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86、第一百八十三章 白鹭洲

　　“阿容？”
　　黑暗中，容华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一时间如惊弓之鸟。即使辨认出这是齐天的声音，他仍不放心，口气比起先前更加警觉：“天爷，找我有事？”
　　“接着！”
　　容华下意识接住了齐天抛过来的东西，紧接着火光亮起，齐天点了灯。原来齐天抛来的是一个菜包子，已经冷了。
　　“今晚看你没去跟大伙儿吃饭，这会儿又一个人呆在屋里，也不点灯。”
　　容华住的是最低等的房间，里头一共睡八人，除他之外的都是耍刀弄枪的，因后天要与乾坤堂一战，便都趁着今晚还有闲暇时间出去喝酒了。
　　“天爷，你不跟大家去喝酒吗？”
　　齐天在他身边坐下：“你不也不去？”
　　“身体不适。”
　　“是这样阿……”齐天看着他拿着包子也不吃，便道，“不吃，怕我下毒吗？”
　　本是一句揶揄的话，可说话人与听的人都没有笑的意思，那就不能把它当揶揄听着就过了。于是容华道：“怕。”
　　齐天很快道：“怕我拿你去邀功吗？”
　　像小石子投入湖面，只激起了片刻涟漪。容华自知在演武堂听到悬赏消息时失了态，被齐天瞧见了，但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即反问：“你会吗？”
　　齐天沉默片刻，方才说道：“阿容，你一进来，我就不曾过问你的过去。”
　　“我很感激。”
　　“但这不意味着我不在乎，”齐天说道，“在过去几年间，我陆续收了一些兄弟进来。来，英雄不问出处，我看的是他们做人做事的能力。阿容，你有本事，但你是宫里要的人……你再好，我也不敢留，你会给忠义堂带来麻烦。”
　　容华深吸一口气，就算没有齐天这番话，他也不打算继续留着了。只是真正听了这番话，他不知道是该感激，感激他识破了却仍肯放他生路。还是该心寒，心寒他收留了他如今又要赶他走。
　　虽说忠义堂里许多人喊他天爷，但在容华看来，齐天的地位并不是自己原本以为的那样高，从演武堂他与堂主的对话便可窥一二。若齐天真的大发慈悲，决心留他，关键时候，他也是不可能保住他的。除非，齐天为了保他与堂主等人反目，离开演武堂。但他算个什么东西呢？容华自嘲一笑，凭什么让泥菩萨为他舍弃渡江？
　　“天爷，我今晚就会走。”
　　齐天点点头：“阿容，真的可惜，愿你平安。”
　　齐天话音刚落，忽然房内刮起一阵怪风，唯一的烛光刹那间熄灭。
　　容华和齐天皆是一惊，容华急忙拉住齐天的衣袖，压低声音哀求道：“不知是不是来捉我的，如果是……还请天爷送佛送到西，救我这条贱命！”
　　“不管发生什么，你呆在屋里别出来，也别出声。”齐天果真愿意救他，当即抓了铜伞便推门而出。
　　黑暗中，耳朵更加敏锐了，容华听到齐天一声冷笑：“来者何人？”
　　紧接着是一声轻笑：“熟人。”
　　齐天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呆住了，神色变得极为复杂。月光下，他看见对方穿着不起眼的灰衣，自屋顶一跃而下，身手似乎更轻盈了。
　　“小天，你可真不好找。”
　　齐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你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即使是在夜晚，也看得出他气色不错，跟之前的病秧子简直判若两人。
　　“嗯，还活着，”灰衣公子微微笑道，“你呢？”
　　“你是来跟我叙旧的吗？如果是就不必了，我们没什么旧好叙，我以为我欠你幽冥楼的都已经还清了。”
　　齐笑将目光落到他手上：“那么为何还带走铜伞？”
　　“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他说着，果真将铜伞摔到他面前。屋内的容华听到铜伞落地的铿锵声，不禁疑惑，这伞明明是他珍视的东西，此时却这样轻易就抛却了？
　　齐笑却看也不看：“可惜，我不是来叙旧的，也不是来讨债的。小天……我是代父亲来看看你。”
　　齐天脸色一变，咬牙道：“我无父无母。”说完就转身要走。
　　齐笑却将他拉住：“此事……是我们幽冥楼对不起你。父亲心中有愧，因此那时才留着你的位置，对外宣布，你将不日归来。”
　　齐天冷笑着甩开他的手：“怎么，你是还缺我这个药引，这么急要我回去？”
　　“我听说你在京城过得不好。”
　　“从头再来，你能混得好？”
　　“小天，我知你心中有怨，但请你给父亲一个机会弥补……”
　　齐天眸光幽暗，沉声道：“当初没人给我机会。”
　　“人非圣贤，都会有过错。”
　　齐天摇摇头，自嘲一笑：“楼主便是圣贤，不必因为我这个小人物弄脏名声。”顿了顿，他冷冷望向齐笑：“你走吧。再不走，我也只能动手了。”
　　齐笑无奈，却不挪动脚步，只叹息一声：“在来之前，我已猜到你的决定。小天，你仍有第二条路可选，再怎么样，也比留着这里当个香主好。”
　　齐天不想再听，可下一刻发生在他眼前之事，却令他诧异至极。只见齐笑轻轻翻转手腕，地上那铜伞忽然间动了几下，紧接着便随着风一起回到了他的手中。
　　是灵力。
　　他几乎一瞬间便做出了判断，猛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齐笑。
　　齐笑平静地注视着他：“世人曾听过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只是去过的人少之又少。后来桃源路断，就再也没有这个地方的传说了。但是……如今江湖上传出了一处名为白鹭洲的地方，收留世间所有求不得之人。那个地方与世无争、遗世独立，在里头生活的人，能活得自由自在。只要得到白鹭洲主人的首肯，便可入内。小天，你可以试试。”
　　齐天的决定做得很快：“我不会去的，永远。”他的前半生在齐岳白的利用中天真地过活，后半生，难道还要在齐笑的庇护下偷生吗？他有自己的路可走，再苦再累，也比纠缠过去不放好得多。
　　“我知道了，不逼你，”齐笑微微一叹，“只是小天，幽冥楼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随便你们。”他不想再见到他，索性转身背对。
　　很快，他听得一阵风动。他知道，齐笑走了。下一刻，他看到容华跌跌撞撞地抓着一个包袱从房中冲出来。
　　齐天惊讶地看着容华，容华则紧紧抓住齐天的手，情绪激动：“我要如何找到刚才那人？不，不用找他也行。他……口中的白鹭洲主人，我要怎么找？”
　　原来他不屑不耻的避世命途，是别人唯一的生机。
　　齐天开始有些同情他了：“那家伙应该还没走远，你就趁现在去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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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妨猜猜容华能不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