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49、第四十九章 侠之名

　　刘起龙为救路人与一群人混战，明明扛着大刀，对方一群人多是赤手空拳，无奈武功不佳，最后只有挨打的份。可他没有后悔自己一腔热血杀进来，至少，这也算是向他崇拜的鹿手侠致敬吧。
　　被他保护的那个人是个文文弱弱的年轻人，看样子就知道武功还不如他。刘起龙眼眶又挨了一拳，但他还是觉得值得，因为自己保护了弱者。
　　可是那一拳实在打得厉害，他被打倒在地，脑袋晕乎乎，看东西都重影了。又有一人的拳头朝他鼻梁打过来，他咬紧牙关，做好了挨这一拳的准备了。可不知哪里来的长鞭缠住了那手臂，紧接着长鞭收紧，那人的动作生生被止住了。
　　黑色披风在空中高高扬起，潇洒的少年自一旁的屋檐上跃下，轻轻落地，同时收回手中鞭子。他听到少年爽朗的笑声就在身后。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抬头望向那少年的背影。
　　少年微笑抱拳，明明白白地露出左手的鹿皮手套。
　　他道：“各位英雄好汉，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日与各位在此相见，实在是一种缘分。此时此刻本是良辰好景、花好月圆夜，各位大动干戈，一来煞了风景，二来伤了和气。不如，看在踏白的份上，得饶人处且饶人，与我二位朋友行个方便如何？”
　　一帮无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忽然指着少年的腰间，大叫道：“你，你身上的剑怎么在动？”
　　少年微微一笑，取出腰间光鲜宝剑，亮出了一截剑身，麒麟暗纹，青白剑气，气势迫人。
　　“没什么，大概是遇到新朋友，我这麒麟剑按耐不住欢喜吧。”
　　“麒麟剑？你就是鹿手侠江踏白！”
　　这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一行人又沉默了，直到领头的人最后招呼了一声，那伙人才神色惊疑不定地离去。半靠名声半靠威胁，江踏白终是达成所愿。他直到他们走了才转过身去看刘起龙的情况。刘起龙原本被打趴在地上，此时艰难起了身，他紧紧盯住江踏白，眼神里有惊讶，有崇拜，有怀疑，还有困惑。
　　“你……学得好像。我一直觉得，真的鹿手侠就是你刚才的样子。你是怎么办到的？明明跟刚才一样，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一样？不一样？
　　他是不一样了。
　　在水洼里洗清了面目，理顺了黑发，捋直了披风，拍尽衣服上的尘土，挽了一小段衣袖以便更好地露出鹿皮手套，最后，洗净麒麟剑。
　　造足了势头才登的场。在关键时刻还以内力催动剑身，威慑对手。
　　他这个鹿手侠，第一次为扮演自己费了一番心思。
　　人们传你美名，便永远当你是最风光的时刻，也只愿意接受这样的你。你身上脏了，满面风尘，掩盖不住倦容，你便成了无关紧要的别人。当你穿回锦袍，佩上宝玉，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你才是你。
　　“多谢搭救。”这陌生的声音响起来时，刘起龙和江踏白才想起还有一人。那人始终站在黑暗的角落，现在才施施然走出来，站到月光下。
　　是个年轻的男子。
　　此人一身衣袍干干净净，一点不像深夜奔波疲命之人。月白单衣外，是一条深灰色的广袖长罩衫，平凡而不起眼，只是细看这布料，却非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再看他的样子，一双眼温润平和，与世无争，只是他面色苍白，唇色寡淡，双眉之间自有一股沉沉暮气，多半也是个少不了寻医问药的人。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打转？”江踏白问。
　　那人温和一笑：“齐笑。”
　　江踏白挑眉看他。
　　他又笑：“我的名字。”
　　江踏白不耐烦道：“谁问你名字了。看你人模人样的，半夜却在这里晃悠，可疑得很。”
　　刘起龙闻言忍不住插嘴：“你自己还不是半夜乱晃。”
　　那年轻男子依旧微笑，不紧不慢道：“既然大家都是可疑人物，也就没必要探听彼此之事了。你我三人江湖相逢，适逢危难，又岂是坐下来闲话的好时机？”
　　“行了，咱们都别磨磨唧唧的了。这里黑灯瞎火的，再不走，就怕走不成了！”
　　没想到刘起龙的乌鸦嘴果真应验，话音才落，又一波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悄然围来。江踏白只觉得头疼，懊悔刚才没有立刻溜走。鹿手侠的名声的确能震住一些人，却也足以吸引更多的人。
　　刘起龙已然忘记了刚才的疼，抡了抡拳头，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兔崽子，胆子够肥！以为老子会怕了他们？哼，有种一起上！”
　　江踏白白了他一眼，刘起龙也真是个厉害角色，口气远比本事大得多。
　　“这可怎么办呢？”齐笑似乎也没什么对策。
　　“怎么办？”江踏白摆摆手，随即收紧披风，迈开脚步，“两个呆子，跑阿！”
　　两人皆是一愣，眼看江踏白一溜烟地跑远，那样子哪里像个受伤过的人，随即跟紧他的脚步跑了起来。
　　江踏白一心想回金莲客栈，心想只要回到那里，花家的人就不会袖手旁观，他也就可以把这该死的诱饵麒麟剑扔了等花闻人来善后，因此他跑得格外卖力，几乎是动了真本领，完全不管自己在刘起龙面前的伪装了。他的脚虽受伤，但此时逃命的心思压过疼痛，让他忘了自己受伤这个事实。
　　另外两人没有他的好身法，刘起龙先是撒腿狂奔了一阵，扭头忽然看到齐笑离得有点远，动作比他还慢，便骂了一句，折回去二话不说就扛起他跑，边跑边喊：“混小子，你大爷的，你怎么跑那么快！”
　　江踏白气恼地回头，刚想与他对骂，忽见他们二人身后穷追不舍的黑衣人们亮出了手中飞镖。跟第一帮人不同，这群人是有备而来。
　　江踏白长叹一口气，回到二人身边，错身而过的同时摸出长长软鞭，挥向不速之客。一排冷镖齐刷刷地被打落，若是刘起龙回头瞧见这一幕，一定不再怀疑他的身份。
　　可他没料到，五个黑衣人从第一排黑衣人身后出其不意地蹿了出来，他们手中五枚飞镖在他来不及挥鞭之时射了过来。
　　“可恶！”江踏白把软鞭扔掉，来不及拔麒麟剑了，只好出了掌。
　　掌法发自内力，而催动如此强大的内力必刺激天池穴，可他别无选择。
　　五枚飞镖被他挡了四枚，最后一枚刺入他的腹部，他倒吸一口冷气。天池穴的痛与腹部的刺痛双重夹击，头痛欲裂，视线都要模糊，可他怎么能倒下？眼看一黑衣人迎头赶上，江踏白又是一掌，直接拍在对方胸口，硬生生将他逼退。
　　“你出了很多冷汗。”齐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么近，几乎要钻进心底。
　　“你说什么？”江踏白有些耳鸣了。
　　“右拐！”忽然齐笑厉声道，同时左手从怀中摸出一小袋粉末，往后一洒。
　　红色粉末漫天飞扬，黑衣人们闪避不及，在粉雾中咳得厉害，一时止住脚步。
　　刘起龙扛着齐笑往右边跑，而承受着剧痛的江踏白别无选择，也只能一起跑。右拐后是一条极小极暗的胡同，只容一人通过。三人飞快地穿行着，只见眼前终于出现一线亮光。待三人跑出去以后才发现，他们竟到了一条热闹的大街上。
　　分明是午夜，这大街却灯笼高挂，路边小摊开了一家又一家，来来往往的人也有不少。
　　“这里……阿，是夜市！”刘起龙提了精神。此处离码头不远，渔民出海归来或是一会儿就要开工的码头工常常聚在这里吃个夜宵，晚上往往比白天还热闹。
　　“这里有地方躲，放我下来吧，”齐笑道，“那包……辣椒粉能拖他们一阵，够我们找地方了。”
　　刘起龙将齐笑放下，才要说什么，却见江踏白脚步虚浮，软趴趴地倒向他。刘起龙连忙扶住江踏白，才发现他肩膀其实单薄，只是被披风挡着看不大出来。
　　“喂，你怎么了？”刘起龙看他样子很是不妙。
　　齐笑看了他一眼：“腹部中镖，去找医馆。”
　　谁知已是半昏迷的江踏白忽然瞪大双眼，死死地抓住齐笑的双手，气若游丝却坚定无比道：“必须送我去，金莲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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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关于“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踏白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踏白：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当初在京城，我一定安安分分，绝不嘲笑刀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