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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五两酒 ...

  •   江踏白第二次踏入长老的屋子,身份却与上回全然不同。长老掩了门,自房间的角落里抱来一坛酒。
      江踏白好几日没喝到酒,此时不禁眼睛发亮。
      长老扔来一只破碗,江踏白连忙接住,正要讨酒,抬头却看到长老径自开了酒坛,像是没看到他人似的往自己碗里先倒了满满一碗。酒倒完了就搁在桌上,江踏白走过去要拿,长老却大手一遮,挡在坛口:“先给钱!”
      “长老还怕我白喝酒吗?”江踏白笑了笑,摸向囊中,忽然间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上回乞讨时他往自己碗里丢的钱貌似太多了……
      长老一边喝酒,一边用余光扫视江踏白,见他此时分明一副给不出钱来的样子,便冷笑道:“怎么,看来我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嘛。”
      江踏白咳了一声:“要不……先赊个账?”
      “你当我这里是开酒馆的吗?”
      “那,那你说怎样!”
      长老二话不说,把酒坛扔给他,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慢慢说道:“一碗酒换一个人情。”
      江踏白哈哈一笑,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饮尽。
      “人情二字最是危险,今日一碗酒,他日说不定是一条命。我如果够理智就不会答应你,偏偏我这个人喜欢冒险。这个人情,我来日再还就是了!”
      长老闻言一笑,把酒坛往他的方向又推了一次:“冲你这句话,买一送一。”
      江踏白立马笑嘻嘻地抱住酒坛:“长老真是个不错的商人阿,懂得细水长流的道理。”
      可他刚倒了第二碗酒,长老抓住烟管的五指忽然收紧。他察觉到了,连忙几步轻点向后飘去。长老从椅子上跃起,紧紧跟随,烟管一度直逼他的喉前三寸。他单手一迎,夹住烟管,可长老却在此时变招:另一只空着的手紧握成拳,要击他腹部露出的空门。
      此拳拳法似虚非虚,正是他只显露过一次的神农拳。
      江踏白将手中的酒液高高向上抛去,只留一个空碗在手中,灵活地运用这个空碗作盾牌,挡在腹部,同时运气腹中以承受那一拳。
      一拳打来,纵然有碗来缓冲,果然还是很痛。然而江踏白也只是龇牙咧嘴了片刻,心中暗道幸好那该死的天池穴常常磨练他的意志,他现在对痛的容忍程度,恐怕也算得上宗师级别了吧。手微一颤抖,酒碗掉落。长老瞥见了,伸手一捞,准确接住空中洒下的酒液。
      满满一碗酒静静放回长老手中,长老递给他。
      江踏白接过,正要喝,忽然手中的碗发出一声响,下一刻就碎作了陶瓷粉末。酒撒了他一手,而他相当心疼,怪叫连连:“阿,我的酒!”
      “现在知道我的用意了?”
      “买一送一背后的阴险试探吗?”江踏白黑着一张脸。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在说神农拳。”
      “专门打破酒碗惩罚局外人的招式吗?”江踏白继续黑着一张脸。
      长老深吸一口气:“小子,除了酒你还在乎什么!”
      “还在乎你是不是应该赔我一碗。”
      长老终于忍不住了,将整个酒坛扔给他:“拿去都拿去!真是见鬼了,我活了这么久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的!亏你名号响亮,难不成是江湖人都瞎眼了吗!”
      “是阿,都瞎了!”他毫不在意毁了名声一事,只喜滋滋地接住酒坛,抱着怀中宛若珍宝。他一边摸着酒坛上粗糙的花纹,一边喟叹,“真是朴实无华的好酒。除去兑了水的那部分,其他的真是又醇厚又甘美。”
      长老摇头再摇头。这句评价说得真是多余,就跟“除了破了的地方,这样东西真是完整阿”一样。看来他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没什么品味的酒鬼。可怜一整个江湖,尤其是年轻一代,都把此人当做传说一般仰慕着。这样的人,真的能理解他的苦心吗?
      “长老想说的,其实我猜了八分,不知道对不对。”
      “噢?”长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说说看。”
      “丐帮的神农拳,是种很挑人的武功吧?”
      长老哼了一声:“猜得挺有意思,继续。”
      “我想,神农拳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此拳看似轻飘虚无,一拳打下去却是实实在在的,基本功不扎实的人如果学了,只有两种后果:要么软绵绵毫无气力,要么空有蛮力毫无章法。无论哪一种都是乱七八糟,实在有损丐帮绝学的大名。长老是个要脸面的人,怎么肯让弟子学艺不精就去献丑,所以干脆索性不教。我猜得对吗?”他之前是曾怀疑过长老是怕手下弟子超过他,出于私欲才不肯教他们神农拳。可……在听了长老通过九师兄转告的那句话后,他对长老就完全改观了。他明白有一种人,宁愿忍受千夫所指也不愿多做一点解释。长老心高气傲,大概就是这类人。
      “不是不教,是时机未到。螳螂步稳下盘,虎啸掌练的则是精气神。唯有这两样东西做好了,神农拳才学得起来。这帮小子初出茅庐,路还长着呢,”长老说到这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这小子心思还比别人多了一层。”
      他毫不客气:“这是当然。不过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你不让丐帮弟子太早学神农拳法,是为了小小他们日后成才,把真正的神农拳发扬光大,这也就算了。但你要他们把乞讨的钱全部上缴……这又怎么说?长老不也是从乞丐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的?怎么会不知他们的难处?”
      “你以为事事都能如人所愿,就是好事吗?”长老又吸了口烟管,目光在氤氲中放远,“当我还是个小乞丐的时候,丐帮弟子乞讨所得的钱可以自己留着。有人乞讨得多,有人乞讨得少。少的人眼红了,集结了几个人一起去抢多的那个人的钱。毛头小子下手不知轻重,错手就把那人杀了。当时那几人因此被逐出丐帮,而那个死了的那个……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踏白一时噤声,长老虽没有点明,但听这口气不难猜出那个死去的人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多少年过去了,他坐上如今这个位置后,统一收回乞讨所得也就是为了不让历史重演。江踏白才知之前他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如果杜小小他们能自己留着钱,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不曾想过人心一旦生了贪念,往往尽出险招,不择手段。
      他现在真是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成功带走杜小小。对于杜小小而言,丐帮生活是他行走江湖的第一关,此关不过,如何扛得住日后的阴风冷雨?他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在这片土地上打磨起来的他,日后的样子一定比跟着江踏白闯荡的他,更好。
      “这些小子都是我一个个捡来的,臭小子们毛没长全就想离开丐帮去闯荡,等着要我收尸吗?如果他们日后可以独当一面……到时候要走要留,我才懒得理!但现在,无论是谁想带走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关于这一点,我深深体会到了。我不好对付,你就集结朝廷的人,冒着引狼入室的危险把我弄走。我逃命逃得真叫一个九死一生!不过呢……我也要谢你才是。之后你单独追来,没有替那些人指路,我才有机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其实,长老你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通缉犯吧?”
      “你是不是通缉犯,该忧心的是朝廷的人,与我何干!你只要不惹丐帮,不带走我的人,我也没必要与你作对。你小子如果真想谢我,早点走就是最好的谢礼。”
      江踏白努努嘴:“不用你说我也要走了,京城这种十面埋伏的地方鬼才呆得住呢。我今晚就走。”
      “别忘了你的承诺。”
      “不忘不忘,每日默念三遍,睡觉都记着行了吧!小小那边,替我告个别吧,”江踏白说完就抱紧酒坛,紧张兮兮地说,“说好了这酒归我,那我带走了阿。你可别派人来抢阿!”
      屋子窗户大开,少年跳上窗子,最后回头确认一眼,方才抱着酒扬长而去。

      长老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不语。良久,他才开了门。一开门,门口处坐得端端正正的杜小小就抬头看他,眼睛微微发亮,同时伸长了脖子想一探里头的动静,寻找某个人。
      “他走了。”长老面无表情道。
      杜小小一听这话,神色立马黯然了下来,心里出乎意料地忽然空了一小块。那家伙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远离京城,不知去哪里了。那个家伙,可恶的家伙,冒着被朝廷走狗捉回去的生命危险,忽然回来又忽然离开。连回来的原因都没解释清楚,这算什么?
      “地牢的门好像被那小子弄坏了,”长老继续面无表情,“我要去修一修,大概要修一刻钟。快的话,一刻钟刚好能在码头和这里来回一趟。”
      长老说完就出了门,留下一屋子发愣的人。
      六师兄杜悲亭眨眨眼:“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杜小小从发愣中回神过来,紧握双拳,下定了决心,立马从一旁的稻草堆中翻出当初江踏白送给他的披风,冲了出去。
      “喂!杜小小,你要去哪!”
      杜小小头也不回,大喊道:“拐儿忘了东西,我要给他送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长老:地牢的门真难修。
    江踏白:这位领导,准个假别这么别扭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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