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76、第七十六章 萧平之

　　“英雄榜厮杀惨烈，美人册倒是没什么变化嘛。咦，前三席变了。”
　　江踏白看到许多青年围在美人册前面议论纷纷，好奇地凑上前，插嘴问了一句：“哪里变了？”
　　一名青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我们本杭州人吧？我们杭州美人之首——紫烟阁的烟姑娘，那是常年在美人册上排名第三的。今年，哎呀，却滑到了第四。如果不是第三的那位实力非同小可，我们杭州不知多少人要为烟姑娘打抱不平。”
　　江踏白定睛看去，原来如今排名第三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桃花。
　　“桃花姑娘原本位列第十，就是因为她极少出美人楼，画像流传得也少，只有亲去京城，才有幸得见。前段时间却让那花家公子给请来我们杭州城了，一出来便把烟姑娘比下去了，那赢得我们可真是服气。”身边那青年边回忆边面露神往，原来他也是近日那沸沸扬扬的三场赌约的看客之一。
　　江踏白心中暗道，三场赌约之后，李落烟气得连稀桃都不讨了就把麒麟剑丢还给他。如果知道最新的美人册排名，不知道还会气成什么样呢！啧，到时候花闻人的好戏，他可不能错过。
　　江踏白正想得出神，忽然身边一阵骚动。
　　有人喊了一声：“是美人楼的桃花！”
　　“还有烟姑娘！”
　　正所谓，狭路相逢，非死即伤阿。江踏白绝对不愿错过这样的精彩画面，连忙伸长了脖子张望。果然是那两位绝色美人，此时两人不过一臂距离，就这样对望着，谁也没说话，身边的人默默地散开了一圈。
　　左边的女子笑意盈盈，眼下是一朵莹白桃花，手中正捧着一方团扇轻轻扇着，一身红衣鲜妍动人，外罩一件雪貂小袄，更显那纤腰不盈一握，正是众人口中难得一见的桃花美人。右边的李落烟也不曾逊色，一袭宝蓝衣袍衬得她皮肤白皙透亮，柳眉杏目倒映着豪杰会的万盏华灯，格外好看。唯独可惜的是目光不怎么友善，抱臂的样子冷冰冰的，能斩断旁人所有的旖旎幻想。
　　“桃花，你要的竹叶酒……”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某位花花公子拨开人群看到眼前一幕，愣了片刻，剩下的话也不说了。
　　啧啧啧。花闻人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为难，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画面呀！江踏白看得津津有味，恨不得此时花折葵也能在身边陪他一起看她二哥的好戏。
　　“烟姑娘，别来无恙？”
　　“好得很，不劳花公子记挂。”
　　花闻人走到桃花身边，将手中精巧竹筒装的酒递给桃花。桃花拿团扇一挡：“欸，花公子真没眼力见，桃花的酒不急，应该先给客人尝尝。”
　　高招！江踏白暗暗叫好，“客人”二字一出，简直是在宣告自己与花闻人关系非同小可。
　　李落烟冷冷微笑：“桃花姑娘太见外了，你自京城远道而来我杭州城，你是客，我是主，这酒，怎么样也该由你来尝尝。”李落烟说着便从花闻人手中接过酒来，再递给桃花。
　　“好呀，只要我接得住。”桃花拿团扇托住竹筒底部，嬉笑道。李落烟刚一松手，桃花举扇的手腕就抖了抖，她轻呼一声，竹叶酒就这样自扇面上翻了下去。
　　还是花闻人及时伸出脚往上一踢，将竹筒向上抛，抓回手上。
　　“一壶竹叶酒而已，既然入不了二位姑娘的眼，就该让给酒鬼之流。”花闻人说着，竟将手中的酒朝江踏白抛来。
　　江踏白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原来这花花公子早就瞧见了在看好戏的他。
　　“闻人刚刚看到长廊那儿设了好几处密谈小室，皆以双重竹帘隔开。小室里火炉正旺，熏香宜人。可煮酒、亦可用点心，最适合这样的微寒夜晚。难得在此相遇，我们三人何不前往小室坐坐？”
　　“好哇，桃花正觉着有些冷呢。烟姑娘不会不赏脸吧？”
　　“自然不会。”
　　“小公子要一起来吗？”桃花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江踏白身上。
　　一时间，四周人群都看向他，目光可以说是相当羡慕了。能与美人册第三、第四席的美人共处一室，谈天说地，谁能有这等机会呀？
　　江踏白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是绝妙的三人行呀，刀光剑影、明枪暗箭、飞沙走石三百个回合都不过分。他如果去了，岂不是刚好帮花闻人挡刀？不行不行，花闻人自己揽的孽缘，千刀万剐也该是他受！
　　“三位快去吧，”江踏白脸上的笑都要绷不住了，他连忙把萧远之拉到身边，指了指他对那三人说道，“远之师弟盛情邀请我去看别的东西，我就不凑你们的热闹了。”
　　待三人离开后，萧远之才阴阳怪气地瞥了江踏白一眼：“不要脸，我日后弄一个‘爱看热闹榜’，一定评你为第一。”
　　“嘿嘿，远之师弟还年轻，再长一两岁，你也会同我一样爱看。再说了，我这不是点到为止，噢，不，是看到为止嘛。”
　　萧远之哼了一声：“走吧。”
　　“去哪？”
　　“不是我‘盛情邀请’你去看别的东西吗？你不看，一会儿后悔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远之带他来到一方离地大约三尺高的木台前，木台是临时搭建的，上头空空如也，看上去并不起眼，却能引得周围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这是在等什么？”
　　“你看就知道了。”萧远之朝寺庙主殿的屋檐方向抬了抬头。
　　那飞檐翘角的鸱吻处，立着一个黑衣少年。寺院的钟声明明白白地敲了三下，少年才从鸱吻处施展身形轻轻跃下，落到木台上时，几乎无声。
　　少年站定了，微微撩起身前衣袍，向前大步迈了几步，抱拳扬声道：“欢迎各位来到豪杰会！”声音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清朗男孩嗓音，但话音悠扬如春雨滑落屋檐，在水洼中泛起连绵不绝的涟漪一般，让人听了心中十二分的舒坦。
　　众人还在等下文呢，却见少年忽然盘腿在木台中央坐了下来，笑眯眯道：“实不相瞒，今日上台前，我家师弟拉住我，三番五次劝我还是不要上场了。”
　　这话一出就勾起了在场众人的好奇心。
　　“许多人心里肯定在问为什么了。为什么呢？大家想阿，我年纪轻轻，却能代表逍遥门欢迎各位远道而来。必定会有人心中嘀咕，这毛头小子算哪根葱？”
　　“这话说得有意思。”江踏白跟着众人一起笑了。
　　“小子不才，只好在这里献个丑，抖露点底子，让各位给断断：你们眼前的这个小子，究竟只是一根葱，还是勉强有个人样。”
　　“怎么个抖露法？”
　　“接下来的节目是本次豪杰会的重头戏，各位随意说四个四字词，我来把它们串成一篇开场白，介绍接下来的节目。如何？”
　　“好！我来，”有人喊了一声，“就来个‘花好月圆’吧！”
　　这话一出口立刻引得一片吁声，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应景得很，这不是便宜了这年轻人吗？
　　于是有人赶紧接道：“加一个‘烧香拜佛’！”
　　“那再来个‘四面楚歌’吧。”
　　“你们都怎么回事，对这小兄弟如此宽容。要我说，最后以‘凄风苦雨’结尾最佳。”说这话的是江踏白，他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少年微笑。他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心里明白，这少年既然敢夸下海口，说要抖露点底子，就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少年在听完宾客给的四个词后，果然面不改色，甚至还对着最后说话的江踏白微微一笑，盘腿姿势变都未变，轻轻松松站了起来。
　　“各位今日由我逍遥门马车护送至此，看到是逍云寺，必定心存疑惑，如何选了个烧香拜佛之地。殊不知，从这里远眺杭州城，花最好，月正圆。各位若是不信，大可回头观之。”少年话音一落，众人果然纷纷回头。巧的是，站在木台搭建的这个位置，一眼就能看到繁华的杭州城主街，在夜幕下如一条巨龙般闪着光辉，这可真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风光。
　　“今日各位既能齐聚一堂，乃是喜事一件。浮生长恨，欢娱太少，不管过去如何凄风苦雨，今日都应尽兴尽欢。都说我门中人，楚歌四面也能笑对自如。接下来要出场的这几位，正是我逍遥门个中翘楚。说到这里，想必各位已能猜出八分。”
　　众人才为他的妙语连珠所折服，听到他最后这么一说，连忙道：“可是执掌四艺的那四位？”
　　“正是。想必各位都曾听说，我门近日寻回了琴谱《风宣玄品》，今日我的四位师兄师姐要演绎的，正是里头的经典琴曲，各位拭目以待，”少年说完微微鞠了一躬，举止潇洒，“小子萧平之，献丑了。”
　　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好”，紧接着，掌声如雨点滴落大地，由小及大，最后竟如雷鸣。
　　江踏白碰了碰身边人：“远之师弟，他是十弟子的第几位阿？”
　　“笨！”萧远之听到他有此一问，不免给了他一个白眼，“大师兄刚跟你说的那句话，你都忘啦？”
　　“那句话？”
　　“一言尽，便闻箫。”
　　“这么说来，他就是那个能言善辩的第六弟子吧！”
　　“是阿。平之比我还要小一岁，是前十席里最小的。平时很少亮相，因此认得他的江湖人不多。就连师傅也曾说，平之貌不惊人，言可压众。”
　　“啧，后生可畏，他的确不是等闲辈。对了，说到你师傅，怎么不见他老人家出场？”
　　“我师傅？恐怕你见不着了。每次豪杰会师傅都不会露面，他会易容成宾客里他看最顺眼的那位，藏进人群堆里，与众人同乐。”
　　“你师傅果然是个怪老头……阿不，是高人，我说的是高人。”江踏白尴尬地咳了一下，还在想怎么哄一哄萧远之，忽然一声裂帛之音凭空响起，像极了当日萧从之《酒狂》的最后一个音。
　　“来了！”宾客中一人轻呼道。
　　只见四个人影分别自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落木台上，正是逍遥门里名声显赫的四位首席弟子“从吾所好”。除了为首的萧从之一身不和谐的嫣色衣袍相当抢眼之外，其余两男一女，皆是着红衣，外披黑色薄衫。四人各自拿着自己的看家宝贝：萧从之抱琴，萧舞之手中是一方折叠了的棋盘。另外两人，一人带了支半人高的毛笔，一人背了一个旧画箱，正是萧琐之与萧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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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踏白：萧兄，为什么就你穿得与众不同。是要抢镜吗？
萧从之：非也非也。前几日在街上偶然看到有人穿此衣色招摇过市，我看着觉得挺不错，就去置办了一套，刚好豪杰会穿。
江踏白：萧兄，更正一下，那个人不是招摇过市，是拔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