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34、第三十四章 逍遥客

　　第二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
　　江踏白趁机把一身湿漉漉的行装拿出来晒，正晒着，圆脸少年从身边经过，叹了口气。
　　江踏白回头看他一眼，却发现他别过脸没看他。
　　这小子闹什么变扭，自从昨天得知他真实身份后，一反常态，从聒噪的大娘直接变成一个闷葫芦。江踏白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萧远之继续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叹气一个接一个。
　　终于到了第七个叹气，江踏白挨不住了：“萧远之，有屁快放！”
　　萧远之幽怨无比地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师傅曾说，鹿手侠年纪轻轻就得以名声远扬，不一定是真的值得结交之人。”
　　江踏白一愣，第一个反应是：萧遥也萧老头真是火眼金睛。第二个反应是：死老头子，跟他无冤无仇，居然拆他的台。第三个反应是：不对，这么说来，萧远之之前对他很是憧憬咯。
　　想到最后一点，江踏白眉开眼笑：“远之师弟，人也不能单看表面是吧。你我才刚认识，需多了解了解你才会明白我的好。”
　　“用不着！”萧远之哼了一声，“反正我是看透了，你就是不要脸嘛。”
　　江踏白耸耸肩，不再挣扎：“好吧，那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
　　“人与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得知真相立马清醒，比如眼前这位。有的人就算直接告诉他他也不敢承认，比如杜小小。虽说幻灭的过程挺难接受的，但一直不接受也是不容易。不过……他本人真有那么让人失望吗？
　　“非也非也，”萧从之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身后，悠哉地插上一句，“师傅的话不准确，我倒觉得值得结交。”
　　江踏白立刻眼睛发光，差点就要扑上去抱他，不过碍于种种原因还是生生止住了：“还是萧兄眼力最佳！”
　　萧远之无奈摇头：“大师兄最喜欢结交怪人了。”
　　“萧兄，为了庆祝我们认识第二天，走，请你喝千年美酒去！”江踏白得意忘形，心想着反正萧从之喝不出来那是兑水的，干脆将错就错。
　　“好阿，”萧从之也乐得品尝，“不过你不是说那酒一人喝才好，两人就没有那味道了吗？”
　　江踏白身子一僵，这才明白自挖坟墓是什么滋味。然而他脸不改色：“这酒一到晚上才那样，白天不会。”
　　结果萧从之真信了：“原来如此，果然很妙。”
　　于是两人兴致高昂地走回船舱里，身后萧远之大声喊道：“大师兄，等会儿就要靠岸了，不要喝醉阿！”
　　江踏白看身边人一眼：“你家师弟少说一句会掉肉吗？”
　　“远之入门最晚，尚且不谙我门规矩。”
　　“逍遥门的规矩？你们那么逍遥的门派，也会定规矩？”
　　“你说得不错，我门门规就是没有门规。想结交就结交，愿意认识谁就认识谁，开心就好。此生就图三字：逍遥游。”
　　“那他还时不时搬出师傅的话来压你？”
　　“师傅临行前故意交代一番，想看他是何反应。若是随便一听，才合师傅的意。偏偏他全听进去了。”
　　“……萧老爷子剑走偏锋。”
　　萧从之笑而不语，与江踏白对坐着。桌上早摆好了酒碗，江踏白一边斟酒一边道：“昨晚喝了一些，剩得不多。”
　　“没关系，你我且喝且醉。”
　　江踏白哈哈一笑。
　　两人对饮了几碗，江踏白闲着无事，打量起他来。还是昨晚那个萧从之，不过好像哪里变了。他观察再观察，目光移至他长辫的尾端。
　　“系发的布条不一样了呀。”
　　萧从之扬眉微笑：“被你发现了。我的发束，有七七四十九种。”
　　“……好、好厉害，哈哈。”江踏白干笑几声，其实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七七四十九，这是要炼丹吗？
　　这时萧远之凑了过来，萧从之看到他，把手中酒碗往他面前一推：“来，远之，你也尝尝这千年美酒的味道。”
　　萧远之接过去就要喝下，江踏白忽然跳起来，死死按住已到萧远之嘴边的碗：“远之师弟，你还是别喝了，等会儿醉了就不好了。”
　　“怎么了，师兄不也没喝醉，我怎么会醉呢？”
　　“阿，不，你看起来很容易醉，还是不要了。”
　　“喂，不要脸，你太小气了吧？凭什么师兄能喝我不能喝，我偏要喝！”于是萧远之不顾阻挠，与江踏白拼手劲，终于还是喝到了一口。
　　才喝一口，他就脸色微变：“千年美酒？”
　　萧从之点点头：“是阿，有什么问题吗？”
　　萧远之放下酒碗就要说出真相，这一回，江踏白直接捂住他的嘴。捂住了还不算，直接把他整个人往船里面拖。
　　“萧兄你先喝着，我和远之师弟有话要说。”
　　终于到了船里头，萧远之终于得获自由，一开口就是责问：“你骗大师兄！那明明就是兑水的酒，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远之师弟，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家师兄口味特别，我才说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萧远之一脸鄙夷：“谁会信你！我这就去告诉大师兄！”
　　“萧远之！”江踏白情急之下瞥到一旁桌上正好放着昨晚那面逍遥旗，便指着它道，“来比一场怎样？比谁先拿到这面旗。你赢了你就去说，我赢了你就闭嘴！”
　　萧远之哼哼两声，居然沉得住气：“是你理亏，我干嘛跟你比？”
　　“这么说你是不敢了？”
　　“谁说我不敢！”萧远之到底还是年轻，经不起煽动，当下就朝旗扑了过去，江踏白见状也是立刻动身。逍遥旗虽处在二人中间，不过以鹿手侠的身法来说，这比赛显然对他有利。江踏白自信满满，眼看就要摸到旗子，没想到萧远之不甘落后，竟朝他的手连发暗器。
　　江踏白躲开之余分神怒道：“喂，使诈阿你。”
　　“你又没规定不能用暗器。”萧远之得意道，先江踏白一步到了桌前。
　　好，没规定是吧，正好！江踏白咬咬牙，迅速摸出软鞭往桌上一卷，只叫萧远之扑了个空。
　　“到手了！”江踏白扯住软鞭往内一提，伸手准备迎接那面旗。
　　毫无症状地，大船忽然一个大颠簸，江踏白一不留神，失了准头没接住。
　　萧远之也没站稳，然而逍遥旗却顺势朝他飘来，他心头一喜连忙抓住。
　　“哈哈，我赢了，这下你没话说了吧！实在是天助我也。”圆脸少年得意洋洋，抓着旗跑了出去。
　　江踏白心碎无以复加。原本耍赖选了个最有利自己的打赌方式，没想到却败了，作为以“快”字著称的鹿手侠，这让他怎么回去见江东父老阿。江踏白郁闷地叹气，忽然想到萧从之，连忙追了出去。
　　他一出现，正好赶上萧远之把酒的事说了一遍。
　　江踏白懊恼地捂住脸。
　　萧远之则是得意一笑。
　　谁想萧从之听完之后，无言半晌，忽然温和笑道：“非也非也。谁说兑水的酒不能算千年美酒？远之，重要的是喝酒的心情与一起喝酒的人。在我心里，这酒好比君子之交，应时应景，就是当之无愧的千年美酒。”
　　江踏白笑了。
　　萧远之呆了。
　　不知呆了多久，最后他跑到船尾一个人蹲着惆怅去了。
　　江踏白走到他身边坐下，用戴手套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远之师弟，你知道你这么替你家大师兄着想，为什么还是进不了他的心里吗？”
　　萧远之第一次正视江踏白，眼睛微微发亮，郑重地摇摇头。
　　江踏白一本正经，伸出一根手指：“因为你不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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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遥也：小徒能不能开窍，领教我门规矩，小子，就靠你了。
江踏白：定不辱命。
萧远之：（感觉自己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