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9、第十九章 明月楼

　　明月楼说不上是京城最大的客栈，但由于位置落得热闹，格局也弄得像模像样，里头菜品丰富、价格公道，倒也十分受欢迎。戌时三刻已过了吃饭的时间，但客栈里还有不少人正坐着喝茶，就着花生米或者几道凉菜，聊着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
　　真看不出这刘芳还是个省钱的，挑地方挑得够精明。江踏白摇摇头，自打他系着黑披风，左手戴鹿皮手套踏入客栈之后，就有人一直在打量着他。大概是在猜测他这个鹿手侠是真是假吧。
　　明月楼的包间都在二楼，江踏白向小二问了兰字间的方向，小二便眉开眼笑地引路：“江公子吧，陈大人吩咐了要好好招待您呢！”
　　陈大人是哪号人物？江踏白摸摸脑袋，没想明白。但这鸿门宴上，来的是谁向来无关紧要，真正重要的是为何而来。他迈步子就要跟着小二走上楼，忽然明月楼里闯进来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小乞丐。小乞丐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衣衫褴褛，一张脸抹得黑黑的，眼睛紧闭着，嘴里乱叫道：“各位好心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娘，看在我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一双眼睛被狠心后妈刺瞎了，还赶出家门的份上，施舍点铜板吧！”
　　掌柜的眼睛瞪得老大，胡子都在颤抖：“死要饭的，讨钱讨到我这里来了！来福，还不快把他扔出去！”
　　引路的小二正是这个叫来福的，一听掌柜下令了，匆匆留下一句“江公子稍等”就跑上前去轰人了。江踏白打了个哈欠，懒懒倚在楼梯边看好戏。小乞丐气力大得惊人，抱住桌腿说什么也不肯出去。来福费尽力气扒了好久都没能把他从桌腿上扒下来，但一看掌柜脸色阴沉，又不能就此停手。小乞丐铁了心要留着，四肢像八爪鱼一般牢牢地黏住桌脚，弄得来福满头大汗，直想连人带桌一起扔出去。
　　但想归想，真这样做了，以掌柜铁公鸡的性子，下一刻也会把他扔出去。
　　“还扒什么扒，这么客气做什么，揍他！狠狠揍他，揍到他哭爹喊娘都不要停！这种孬小子都是软骨头，你一揍他准下来！”掌柜恶狠狠地扬声道。
　　来福收到命令，一咬牙，抡起拳头来想重重揍小乞丐一顿，谁知这拳头才要落到他身上，小乞丐一松手，机灵地滚到桌子底下，躲了开了。来福见状使出脚去踢他，可脚才刚到桌子底就被小乞丐抱住。紧着接就听到来福一声惨叫：“哎呦！这狗玩意儿还咬我！”
　　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简直堪称好笑，任凭来福怎么折腾，小乞丐都毫不费力，十分灵活地躲开，有时还能反咬一口。的确是反咬，真真正正的咬，咬得来福鲜血直流，大骂这小子上辈子是恶狗。
　　掌柜震怒，跑进厨房抓了一根烧火用的柴火，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要亲自揍他。拳脚是一回事，手中带着家伙又是另一回事，小乞丐投机取巧的本事虽好，躲得过前者，却绝无法挨过后者。
　　掌柜眼疾手快，揪住乱跑的小乞丐把他从桌子底下拖出来，叫来福按住他，抄起柴火就要打人，可却教一双手给拦住了。
　　那双手的主人叹气一声：“掌柜的，和气生财。不过是要几个铜板，弄得满地流血，大伙没心情吃饭可就不好了。”
　　来福见到是他，连忙替掌柜回答：“江公子，你不知道，这种乞丐可难缠了。你今天给他点钱，明天他就带着一群伙伴一起来闹，准闹得你生意都做不成！”
　　掌柜不住点头：“公子阿，这种人可怜不得的！你看，这手脚好好的，也没毛病，不去赚正经钱，反而跑去当乞丐，摆明了就是要讹人的！”
　　“我是瞎子，我是瞎子！”小乞丐扭着身子不断挣扎，同时还大声为自己辩护。
　　江踏白耸了耸肩，扔给小乞丐一些碎银子：“放了他吧。讹人归讹人，打人这种事，我还真是不太想看。”
　　小乞丐动作飞快地收了钱，给他磕了个响头，嘴里喊着“谢谢大爷”然后就一溜烟儿地跑了，抓都抓不住。
　　掌柜跑到门口，在门边大喊：“臭小子，下次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江踏白整顿好准备折返，便看一男人慢慢悠悠地走到二楼楼梯口，睨眼道：“还以为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拦了我家大人的贵客。原来是江公子侠义心起，多管闲事呢。江公子，大人久候多时了。”这人脸上扑粉，声音又细，虽穿便装，但看出是太监。
　　江踏白笑了笑，忽然转身朝一楼落座的几桌拱手道：“扰了各位喝茶雅兴，踏白着实惭愧。兰字间有朋友苦等了多时，先行一步，各位见谅。”
　　江踏白说完便把披风一甩，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上二楼。一楼的食客中，始终盯着他看的一个佩剑男子紧握着酒杯，眼睛发光，口中呢喃不断，甚是激动：“果然是他，果然是鹿手侠！”

　　兰字间里，端端正正坐着一个男人，身后两侧又各站了一个人。那两人气息沉稳，该是大内高手之流。男人看起来不老，身子胖是没错，可脸色暗黄，绝不是花不魄口中那个臃肿而苍白的刘大馒头。见他来了，男人站起来，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能请到鹿手侠赏脸前来，真乃陈某的一大荣幸。”
　　“陈大人真是客气阿。在下一介乡野粗人，能看到大人尊颜，这才叫荣幸呢！哈哈。”
　　陈郁没有想到江踏白与传说中随性妄为不同，马屁拍得一点都不输他，愣了片刻，才笑着请他入座：“陈某特意点了明月楼里最有名的几道菜，从家里带了百年老酒过来，还请鹿手侠一定品尝品尝。”
　　江踏白落座之后，始终没有动筷子，酒也一口没喝。陈郁打量他片刻，开口道：“鹿手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大人近日有件烦心事，非你不能解。”
　　江踏白翻个白眼。既然明人不说暗话，又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直接拍着桌子要挟他把玉佩交出来不就行了？这宫里头的人，果然很难打交道。
　　于是他咳了一声，学着对方的口气：“实不相瞒，在下最近也有件烦心事，非你们大人不能破。”
　　陈郁脸色有些不悦，大概是嫌他的口气太过妄自尊大，不过不悦归不悦，正事重要。陈郁招呼着身后的人捧来一个木盒，推到桌上，脸上挂着微妙的笑意：“鹿手侠不妨打开看看。”
　　叫他打开他就打开？万一对方玩阴的在盒子里放毒，他死了找谁喊冤去？虽然这可能性很小，但江踏白还是坚决不看，并且可以装出一副很了解的口气：“里头除了金银珠宝，还有什么新意吗？”
　　谁知真让他猜中了。只见陈郁耸肩道：“寻常的金银珠宝，大人向来看不上。木盒里乃是南海夜明珠，世上不过五颗，有价无市。夜明珠圆润，光泽极美，入夜不用点烛都能照亮屋子，实属宝物一件。不过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人知道鹿手侠这样的江湖豪侠视金钱如粪土，所以此物并不只是珍贵，还有另一层大好处。”
　　江踏白挑眉：“噢，大好处？说看听听。”
　　“正是，”陈郁似笑非笑，口气意味深长不说，还有几分道不出的猥琐，“夜明珠磨作粉状后，就水服下。对女人而言，可美容养颜，不过也只是小用处。对男人而言嘛，各方面能力都会大增……鹿手侠，你真的不考虑？”
　　江踏白听得脸色全黑，心中痛骂：刘芳这个死太监，居然来这招！幸亏他不是男人，对那什么能力大增实在提不起劲来，而他暂时也做不回女人，所以美容养颜对他也没用。可惜这么了好的宝贝，刘死色鬼拿出来时，应该相当舍不得吧？
　　陈郁见江踏白沉默不语，以为他已在犹豫，便又笑道：“天下男人梦寐以求，不过此物。鹿手侠尚年轻，但迟早也会需要的。”
　　“既然这东西这么好，”江踏白终于开口了，他摸摸下巴，露出堪比陈郁的猥琐笑容，“那就让你家大人自己留着用好了。噢，不对，我忘了他用不了，那看看好了。”
　　陈郁面色一寒，猛地起身：“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江踏白也站了起来，嬉笑回敬：“陈大人看好了，我可是连一口酒都还没喝过。”
　　剑拔弩张，江踏白袖中软鞭已在袖口，随时准备发出，陈郁身后那两个人也都按住了佩剑，目光幽寒削骨。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登时打破了僵局。
　　“在下江陵陆睢，得知鹿手侠在此，机会实在难得，冒昧前来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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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陈郁：刘大人，有人不领您的情，还让你把夜明珠自己留着用……不是，留着看。
刘芳：给我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