。
　　是一棵桂花树，树下果真有一个人！只是那人正拿着斧子，一刻不停歇地砍着树。
　　江踏白看他背影很是眼熟，凑近一看，惊讶地叫出声来：“刘起龙？”
　　那男人斧子不停，闻言抬头看了看她，果然就是刀疤脸刘起龙。
　　“刘起龙，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是不是也吃了什么奇怪的药？”遇见熟人，她仿佛得救，连忙与他攀谈。
　　可刘起龙却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她：“老子叫吴刚，不叫刘起龙。”
　　江踏白如遭雷劈，这、这回上演的是吴刚伐桂……
　　“你是新来的嫦娥仙子吧？不要跟老子说话，玉帝要是知道了，又要来降罪了。走走走！”刘起龙并不想理会她。
　　江踏白不动，劝他：“这是神树，你这样砍，砍完又愈合，是永远砍不倒的。刘起龙，你还不如跟我一起想办法怎么回去。”
　　“不，老子如果不砍，玉帝就不会免我的罪。”
　　“你砍了也没用，没有尽头的。”
　　可刘起龙却置若罔闻，坚持砍树，江踏白只得长叹一声，回到广寒宫里想办法。
　　“嫦娥，嫦娥，你在哪里？”江踏白忽然听到有人在广寒宫外头呼喊，她连忙跑了出去，这一看，又吓了她一跳。
　　眼前的男人身着一身青衣，神色焦急，一见到她出来，立马眼前一亮，飞奔上前抱住了她。
　　“萧潇之……你、你也来了？”她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勉强推开了他。
　　可萧潇之却紧紧皱起眉头，像是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江踏白脸色又是一白：“等等，你先不要说话！让我猜一下，你……你不叫萧潇之对不对？”
　　“那是当然，嫦娥，你怎么会忘了我呢？你飞升之后，我从王母娘娘那儿又求了一粒仙丹，就是为了来与你团聚阿！”
　　“你……是后羿？”她几乎要晕厥。
　　“你怎么会连自己相公的名字都忘了，”萧潇之无奈一笑，再次将她揽入怀中，“不过没关系了，我来了，你在这月宫之中，就不是孤独一人了。”
　　江踏白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恢复平静，管他是后羿还是谁，能带她从月宫离开就好了。
　　“萧……我是说，后羿，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回去？”
　　“回去？”萧潇之一脸不解，“你我都服用了仙丹，如今位列仙班，何必再去受人间之苦？嫦娥，别怕，我们迟早会习惯这里的生活的。”
　　她才不想习惯阿！
　　“走，我带你去看一棵树。来之前，我就听说那树很美，你一定喜欢。”萧潇之说着，又把她带回了刘起龙砍树的地方。
　　“嫦娥，你觉得这树好看吗？”
　　“好。”她有气无力地叹息，树好看，跟桃花源那棵一样，树上头星星点点的，像聚了萤火虫。可树好看有什么用，熟人相见不相识……
　　“你喜欢就好。”萧潇之笑着，很自然地吻了她。
　　江踏白早已七魂丢了六魄，也就呆呆地任凭他深情拥吻。可吻着吻着，忽然眼前那棵桂花树发出了剧烈白光。
　　“大胆！”桂树的白光里头，有一人飘然而出，一袭白衣高绝，睨视着他们二人，“嫦娥、后羿，你们刚飞升成神，便犯了神之大忌。神是绝不可相恋的！”
　　江踏白眼皮狂跳，一把推开萧潇之冲向前去抓住眼前这白衣人：“齐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药是你制成的，一切都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岂知这个齐笑却也听不懂她的话：“我乃是月桂仙人，奉命在此监督吴刚。嫦娥仙子，请你放尊重点。”
　　江踏白脸色剧变，颓然地松开了手，后退三步，口中直念：“完了完了……”
　　萧潇之却不甘心，据理力争：“我与嫦娥本就是凡间夫妻，就算成神，也要相恋。”
　　“后羿，本仙乃是好言相劝，你若执意不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绝不让步！”
　　“好，那就如你所愿！”齐笑手中白光一闪，将萧潇之笼罩着，不消片刻，白光消散，萧潇之竟变成了一只蟾蜍，“你从此就以这样的姿态陪伴你的爱妻吧。”
　　齐笑将萧潇之变成了蟾蜍，料想嫦娥定是悲痛欲绝，没想到却看到江踏白只是傻傻地发呆，似乎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他眉头一皱，走近她，冷笑道：“嫦娥仙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你后悔吗？”
　　踏白，别偷吃灵药。你要是飞入月宫，定比嫦娥还要后悔。
　　齐笑果真一语成谶。
　　“后悔，我后悔死了！”她悲愤无比，早知如此，自己绝不会去动那颗可疑的药丸。她跌坐到地上，难过得想要掉眼泪。
　　齐笑见她如此模样，动了恻隐之心，没有离开，反而放柔了语气安慰她。
　　“嫦娥仙子，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后羿没办法陪你，本仙倒是常年就在这桂花树上，可以时时出来与你说话。”
　　江踏白生气地别过头不看他：“谁要你出来！谁想跟你说话！”
　　话音一落，江踏白忽然发觉喉咙被人扼住，原来是齐笑，掐她也就算了，还视线阴冷地死死盯着她看。
　　“你是说，本仙还比不上那只蟾蜍？”
　　她眼角含泪，委屈极了：“差远了！萧潇之还会为我着想，你这个可恶家伙向来只会欺负我！”
　　“是吗？”
　　他闻言，嘴角慢悠悠地勾起了一抹笑，看着她心惊胆战。
　　“嫦娥仙子，细看之下，你果真有三分姿色。”
　　她心头狂跳，发觉眼前的月桂仙人说出这番话时就有如齐笑本人附体，连忙喊道：“喂，是你……是你说神不可相恋的！你可别想打我的主意！”
　　“神不可相恋……”齐笑悠悠然重复一遍她的话，然后轻轻一笑，“在这月宫之中，吴刚不足为惧，玉兔蟾蜍不能开口，本仙想做之事，谁可阻拦？”
　　“你这个无赖！”
　　“嫦娥仙子，污蔑神是无赖，可是罪加一等。你欠本仙的，似乎越来越多了，”齐笑早已松开桎梏她喉咙的手，此时十分温柔地从她的眉眼处轻轻抚过，“成神之后，岁月无边。月宫之中，无非你我。你欠本仙的，本仙会让你好好的、慢慢的、一点一点偿还的……”
　　就是最后这句话，叫江踏白从这个无尽荒诞的噩梦中吓醒了。
　　一醒来，她发现自己正枕在齐笑的腿上。她冷汗淋漓，一见到他就想起梦中光景，连忙坐起身来，慌慌张张地往后爬了三步。齐笑眉眼一挑，眼疾手快地扯住了她的腰带，轻轻松松地威胁她：“再退，腰带散了也没关系吗？”
　　她果真不敢动了。
　　此时的齐笑勾起梦中月桂仙人如出一辙的笑容，压住她的腰带，欺身靠近她。
　　“踏白，枉顾我的警告吃了仙丹，这一觉可睡得好？”
　　她咬牙切齿：“拜你所赐，好得不能再好了。”
　　齐笑闻言，又是一个微笑：“既然如此，那不妨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在梦中喊出了萧潇之的名字。嗯？”
　　江踏白卒于中秋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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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祝各位中秋快乐！看过前两次番外的你们一定不陌生，每到过节，就是我趁着狂写番外，请假休息的时候，嘿嘿。本次依旧休息一周，2019.9.21恢复更新，容我勾画一下最后的几个故事。《鹿手侠》已经到尾声了，感谢各位的一路相随。在下的新坑已经刨好了，正在慢悠悠地填，不过今年太忙了，估计是不会发了，明年中下旬随缘再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