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86、第八十五章 瘴气林

　　“客官，您要不要来点酒？”
　　小二见窗边那戴着斗笠的人已坐了许久，一叠花生米早已吃得见了底，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上前一问。
　　“酒……”对方像是颇为向往，却硬生生忍住了似的，“喝酒误事阿，不成不成。你还是给我一壶茶吧。”
　　窗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江踏白。而他所在之处，不是金莲客栈，而是离幽冥楼最近的一家二层楼的小酒馆。他自二楼窗边望去，隔江恰好可见幽冥楼的零星灯火。他已在此坐了半个时辰有余，店里往来人零星，而他这么一个头戴斗笠，身佩宝剑，又着一身灰色劲装的人，自然容易引起小二的注意。
　　茶很快上来。
　　他倒茶举盏，对着茶盏里的倒影看了好一会儿。茶盏里的面容依旧，唯独不同的是他的眼角，那里有一朵莹白桃花颇为醒目，这就是他戴上斗笠的原因。
　　在马车里他早就表明，不知会花家是因为不想花家与此事扯上关系，墨竹因他被掳，人就该由他来救。谁想被花闻人一句“琴曲是逍遥门的，墨竹是百花楼的，你是背黑锅背习惯了，舍不得扔掉了”给怼了回去。
　　江踏白只好将“离魂剑法”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花闻人，花闻人沉吟片刻便说：“这样看来，你还真得去上一趟。”
　　江踏白对他变脸之快表示不快：“不是吧，花花，你也想让我学那什么剑法？”
　　“这倒不是。你想要留为己用，或者送回去给逍遥门都可以，那东西唯独不可留在幽冥楼。”
　　“这是何意？”
　　“齐岳白是什么人，踏白你自然比我清楚。如今他重出江湖，与龙门联手，恐怕来者不善。若离魂剑法最终落到他们手里，江湖必将掀起一番波澜。既得了剑法，又依萧遥也所说，麒麟剑乃是最适合它的宝剑，那帮人日后肯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既然如此，不如今日就去做个了断。”
　　横竖都是盯上他了，现在他还算占得先机，知道离魂剑法藏在哪。若是真如花闻人所说，他们得了剑法后再盯上他，恐怕那就是单方面的追杀截堵了。
　　两人达成共识，由江踏白去冒这个险，不仅为救人，更为不让剑法落入对方手中。花闻人难得没允许他随随便便就去闯，而是让桃花最后为他做了一事。在江踏白嫌弃的眼神里，桃花笑嘻嘻地在他脸上画上与自己相同的白桃。
　　江踏白饮了半壶茶，见那幽冥楼的灯火倒映在湖面上，在黑夜里如同鬼影飘摇，知道此时自己该行动了。正要招来小二算钱，江踏白心思一动，摘了斗笠，喊来了小二。
　　“客官还要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点。”江踏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二，慢慢说道。
　　小二见他目光如炬，眼角一朵桃花分外惹眼，便忍不住盯着那朵桃花瞧。真是精致的桃花呀，可是一个少年郎画什么桃花？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却怎么样也移不开。
　　江踏白看他已然看呆，便调理内息，此时的声音微微灌入了内力：“我什么都不点，可以走了吗？”
　　小二如在梦中，鬼使神差地后退了一步：“您慢走。”
　　江踏白满意地离开二楼的座位，来到一楼，看到那掌柜目光狐疑，便上前一笑：“我已吃好喝好，可以走吗？”
　　“走？您的茶钱……”掌柜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他眼角的白桃，也跟着发怔起来，口中直说，“您请。”
　　“我走之后，你可会记得我的面容？”江踏白声音悠悠。
　　“不会。”掌柜呆呆回应。
　　江踏白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酒馆，嘴里还念叨着“桃花姑娘的魇魅术果然了得，我不过学了皮毛，竟有这样大的用处”。
　　等他走后不久，掌柜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小跑上了二楼查看：“那个江湖人还在吗？”
　　小二正在二楼打扫呢，听到他这话，连忙看向江踏白的位置：“咦，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没印象，该不会是吃白食的吧！”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跑到那桌前一看，却见上头早已放了好几个铜板。
　　掌柜将钱收好，这才松了一口气：“最怕来那种江湖人，二话不说就从窗户翻出去，吃白食吃得理直气壮。幸好不是。”
　　小二连忙附和：“更怕那种仇家打架的，上次险些把我们酒馆拆了。”
　　就在小酒馆里的掌柜与小二还在一阵感慨之时，江踏白已来到了传说中幽冥楼外的瘴气森林前。

　　冷月高悬，夜里的风格外的冷，吹过来时，没有披风挡上一挡，还真有点挨不住。江踏白此时恨不得把右手也一起塞进鹿皮手套里，无奈手套太小，根本装不下。森林外头有两人看守，森林里一大片树，但不知是时节不对，还是真的受那所谓的瘴气影响，此时光秃秃的，在月光下就张牙舞爪，显得阴森恐怖。不远处幽冥楼的零星灯火，从他的角度看去，就好像森林里飘了几缕鬼火。
　　“来救个人还这么渗人，折腾谁呢。”江踏白低声抱怨着。
　　“谁在那里！”没想到守门的两个人耳力挺好，江踏白的嘀咕都未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也罢也罢，本来就没想要躲的，江踏白把斗笠扔到一旁，大大方方走出来。
　　“你是什么人？”
　　“是你们楼主想要的人，”江踏白笑了笑，“不信吗？不信不妨走近看看我是不是鹿手侠。”
　　其中一人果然走近了，才一靠近，对方就借着月光瞧见了他脸上的白桃，顿时一愣，着了魔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怎么样，是不是鹿手侠？”另一人喊道，未得回答，又见到情形古怪，那人竟好像猜到了其中有诈，忽然转身往森林里跑去。
　　“可不能让你走。”江踏白身形如风，很快追上他，抓住他的下颚逼他看着自己。然而巧的是，此时月光被一片乌云遮蔽，四下并无火光，饶是对方脸转了过来，看不到桃花，自然就无法被他半吊子的魇魅术所惑。
　　江踏白智取不成，索性直接硬碰硬。他一把抽出麒麟剑架到对方脖子旁，冷笑道：“回答我问题时仔细点，麒麟剑嗜血，我也没耐心。”
　　“是，是……”对方点头如捣蒜。
　　“我问你，这片森林有何蹊跷？”
　　“是……是瘴气！寻、寻常人进了这森林，若没有防范，一炷香的功夫便要倒地。就算是内力深厚之人，也是撑不过一盏茶。纵是侥幸出了这里，也是要大伤元气的。”
　　“破解方法呢？”
　　“只有服用幽冥楼的秘药，才能防范瘴气。你、你是楼主要找的人，待我去通报，楼主定会差人送药来……”
　　“这么说，如果我不想惊动他老人家，非要硬闯的话，没门了？”
　　“是这样没错……”
　　“但我如果非要你们为我开一扇门呢？”
　　“不可能的，”那唯唯诺诺之人忽然变了一副嘴脸，“你为了追我，早就踏进森林了！鹿手侠，你被我骗了。只要进了森林，不用一炷香，一弹指就够你受的了。”
　　居然被区区一个看门的给算计了！江踏白气急败坏，用麒麟剑的剑鞘狠狠将他击晕在地。人才刚放倒，江踏白就觉得胸中闷得慌，像是要喘不过气来，挨不住吐了口血，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他实在没有力气出森林，只好背靠着一棵树坐下，同时掏出吴忧的药，胡乱往嘴里倒了三四颗。
　　虽然不能对症下药，但至少不会让他现在就死在这里。江踏白缓了片刻，因吴忧的药恢复了一些精神，他站起来，将身法施展到极限，飞快朝森林深处掠身而去。他得试试，到底是这片森林更大，还是吴忧的药撑得更久。
　　只是可惜，答案似乎是前者。他分明已能望见森林的出口，莫约只有百步之遥时，却再撑不住了，一口气提不上来，双脚一软便跪倒在地，亏是用麒麟剑撑住身子，才不至于太过狼狈，整张脸扑到土里。
　　“吴老头，我以身试药，证明你还是不行阿……”他口中呢喃着，呼吸开始变弱，眼皮也越发沉重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响动，似乎有人自森林那头掠身而来。江踏白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睛，才瞥见了一眼，对方就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带离瘴气森林。
　　那一眼，他瞥见的是一片花衣裳。
　　江踏白心中讶异，在逍云寺里，萧从之就已权衡利弊，断言白想花不会轻举妄动。但显然，这位百花娘娘并不是个善罢甘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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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吴忧：决定了，下一瓶药黄连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