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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鸿门宴 ...

  •   雨幕中的花府一片静谧,夜渐深了,奴仆送来了睡前茶,毕恭毕敬地合门退出。花不魄不喝茶也不说话,只是靠在门边,目光幽深地望着桌上的半块玉佩。花闻人坐在桌前,一双眉头紧锁,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江踏白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沉默半天终于按耐不住了,一拍桌子:“好,就当此事幕后黑手是那个刘芳吧,该怎么办!你们俩倒是吭个声让我心里有点底吧!”
      “那个刘芳?”花闻人徐徐抬头,神色冷然地望着江踏白,“踏白,你真的了解刘芳?”
      江踏白摇摇头,回答十分老实:“朝廷里的大官,又是太监一个,我了解他干嘛?不过我还是知道的,这几年来,他在朝廷翻手为云覆手雨,权力大得吓人。”
      “岂止是大得吓人。太后的永寿殿,就差没拨一块地儿出来让他住了。”花不魄身为朝廷中人,对于刘芳自然比他们二人了解。只是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等酸溜溜的话,让江踏白实在严肃不起来,反而忍不住笑了。
      花不魄也没理会他,自顾自接下去道:“刘芳原本不是这个芬芳的‘芳’字,而是‘方圆’的‘方’字。他年轻时形容俊美,相当机灵,为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所喜爱,赐名芳字,取义如花芬芳。”
      江踏白听到这来了兴趣,打断花不魄的话:“欸,那他现在长什么样?也是那什么……‘跟花一样芬芳’吗?”太后仍为皇后之时,少说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过了这么久,刘芳作为当年的“宫中一枝花”,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如果还是那么美,那……哈哈哈,那太后是不是要改赐名为“刘花”?生平第一次,江踏白觉得“花”这个字还不赖,至少能让他好好笑上一场。
      花不魄看他乐成那样,非常冷静地一语毁灭他所有的想象:“恐怕得让你失望了。刘芳得宠之后,声色犬马。如今年过三十,早就失去了往昔的美貌,变得臃肿苍白。”
      江踏白嘴巴一撇,果然失望无比:“什么阿,原来变成了个白胖子。”脑海中的“刘花”形象立刻打了折扣,跌落成“刘大馒头”。
      “虽说如此,大概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刘芳很喜欢收集美的东西。准确来说,也不算东西吧,而是——人。”
      江踏白嘴角一抽,“刘大馒头”的形象再度扭曲,变成了“刘死色鬼”。
      “刘芳身为黄门大总管,除了背地里没人知道的势力之外,就只养两种人:一种是为他做事的精英太监,另一种……就是贴身服侍他的太监。前者长坏了不要紧,后者却是非要相貌出众,合他眼的。”
      江踏白腹诽不断,才要大发一通感言,就听到沉默良久的花闻人忽然开口:“不能追究下去了!”
      江踏白一愣,直觉看向花不魄,却见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冷然。
      “花不魄,连你也这样认为?”江踏白慢慢皱起了眉,他将断玉握在手心,狠狠地抓了一下。玉佩的凉意从手心钻入身体,刺痛天池所在位置。他知道花不魄的无言就是默认,便垂了眼,笑了一声:“林越歌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当日的林府,无人打扫的落叶,刺眼的白色帷幔,始终红着眼圈的林夫人,所有的一切,像风吹过一般,轻易就抹去了?
      花不魄摇头:“此玉流落到我们手中,背后不知背负了多少条亡魂,又岂止一个林越歌。玉佩虽只有一半,但看得出,写的是刘芳这些年来的罪状,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安上逆反的罪名。朝中许多大臣不满宦官弄权,曾联名弹劾,但皇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信证据,不信流言。”
      “这东西如果能呈到皇上面前,那么结果也就不同了吧!”江踏白急急接口。
      “那得看皇上的意思了。得看皇上眼中,这东西究竟是证据还是更荒谬的流言。”
      江踏白一时间缄默不语。花不魄官拜翰林学士,经由他手交给皇帝是做得到的。但诚如他所说,皇上的心思谁猜得透,他若交了玉,相当于站上了风尖浪顶,届时刘芳必定视他为眼中钉,动用一切手段除掉他。花不魄游走官场,虽懂七分计谋,却不懂半点武功,一旦被刘芳盯上,那么花家要保护这个最大的主子也就相当麻烦了。
      而花家的主子,何尝不是江踏白要保护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了。他想做热血少侠,想为林越歌主持公道,想替林夫人讨个说法,这一切也都一样,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因为他叫鹿手侠。鹿皮手套下的秘密,天池穴永远的痛,无时不在提醒着他这个事实。可笑的是他一开始竟然还在挣扎。
      “林夫人那边,安排个替死鬼不难,”花闻人口气柔和下来,似乎是为了体谅他,“踏白……”只是没等他把话说完,忽然屋外一声凌厉的破空之声,有什么东西穿过重重雨幕,钉在了紧紧合着的门上。
      江踏白反应很快,几乎是箭一落到门上,他整个人就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脚踹开门,目光警惕地捕捉雨中花府四面八方的动静。然而对方来得快去得也快,茫茫黑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哪里还找得到人?江踏白取下门上的箭回了屋,将上头附着的纸交给花不魄。白纸外裹着一层油纸,作防雨用,白纸内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没有糊掉。
      花不魄看完以后没有说话,把纸递给花闻人,花闻人看了也是沉默,又把纸递给江踏白。江踏白见他们二人面色有异,也是好奇,抓过纸读了起来。
      “明晚戌时三刻,明月楼兰字间,恭候鹿手侠大驾。”
      江踏白哈哈一笑,丝毫没有惧意:“来得正好!”
      “七玄楼只懂暗杀的门路,绝不会使这种手段。看来刘芳亲自出手了。风头之上,他们铤而走险,就绝不愿空手而归。踏白,此行十二分凶险。”
      “嘿嘿,鸿门宴嘛,我明白的。想杀鹿手侠,其实还是挺难的。”江踏白收敛笑容,停了片刻,他又重复道,“想杀我,真的挺难。”
      信中只字未提花家,想必刘芳本人还是肯卖花不魄三分薄面,或者是碍于花家在京城里的势力,不好动手。这信中的意思说得明白,只要花家不派任何人搅和进来,一切好商量。他们要的只是江踏白一人,而江踏白别无选择只能前往。
      因为他是鹿手侠。人人都当他是入京后,暂住在花家的尊贵客人。他与花家真正的关系,却是千丝万缕,道不尽的。
      但如果要说清又有什么难呢?他是另一个林越歌,他是花家的棋,他的身后是花家的三个主子。唯一不同的,是林越歌死了,而他还活着,以一种不像棋的身份活着。行走江湖,声名显赫。
      纵观江湖几十年来,从没有一个人年轻如他,就走到了这样的位置。这背后如果没有花家推波助澜,一切不可能成真。
      “本来要你入京,除了折葵的缘故,便是要你打通在京城中的人脉。当日要你高调入府,就是要放出鹿手侠来京城的消息。你人在花府,花府就可尽地主之谊,为你介绍京中各家才俊,各方江湖人士也会闻你之名赶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看来时机未到,踏白,明晚过后,你先回江南吧。”
      花不魄最后的话把他之后的动向悉数安排好了,江踏白没有异议。由于江踏白之前的软鞭被不居征所绞碎,花闻人又给了他一条防身。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江踏白打消了潇洒淋雨的念头,问奴仆要了一支伞,慢慢悠悠地晃回他的茅草屋。路过花折葵的屋子时,他踌躇片刻,还是进去了。
      花折葵早已睡下,而他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走进她房里。花折葵睡眠向来很浅,江踏白一推门她就醒了。看到是他,花折葵揉揉眼睛喃喃道:“踏白,你还没睡?”
      “嗯。”他微微一笑,不知为何今夜看到花折葵分外亲切,“我要走了,所以来告别。”
      “你又要离开了?”花折葵从床上坐起来,口气好失望,“踏白你才来几日,折葵还想跟你待久一点,还想带你去好多地方,吃好多好吃的。你真的不能再留一段时间吗?”
      “这是你大哥的意思。”
      “那我去求大哥!”
      花折葵说这话时很急,同江踏白脱口而出“这东西如果能呈到皇上面前,那么结果也就不同了吧”时的口气如出一辙。但木已成舟,岂会因这横生一念而改变?江踏白摇了摇头,看了她一会儿,笑道:“折葵,夜深了,继续睡吧,我只是来告别的。”
      明晚一宴,不知会有什么变数。他想,该告别的还是应该好好告别,省得没机会。要杀他鹿手侠是挺难,但相对的,要从刘芳手中活下来,也不容易。

  • 作者有话要说:  江踏白:某人曾信誓旦旦跟我担保,只要我在江湖吃香,朝廷就不会轻易动我。来人,打他脸!
    花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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