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3、第三章 相见欢

　　四人人模人样地走进花府的会客厅，天南地北地寒暄，说的却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鹿手侠一路风尘仆仆，想必累了，”花不魄很是体谅，“来人，送鹿手侠回房休息。”
　　“嘿嘿，有劳大公子！”江踏白拱手一笑，大步随提灯的奴仆走到了一个奢华得几乎可以把人亮瞎的院落。镶白玉的月洞门，红木镂空窗，院落里一片奇花异草，幽香扑鼻。哎，这花家奢靡成性，真是不好不好，作为一代仗义疏财的鹿手侠，他很有必要帮他们散散财。这样想着，他迈了一步刚要走进院落，奴仆却叫住了他：“鹿大侠，你走错了。”
　　“欸？”他一愣，就看到奴仆把手一指，指了指隔壁的院落。
　　“那里是三小姐的屋子，这儿才是你的。”
　　江踏白顺便奴仆的手看过去，脑子忽然一片轰隆声，差点站不住。隔壁的院落漆黑一片，屋子是茅草盖的，院子里一方矮石桌，几个木桩就当是椅子了，一旁甚至还有一口水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整个院落简陋得与花府的格格不入，活脱脱像一只野鸡误入了凤凰堆里。
　　“贵府的待客之道，真是特别阿。呵，呵……”他干笑几声，想找回鹿手侠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此时却怎么也提不起劲来。
　　提灯奴仆笑了笑：“得知鹿大侠要入京，大公子、二公子还有三小姐很早就开始筹备这个院子了。他们说花府上下金碧辉煌，铜臭太重，怕鹿大侠看了不顺心，特意找人来建了这样一个地方。三小姐说了，此地是仿造江湖荒野中的废弃小屋所造，原汁原味，相信鹿大侠看一眼就一定会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鹿大侠，如何？”
　　江踏白眼泪朦胧，一把抓住提灯奴仆的手，长长一叹：“好，真是好阿！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人间知音难觅，踏白走遍江湖，越发觉得人心险恶叵测。三小姐一语击中我心，踏白何其幸运，能与花家人结交！”
　　奴仆也是一脸感动：“鹿大侠这番话，老奴一定会如实禀告给三小姐！夜深了，大侠早点休息！”
　　江踏白潇洒挥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入黑漆漆的院落里，冷月下，他的披风被风吹鼓，但他毫不介意，随性地往木桩上一坐，飒爽身姿看得提灯奴仆一叹再叹：“果然是英雄少年，一代侠客！”
　　江踏白在木桩上非常有型地坐了一会儿，耳朵微动，察觉老奴已走远，才翻了个白眼，瘫软下来，整个人毫无形象地趴在了石桌上。
　　“他娘的，风餐露宿了那么久，一到京城就是这个待遇。为我特意修建？”江踏白眼中的嫌弃非常明显，口中喃喃不断，“以为花家三兄妹就已经是疯子了，没想到连下人也不正常。可怕可怕，等我离开京城，一定要隔着一年半载再回来，避避邪。”
　　他吹了一会儿风让自己清醒清醒，猛地跳起来，想来个精神百倍的复活。谁知屁股才一离开木桩，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伸手一摸，竟然满手的木屑！
　　“这是哪个伐木师傅下的手阿！能把木桩锯得这么……凹凸有致，有创意，有创意阿！哈哈哈。”他本要大骂，但忽然察觉到某人来了，话锋一转，反倒夸了起来。
　　“踏白能喜欢这里，我与大哥、三妹实在是不胜欢喜。”花闻人摇着折扇，倚在破院子门口微笑。
　　江踏白一看到他的脸火气就全冒了上来，恨不得揪着他的衣领跟他打上一架。但碍于他身边还有两个奴仆，外人面前，不得不装。
　　“欸，花二公子太客气了！”江踏白哈哈一笑，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左手戴着手套，拍下去没力气，江踏白非常体贴地换用了右手。
　　花闻人面色如常，笑意不变，悄然化去他打入自己体内的凶猛内劲。
　　江踏白微笑地盯着他，手上再度发力。
　　花闻人依旧风姿卓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江踏白与花闻人你来我往地暗中较量了好几回合，直到第三个人出现，遣退了两个奴仆，江踏白才不甘不愿地收手。
　　“这里建得比我想象中好一些。”花不魄一进门就认真打量起这座特别为鹿手侠的院落来。
　　“三妹眼光的确很好。”花闻人畅笑。
　　“少来，”江踏白哼了一声，“花折葵人呢？”这疯子三人组只要都在府中，几乎都是一起行动的。
　　“踏白——折葵来了！”只听得一声高呼，红衣女子身形若风，看似在好几十步之外，可转眼间就已经出现在了院落中，热情无比地江踏白扑过去。
　　江踏白脸一黑，往左挪了一步，便看到花折葵刹不住脚地扑向了茅草屋外的一根柱子。只听见“轰”地一声，那柱子受了花折葵一掌，竟然生生断了。
　　江踏白坐到了石桌上，悠悠开口：“三小姐，你花家的这招‘飞花走叶’以后别随便用，把我打死了事小，把花家拆了，你两位哥哥怕是会一气之下驾鹤归西呀。”
　　“踏白多虑了，我和闻人的身子一向很好，”花不魄面无表情，理智分析，“依你少年饮酒无度来看，我们大概能活得比你还长。”
　　花折葵也是不以为意：“拆了花家，再造一座不就好了。”
　　江踏白知道自己跟这三兄妹唇枪舌剑永远没有胜算，干脆挑明了话题：“废话少说，你们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花闻人摇摇折扇，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折葵太久没看到你，想见你。”
　　江踏白脸一抽：“我在江南一带顺风顺水、好吃好睡，你们把我叫来这个鬼地方，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芝麻点大的事？”顿了顿，他又道，“折葵想见我？容易呀。我找最厉害的画师，画它个三百六十五幅，快马加鞭让人送来。折葵一天看一幅，撑一年都不重样。”
　　花折葵有些委屈地走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折葵想见你难道不是大事？真人和画怎么可以比呢？再说了，今年是闰年，要画也得画三百六十六幅。”
　　江踏白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想与花折葵纠缠，戴着鹿皮手套的左手一指那个一脸瘫样的黑衣男人：“花不魄，你说。”
　　没想到花不魄不置可否：“我们让你来，首要就是折葵想见你。顺便还想让你做一件事。”
　　喂！根本本末倒置了吧！江踏白瞪着他们，他堂堂鹿手侠怎么会认识这两个疯子阿。就算再怎么关爱妹妹也要有个度吧！
　　“要你做的事明天再详谈。折葵叨念你很久了，你陪陪她，我和闻人先走了。”花不魄理所当然地把自家妹妹排在了第一位，带着花闻人很快就离开了破屋子。
　　花折葵的院落就在旁边，此时她拖着江踏白就要往自己屋里跑。
　　“你让一个男人进你的屋子？”江踏白凉凉道。
　　花折葵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继续拖人。在走进屋子之际，她冷冷地瞥了两旁的侍女一眼：“你们都下去。记住，本小姐是自己一个人回的屋子。”
　　“是。”侍女们连脸色都没有变过，眼睛自动忽略江踏白这个人，一一行礼后就退下了。
　　江踏白看得瞠目结舌，深深怀疑花折葵，不，是花家三兄妹给自己府中的下人都下药了，而且药名一定叫做“言听计从丸”或者“说一不二丹”。
　　“踏白，累了一天了吧。走，我们一起沐浴去。”花折葵非常贴心，还没等江踏白拒绝就又一次把他拖到了浴池边。
　　浴池里白雾氤氲，隔了几重轻纱幔帐，更显朦胧，他看了浴池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花折葵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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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花折葵：踏白快来，折葵为你接风洗尘。
江踏白：嗯……三小姐，您这洗尘，践行得是不是太实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