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35、第三十五章 下江陵

　　江踏白当天下午就换回了那一身衣服，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萧从之送的那一身华服，而是因为……他又掉水里了。
　　在萧远之听到那句“因为你不是疯子”的戏言后，愤恨交加，用力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他。可怜他昨晚刚落水，今天又当了一回落汤鸡。萧远之看到他手忙脚乱地在水里挣扎，自己也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捞起来。
　　江踏白连指责的力气都没有了，反倒是萧远之，战战兢兢地开始照顾起他来了，态度好到连他要换衣服时他都站在旁边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结果自然是被江踏白轰出去，开玩笑，成功扮男人那么多年，今朝若被一个路人甲识破了去，那挫败感，就算是把萧远之扔水里一百次都抵消不掉。
　　江踏白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休息时，萧远之又敲门进来了，这回手里还端着一个红泥小火炉。
　　“你现在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江踏白瞥他一眼。
　　萧远之悻悻然：“我哪知道你会掉下去，而且还不识水性。”
　　江踏白没多说，而是指着换下来的一身衣服道：“等干了以后拿回去还给你师兄吧。”
　　萧远之有些惊讶，复而摸了摸脑袋：“没想到你还挺有良心的。大师兄不是同意送你了吗？”
　　“你当我没见过世面阿？若不是衣服没干，我才不稀罕这身呢。”江踏白瞪他一眼，花家当初打造他这个鹿手侠时，就是靠钱堆出来的，不曾吝惜过。
　　见萧远之没有说话，江踏白继续道：“你们不是要去祝寿？那衣服当然得还，为门派挣点面子还是应该的。”
　　“非也非也。”
　　江踏白一听这四个字就知道萧从之来了。
　　果然，一身黑袍的萧从之推门进来，慢慢悠悠走到床边：“祝寿时心意到了就好，其他都是虚的，无论穿成什么样，就算是乞丐打扮也无妨。”
　　江踏白嘴角一抽：“相信我，那样你们连门都进不去。”这一点他已经亲身实践过了。
　　“远之，去熬碗姜汤过来，”萧从之将自家师弟支出去，待他走了才坐到床沿道，“远之做事没有分寸，你虽然不计较，但我还是得替他跟你道个歉。”
　　江踏白没料到他会这样郑重，只笑着摇头：“又不是第一次掉水里了，我也差不多习惯了。我倒觉得远之师弟这回做的挺符合你们逍遥门规矩的。”
　　“嗯？”
　　“随性而为，想推就推。”
　　谁想萧从之还真点了点头：“说得有道理。师傅让他出来历练一番，也不是全无收获。”
　　江踏白哭笑不得，顺口道：“不妨让他再任性一些，往后的收获还多着呢。”

　　江踏白只在屋里稍作休息便又到了船头，萧远之正撑船，看到他，连忙迎上来：“你还是回去躺着吧，风这么大，小心着凉了。”
　　江踏白悠悠看了他一眼：“比起着凉，你这么关心我更让我害怕。”
　　“喂，不要脸，哪有你这么不领情的！”
　　“对对对，远之师弟，就是这口气，继续保持，”江踏白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径自走向船头，“还是这样比较正常。”
　　萧远之撇撇嘴：“我们船就快靠岸了，你要跟我们下去吗？”
　　“说起来，我还一直没问你们要到哪儿。”
　　“……江陵。”
　　“江陵阿……”江踏白偏着头想了想，“江陵有值得逍遥门特意派出两个弟子前来祝寿的人物？”
　　“当然有啦，江陵陆家的家主陆庸你没听过？”
　　原来如此，江踏白笑了笑，江陵陆家，世代继承麒麟宝剑，天下剑客无不向往之。
　　萧远之见他笑得没来由，便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我想起了一个人。这次拜寿，也算我一个吧。”
　　明月楼里，他单枪匹马赶赴鸿门宴，若无陆睢及时出现，恐怕无法全身而退。陆睢前来时，手持麒麟剑，算来正是陆家这一代的继承者。他还欠他一个人情，此时碰上人家老爹大寿，陆睢必定也在，前去拜访顺便道个谢并不为过。
　　半块玉佩早已回到刘芳手中，加上江踏白本人也离开京城了，刘芳如果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追究。他可以做回他的鹿手侠了。虽然花不魄给他回到江南的指示，但在江陵留一阵应该也无妨。
　　江踏白看了一会儿萧远之撑船，感觉没什么意思，便又问起此次祝寿的详情来：“欸，远之师弟，你们要去给陆家家主祝寿，贺礼应该很不一般吧？”
　　萧远之看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其实贺礼你已经见过了。”
　　“嗯？”江踏白回想一番，脸色有点微妙，“人家生辰，你们送一面白旗过去不太好吧？”
　　萧远之差点栽倒：“谁跟你说我们要送逍遥旗了！”
　　“那还有什么？”难道要把萧从之当礼物送出去？想想他四十九种发束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如果送萧远之过去，那……还不如旗呢。
　　萧远之继续引导：“那天大师兄不是去你船上了吗？要送的贺礼就在其中。”
　　“噢，原来是那琴呀！”江踏白恍然大悟之后大呼没创意，“人家陆家又不是买不起琴，难道你们的琴特别好吗？”
　　萧远之终于放弃引导，没好气地道：“石头都比你开窍！我说的贺礼不是琴，是琴音。师傅派我们二人出来，大师兄抚琴以贺，我则以箫合音。”
　　“原来是这样阿，不过也太小气了点吧。”
　　萧远之瞪他一眼：“小气？能让我们逍遥门以四艺作贺礼的人，天下不出二十人。”
　　“四艺？”
　　“怎么，堂堂鹿手侠，连这个都不知道？”
　　江踏白一噎，鹿手侠又不是百晓生，什么都知道才怪。
　　萧远之见他不懂，便自顾自地讲起来，口气相当自豪：“我们逍遥门讲究‘武艺’二字，一是武功，二就是技艺。四名首席弟子里，大师兄萧从之擅琴，二师姐萧舞之擅棋，三师姐萧琐之擅书，四师兄萧皓之擅画，并称四艺。这次陆家家主与师傅交情匪浅，所以师傅才让大师兄上阵。至于大师兄的琴艺如何，想必你那天感受过了吧？要我看，就是瑶琴世家师家里头也鲜有人能及。”
　　江踏白听得啧啧称奇。他见过许多江湖人一心求武，武功登峰造极却还是粗人一枚，一张嘴就问候对方爹娘。逍遥门另辟蹊径，不仅习武还学艺，培养出来的弟子自然气度不俗，无怪乎能张罗一张天下无人可比的人脉网了。

　　船靠岸的时候，江踏白借口要先去拜访朋友，与萧从之师兄弟二人暂时告别。
　　萧远之提醒他：“宴席就在今夜酉时三刻举行，你不跟我们一道，没有邀请函怎么进来？”
　　江踏白笑笑：“就许你逍遥门名声大，不许我鹿手侠名声大吗？再说了，我与陆家的公子也算是认识的，我会进不去？你少担心了！”
　　两人离开后，江踏白才开始走上江陵大街。江陵也是一个热闹地，除了大街两旁各式各样的客栈，沿街叫卖小玩意儿的摊贩也不少。要数其中最醒目的，应该是匾额上有一朵金色莲花的金莲客栈。
　　江踏白信步走进金莲客栈，年轻掌柜自柜台前抬起头来，笑道：“客官要房吗？”同时提笔准备在入住小册上的空房间下方画圈以作登记。
　　江踏白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一间‘酒醒花前坐’。”
　　掌柜提笔的手一顿，他道：“没有了。”
　　“那就来一间‘酒醉花下眠’。”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有这句诗的地方，就有花家人。
　　掌柜翻了一页小册，在名为“花间来客”的房间下画了一个圈，随即出了柜台上楼：“请随我来吧。”
　　“花间来客”这个房间里另有密室。掌柜掌了灯，与他对坐。
　　“江公子，初次见面，我是江陵金莲客栈的掌柜胡炜。你找到我，是要给主子们带信？”
　　“不错。大公子原本让我前往江南，但我仍欠江陵陆家的陆睢一个人情，此次逗留江陵不长，还了就走。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掌柜点点头：“知道了，我会报告给三位主子的。你在江陵的这段时间，如需帮忙，我会全力给你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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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踏白：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远之突然关心。
萧远之：最怕疯子突然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