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93、第九十二章 试剑招

　　齐家父子的棋局之中，齐笑所执的白子被黑子杀得片甲不留。齐岳白撂下那句“你真当为父眼盲耳又聋了”，便将棋盘掀翻，起身大步迈向密室。只是还没等他走近床榻，身后的齐笑便突然发难。他一个飞身追至床榻之前，拦住了齐岳白的去路。
　　齐岳白眉头一皱，沉声道：“阿笑，刚才的话你没听明白？”
　　“楼主的话，我向来都听得明白，”齐笑道，“只不过楼主有想要的东西，我也有想要守护之人。楼主如果还执意要一探究竟，就先放倒我，如何？”
　　齐岳白哈哈大笑了起来：“除了这臭脾气，你真是没一点像我！你的武功路数全出自幽冥楼，学得又不精。实在要夸赞，不过一番脚下功夫，你凭什么拿捏为父呢？”
　　没成想齐笑竟没有退却之意，他拱手微微笑道：“学艺不精，愿请楼主赐教。”
　　“好！那为父今日就来试试你如今的本事如何！”齐岳白说罢便以碧落黄泉掌对上眼前站立得落落大方的亲儿子，“接好了，第一式，水中月！”
　　齐笑亦以掌相应，却不敢硬碰，只见招拆招，凭借身法躲避为多。碧落黄泉掌一共十八式，自“水中月”起，一招连着一招，直至最后一招“落黄泉”。像齐岳白这样的高手，若一套掌法使下来，行云流水般的，便是真要送人入黄泉的。幽冥楼这门顶尖的本事，齐笑仅学了五成，饶是他全力避开，也只撑到了第十招便败下阵来。
　　齐岳白眼看他单膝跪地，累极而喘，却仍不肯让开，恼火一下子便蹿了上来。
　　“逆子！你今日所为，是想提前见阎王是不是？”齐岳白愤恨地上前一步，一脚将他踢到一旁。
　　齐笑摔到一旁，却飞快撑起了身子，抬头冷笑道：“如果我今日见了阎王，也是楼主亲自送去的。”
　　齐岳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事到如今你还要威胁为父？好！好！为父到要看看你想护着的是何方神圣！”
　　谁想齐岳白刚要动手，密室的门便自己开了，里头飞身而出的少年一身灰衣，黑色披风十分醒目，还拿一半的披风遮住了脸，他手中，一边是麒麟剑，一边是一纸琴谱。
　　“让齐楼主久等，是晚辈的不是。”他嘻笑道。
　　白鹭刚刚睡醒，也从密室里蹦蹦跳跳地出来了，歪着脑袋好奇地张望眼前一幕。
　　齐岳白目光如炬，逼视着他：“鹿手侠觉得，有老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帮着你，真就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如果真想走，留下《忘机》，老夫便当今日你是客客气气来送谱子的。”
　　“齐楼主这番话我信，只可惜琴谱不能留下，萧遥也那老东西还指望跟他家大弟子钻研钻研这曲子呢。但如果齐楼主想要的是琴谱里的‘离魂剑法’……”江踏白把琴谱收回怀中，故意将尾音拖长，果然见到齐岳白眉头拢了起来等他下文。于是他慢悠悠道，“这就更不能如你所愿了。离魂剑法依托于琴谱中百年，如今已认我为主，托身于麒麟剑中。我倒是不想要它，可它也不想要别人。”
　　“这有何难！老夫便把剑一起夺来就是！”齐岳白说罢便举掌飞快地迎了上去。
　　江踏白手持麒麟剑迎击，此番正面对上齐岳白这等强劲对手，不是他自负或者自找苦吃，而是他想试探一番这人人追捧的离魂剑法究竟有何玄妙处。而离魂剑法果然不负他所望，齐岳白的掌风才至，麒麟剑便发出青白剑气，江踏白只觉手心温热，离魂剑法幻化出的白身贴着他的身影而生，与他一同握剑迎击、出招！一招一式，竟好似被离魂白身牵引着走，但却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禁暗叹，若是无法叫离魂认主，而强行用之，恐怕就要走火入魔，甚至沦为离魂剑法的傀儡。
　　江踏白与齐岳白过了几招，每每都是险象环生，若无麒麟剑与离魂剑法合力，他恐怕撑不到这一刻。他心中惊叹幽冥楼碧落黄泉掌的霸道，与未央宫的一夜春风相差甚多。两人过招已逾半柱香时间，江踏白隐隐觉得离魂剑法与自己的契合度始终不够高，这样下去，落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救人的。
　　他余光瞥向墨竹，只见墨竹躺在小榻上，身边还守了两个幽冥楼弟子。江踏白慢慢分出心神，思考对策，将招式渐渐交由离魂白身来完成。那两个弟子并不知墨竹身上的软筋散已解，且此时正专注地看着他们二人的缠斗，倘若墨竹突然发难，撂倒那二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墨竹悄无声息地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上面……江踏白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
　　他眼看墨竹变换手势，从“五”开始变成“四”，正是在倒数，便知屋顶那位正在伺机行动。就在墨竹倒数到“一”之时，江踏白一计横斩逼退齐岳白，然后便迅速飞身到墨竹身边，与墨竹一前一后放倒了幽冥楼的两个弟子。
　　待齐岳白追来之时，屋顶之人便迅速破屋而入，出其不意百花针连发，逼着齐岳白后退避让。那位穿着花衣裳的男人一落地，便左手提着墨竹，右手提着江踏白，飞身而上。齐岳白脸色一沉便要去追，不想却有一人挡在他的面前。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笑。
　　“闪开，苦头还没吃够吗！”齐岳白喝道。
　　“收手吧……父亲！”齐笑注视着他，在喊完之后，止不住内息翻涌，便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
　　“阿笑！”齐岳白上前扶住了他。这一耽误，便已错过最佳追踪时机。齐岳白却再也没有往三人离去的方向看过，他望着面前这个本应最亲近的人，神色复杂，扶住他的手紧了又紧。
　　一声沉痛的叹息悠悠传来。
　　“自阿溁离去后，你就不曾叫过我父亲了。”
　　这话，不仅让一旁的两名幽冥楼弟子听见了，也让还在屋顶观望退路的江踏白听了进去，不禁让他呆了片刻。白想花就在一旁，此时发现了一条防守松懈的路，连忙领着墨竹与江踏白走了那条路。离瘴气森林只剩一小段路了，江踏白却停了下来。
　　“小白？”白想花喊了他一声。
　　墨竹见他面露迟疑，很快便了然一笑：“阿白若是不放心那位，只管回去看看就是了。”
　　白想花挑眉：“怎么，你跟幽冥楼里的谁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齐左堂主为救我们伤筋动骨，还晕了过去。阿白是最重情义之人，自然想回去看看。楼主就别操心这事了，”墨竹说着，走到江踏白身边，“你的披风皱了，我替你理一理。”江踏白被墨竹猜中心思，正在默默唏嘘，却听得墨竹在他耳边轻声道：“阿白放心，你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说完便微笑地后退一步，“墨竹在奇人馆等你归来……共饮一壶酒。”
　　江踏白面色微变，他之所以亲自来救墨竹，动机并不单纯。不仅为朋友情谊，还想打探他是否将女儿身之事告诉第二个人。没想到墨竹竟主动相告，要他放心，这样反而像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江踏白咬咬牙，将手中的麒麟剑递给墨竹。
　　“阿白这是？”
　　“托付与君，我留着此地，带着它总是不便。”江踏白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
　　墨竹一愣，随即开怀一笑：“只要阿白信我，墨竹愿替你保管此剑。”
　　总有这样的人，只要别人对他好，他便想着倾尽所有、百倍奉还，将一片衷肠捧在手心给对方看。或许笨拙，或许小心翼翼还有些羞赧，但却是毫无保留的赤子之心，最是难能可贵。
　　墨竹正是感受到了江踏白的这片真心，接过剑的时候，才流露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容来。这个傻姑娘大大咧咧踏入奇人馆的一幕仿佛还在昨天。她若再来，不知还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江踏白目送那二人自瘴气森林中离开，才又默默换回侍女的服饰，躲进侍女休息屋子里避风头。等四下终于平静了，他才又溜回齐笑的屋子里。
　　屋内无人值守也无灯，幸好有一扇窗户，透出月光来。他借着光来到床榻边，看到床旁边放着一张空碗，碗底似乎才残留了些黑色药渣。他端起来闻了闻，随即嫌弃地放回去，闻起来就苦得要命，亏齐笑能喝得下去，改天得跟他请教一下喝苦药的秘诀。
　　齐笑的脸在月光下越发苍白，江踏白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来试探他的鼻息。
　　还活着嘛。
　　江踏白莫名松了口气，想着齐笑如果为了他而出了什么意外，他就要自责死了。可就在他要把手缩回来的时候，这个病人睁开了眼，并捉住了他的手，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你、你、你醒着？”
　　齐笑满意地看到他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微微一笑：“我睡得浅。更何况……你这样盯着看，我怎么睡得了？”
　　“我怎么盯着你了。”江踏白用力将手抽回，原本温暖的手心，被齐笑碰到便凉了许多。
　　齐笑声音虽虚弱，但精神气力已恢复了许多。他看着江踏白有些心虚的脸，缓缓开口：“踏白，为何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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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踏白：作者要我回来。
齐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