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48、第四十八章 遇故人

　　“跑哪去了？这小子溜得还挺快。”
　　江踏白坐在榕树最高的枝头上，倚着树干，紧闭双目，耳朵却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动静。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好不容易带着麒麟剑逃脱，却也折损大半，以至于他连去金莲客栈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暂时躲起来。
　　他捂着手臂的伤口，鲜血直流，顺着榕树树干慢慢淌下去。
　　而找他的那帮黑衣人，此时就在树下四处寻找。
　　那群人来回走了几圈都没找到人，很快就往更远的地方找去了。江踏白暗暗舒了一口气，但不敢放松警惕，直到确定他们不会回来之后，他才敢下树。
　　杭州今夜特别冷，他要是在这小树林里熬一晚，怕是会元气大伤。无论如何，都得先找个落脚处。江踏白想到这，又想起了京城里的杜小小，想到他毫不设防地带他回丐帮避难，江踏白不觉一笑，呵，杭州大概没有这样的傻小子吧。
　　他纵身下树，才刚及地，脚踝处的伤口就痛得不行，导致他一个脚软直接跪地扑倒，吃了一脸的土。江踏白一边撑起身来，靠坐在树干上休息，拿身上披风抹脸，一边大骂给自己带来这些麻烦的陆家兄弟，心中不平，紧接着又骂起了花闻人和花不魄来。
　　“总算找到你了……”
　　江踏白一听这声音离得很近，心都凉了大半，他骂得专注，竟没发现有人靠近。完了，该不会那帮人来个迂回战术，又折回来了吧？
　　江踏白深吸一口气，左手抓好软鞭回头望去。
　　这一回头，他与来人同时呆住。
　　“混小子！”
　　“刀疤脸！”
　　天大地大，居然会在杭州小树林里遇到第一天在京城酒馆被他戏弄的刀疤脸！阿……江踏白内心哀嚎，忽然觉得如果是那帮黑衣人应该更好对付。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果不其然，刀疤脸一看到他狼狈受伤的模样就笑逐颜开，那表情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就觉得刘青那小子运气怎么会比我好，居然能见到鹿手侠本人，原来又是撞见你这个江湖骗子。”
　　江踏白嘴角一抽，原来刀疤脸就是那话唠青年所谓的大哥，真是不巧到了极点。
　　刀疤脸又瞥了一眼江踏白身旁的剑，讥笑道：“噢，那就是传说中的‘麒麟剑’吧。嘿，你小子下次要骗人，也稍微把剑鞘擦亮点吧。”
　　江踏白侧头一看，原来他跳下树时，麒麟剑刚好掉在一滩泥里，绝世宝剑登时变成了街头几两银子一把的骗人玩意儿。好，真好，天时地利人和，反正说什么刀疤脸也不会信他就是鹿手侠了，索性将计就计好了。
　　江踏白开始装傻：“刀兄，上次一别，甚是想念阿！”
　　刀疤脸立刻恶狠狠地瞪过来：“什么刀兄，老子叫刘起龙！”
　　“刘兄！”江踏白立马改口，“上次在京城，是我不对，我已经深深反思过了！这一次我并没有要骗你小弟的意思，是他自己误会的，硬把我认成鹿手侠。哎，大概是我坏事做了不少，难得来一趟杭州都能遇到仇家，这不，现在躲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也算是报应了！”
　　“哼，你没骗他？鬼才信！要说报应，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刘起龙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救人我真是傻了！你小子就自求多福，等老天爷来救你吧！哈哈哈！”
　　“刘兄！”江踏白一声大喊硬生生把他脚步绊住，“我知道我是罪有应得，我也不求你能救我，但我有一事，还望刘兄能帮忙！”
　　刘起龙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他：“怎么，还有比救你更重要的事？”
　　江踏白见他上钩，忍住内心的欢喜，换上一副凄苦的表情来：“刘兄，其实我这次回杭州，主要是为了家中老母。”
　　刘起龙挑挑眉，脸上分明写着“你就编吧”。
　　于是江踏白开始编了：“我出生没多久，我爹就死了。那年杭州闹饥荒，我两个哥哥都饿死了，只有我还留了一口气，就成了家中唯一的孩子。所以你看，我到现在身子板还是瘦弱得跟个姑娘似的。老母亲腿疾严重，无法外出，一走路就疼，我又赚不到大钱，没法给她治病。听说鹿手侠名气很大，我从小在村头跟老师傅学了点武功，就决定假扮他在京城骗人。我骗了点银两，匆匆忙忙赶回杭州，就是想带我娘去看病。没想到半路遇到仇家，差点没死掉。我要请刘兄帮的忙只有一个，请你务必答应。”
　　刘起龙虽长得凶狠，但看他一把年纪还崇拜鹿手侠，就知道他心思其实很单纯。就连他家小弟，那个叫刘青的小子都曾说，之前觉得鹿手侠那么年轻，侠名定不可信。要打动这种人，最好用一个孝子千里救娘亲的故事。
　　刘起龙神情柔和了不少，但他还是迟疑了片刻：“你说说看。”
　　“虽说我身上银两被仇家洗劫得差不多了，但还剩一些，希望你能帮我带去给我娘。”
　　“你娘……她住哪？”
　　江踏白诚恳地望着他，在江南一带混得很熟络的他轻而易举地就报出了一个地名。这地方离这里不会很远，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穷乡僻壤，一年前他帮过那里的人，得知了很多年前那里曾闹过饥荒。
　　这个故事天衣无缝，别说刘起龙了，连他自己都要信了。
　　刘起龙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朝他走来。
　　“给娘治病这种事，自己不去怎么行？”
　　刘起龙将他搀扶起来，江踏白脚踝受伤走得不稳，索性拄着麒麟剑当拐杖了。这情景，倒与他在京城时化身江拐儿有那么几分像。刘起龙见他对待手上的剑那么随意，更不怀疑那剑是街上随便买回来的了。
　　“刘兄大度，如此不计前嫌，小弟感激不尽！”
　　“算了吧，要不是看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我才不会原谅你冒充鹿手侠这事呢。欸，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江踏白正沉浸在计谋成功的喜悦中，没多加考虑，一听是问名字，二话不说就道：“江踏白。”
　　这话一出，气氛又僵了。
　　江踏白心中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急中生智，凄苦一笑道：“既然模仿了他，索性连名字都学，别人才肯信嘛。”
　　刘起龙摇摇头，连看他都眼神都装满了同情：“可悲，连自己名字都丢了。”
　　江踏白只能笑而不语。
　　刘起龙倒也细心：“现在夜深了你又受了伤，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家，我先带你到附近客栈，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也好，多谢刘兄！”
　　江踏白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十分清醒的。随便找个大夫来看？开什么玩笑。除了吴忧，他向来是不到其他人那儿看病的。等到客栈里刘起龙去找大夫的空隙，他就可以摸去金莲客栈找熟人了。
　　两人走一段路出了小树林，忽然听见前方一处小巷里有动静。走得近了，便看到一群人团团围住一人。又是这种小巷埋伏计，原来最近杭州流行这个阿。江踏白看了一眼就要走人，却被刘起龙一把抓了回来。
　　江踏白头皮发麻：“喂，你该不会要……”
　　刘起龙哼一声：“又是这帮无赖，专门打劫大晚上独行的人。今天被老子碰上了，算他们倒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怪那傻子自己一人半夜出来晃悠。”
　　这话一说完刘起龙就恶狠狠地瞪过来，仿佛他是无赖之一。刘起龙冷眼睨视他：“你既然模仿鹿手侠，怎么不学学他的侠义心肠？”
　　江踏白嘴角微抽。相信我，鹿手侠没有这种好品质。
　　可没等他以大道理感化刘起龙，刘起龙就抄起怀里大刀杀了过去，气势汹汹外加长得就凶恶，比起那帮无赖更像无赖。江踏白隔岸观火，原本还悠悠哉哉，可看着看着，却见刘起龙开始挨拳头了。
　　不会吧，没有好本事也学别人逞英雄？
　　原来以为刘起龙的刀法应是霸道之流，可看这么一会儿却发现他其实未曾学得刀法精髓，空有一身蛮力，却与霸道二字毫不相干。
　　江踏白觉得自己真的很倒霉，本来是被救的那个，现在又要拖着一个苟延残喘的身子去救人。可是他体力消耗殆尽，要硬碰硬实在是有风险。
　　他看了看手上满是泥的麒麟剑，又看到不远处的一处水洼，心中有了主意。他决定，赌一赌自己的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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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刘起龙：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江踏白：嗯……可悲的人是真的很可悲。
刘起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