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刀不是小灯》头发微干

4、十四1

　　破旧的楼房铁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几个辅警开路，后面由两个男警察架着一个烂泥般瘫软的女人，女人灰白的头发凌乱不堪，头深深埋在胡乱套在身上的外套里而看不清表情，被镣铐禁锢的双手则毫无气力地垂在胸前，她脚上踑着的拖鞋被拖了半路，半道掉了一只也没有察觉，孤零零的拖鞋上沾染的血渍已经干涸成褐色，有小孩好奇想要伸手去捡，被大人拍掉大骂要死。
　　赵小灯是在两个女警的护送下出来的，纤瘦的身上罩着宽大的警服，女警一边喊着别看了，一边用纸板替她挡住脸，直到上警车的间隙楼正亭才有机会匆匆瞥到一眼，居然和证件照一模一样。
　　一般人拍证件照除非后期处理过，多多少少会丢失点真人的神.韵，而赵小灯的那张脸，从向上舒展的眉毛开始到固执突出的鼻骨以及微微上翘的嘴唇，那股子倔强的劲儿都能从二维的照片里透出来扎进人心。
　　“师兄，这个案子我来跟吧。”楼正亭预感今年的暑期社会实践会很有意思。
　　“我也很想跟诶，怎么办？”他的这个师兄就是个人精，看他难得有了兴致就要坐地起价。
　　楼正亭勾了勾嘴角道：“条件，你说吧。”
　　“回美国之前的所有ｆａｒｅｗｅｌｌ　ｐａｒｔｙ（告别派对）你都不许再缺席，还有你请客。”
　　“成交。”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直到他要回美国了还是没有见到探访对象。倒不是他偷懒，他去了几次赵小灯的寄养家庭都扑了个空，寄养父母一脸无奈地说：“这个孩子我们管不住，白天还好好地答应去补习到了晚上跑得枪都打不着了，把她锁屋里吧就自残，还尖叫着要报警，说我们虐待她，在心理辅导老师面前却又是另一幅模样，打死不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不说还假装失忆，我们现在只好送她回福利院了。”
　　楼正亭想好一个戏精女孩的成长史，他又去了福利院，院长也是一脸无奈地摊手：“这个孩子太倔了，绝食抗议闹了几天，我们怕出事只好放她回自己家了，这是孩子自己的意愿我们不能强迫的。”
　　楼正亭再要去她家里找她的时候，他的暑假也快过去了，忙着交各种实践报告、参加各种告别派对，这件事就渐渐搁置了。
　　Linxx是这两年拦海市最热门的夜场，到了午夜门口等卡座的年轻人能一边撸串一边聊天，生生把宽敞的入口搞成大型相亲会场，这天晚上他再一次被师兄拖去了Linxx参加ｆａｒｅｗｅｌｌ　ｐａｒｔｙ。
　　楼正亭百无聊赖地看着T型的ＬＥＤ巨型天幕上不断变化的光影波动，从小他就有个怪癖，总喜欢盯着光亮的东西不放，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边上的师兄已经喝得面红耳赤，搂住他的肩膀道：“我说你去跟边上的那桌妹子寒暄下呗，已经有好几个跟我打听你了，眼睛全都往你这飘啊，你去撩几个过来哥们也跟着沾沾光。”
　　“不去。”楼正亭回答的干脆。
　　师兄嘿嘿笑着，咬着耳朵说道：“你小子今年也读博二了吧，不谈恋爱不撩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喜欢男人呢！”
　　“我喜欢啊。”
　　“操.你妈的！”师兄闻言从他身上跳开，一屁股挪到边上的沙发去了。
　　低趣味的玩笑过后楼正亭又觉得无聊了，远处几个移动的荧光色小点提醒他又该买酒了，他朝着一个小点招招手，穿着荧光色热裤的姑娘就走了过来。
　　“老板，要买酒吗？”
　　眼前的姑娘一张素素白白的脸上未施任何脂粉，在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显得尤其少见。
　　他认人向来是过目不忘，更何况是这么张叫他扑空了几次的脸，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赵小灯。”
　　姑娘明显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对他的唐突未作任何回应。
　　“老板，要买酒吗？”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楼正亭来了劲，直接回答说：“要，来两瓶Hennessy X.O。”
　　姑娘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这儿是卖啤酒的，您要买洋酒找他们。”葱白手指指向旁边穿着白衬衫、打着黑领结的酒保。
　　楼正亭身边的那帮酒鬼连洋酒都嫌醉得不够快，没人喝啤酒，不过他才懒得管那些酒鬼呢，接着问道，“那啤酒怎么卖”
　　“388一打，买十送一。”
　　他掏出信用卡，“那来十打。”
　　“好嘞。”姑娘利索地从贴身裤袋里摸出刷卡器，给他递了过去。
　　他输完密码也不急着把刷卡器还回去，故意问她：“你们经理知道你还是未成年吗”
　　姑娘波澜不惊的脸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直接从他手中抽走刷卡器撕下收据：“麻烦您在这儿签字，酒我一会儿给您送上来。”
　　“不用了，这帮酒鬼不喝啤酒，酒你自己留着吧，刷的钱就当给你冲业绩了，你坐过来陪我聊聊就行。”说完他朝姑娘靠了靠，顺势环上对方盈盈一握的腰身，眼风往卡座略略一扫发现师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个裙子短到和内裤齐平的女孩，毛手正在人家大腿上来来回回，贼眼却往他这挤眉弄眼。
　　而他手边的这个姑娘就没那么温顺了，将他猛地一推道，“我这只卖啤酒，其他一概没有！”说完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他叹了口气又回到卡座，酒保很快送了啤酒上来，他只好又刷卡开了两瓶洋酒，看到酒保郑重其事地调酒他就头疼，看不懂国内流行的奇葩喝法，洋酒加绿茶，洋酒加啤酒，什么鬼？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将就的人，吩咐酒保给他拿来空杯，给自己倒了杯纯酒，敬了一圈七倒八歪的师兄弟后就借口上厕所打算走人了，站起来后发现坐久了还真有点尿急，便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1，2，3，4。。。。。。18，19，20！时间到！”靠近洗手间的一个卡座里，十几个男男女女围做一团，神情激昂地数着倒计时，而人群的漩涡中心，一身荧光短打的赵小灯正对着啤酒瓶吹得豪迈，面前的桌上已经放了10支空瓶，随着第11支的空瓶砸下，赵小灯打了个气嗝，又举起了第12支。
　　“呵，挺能喝啊。”楼正亭觉得这个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玩,便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倒计时再次开始，“1，4，5，8，13.。。。。。。”数字越数越快，赵小灯看着有点应接不暇，一行液体沿着口角流了出来。
　　人群中一个矮胖的光头男立马尖着嗓子喊道：“不准漏出来啊，漏出来一滴都不算！“
　　赵小灯勉力收了收下巴，那行液体就又沿着口角吸了回去，但她的节奏就此破坏，二氧化碳直冲鼻头，一个没忍住，啤酒从鼻子嘴巴同时蹦出，喷了光头男一身。
　　“我操！叫你别漏跟老子对着干是吗？“光头男抹了把脸骂道，“你输了，酒钱一分也别想了！”
　　可能因为刚刚灌了一整打的啤酒，也可能是因为气愤，赵小灯原本细白的脸上燥红一片，她咬牙道：“你说话不算数！说好我喝多少你买多少的！”
　　光头男阴森笑道：“喝多少买多少的前提是你在20秒内吹完一瓶而且一滴不漏！”他抖了抖身上湿透的上衣，“你自己倒是看看，这是漏了多少啊？！”
　　赵小灯抿着嘴，半晌才用细小的声音辩解道：“那是你们犯规在先，你们越数越快，每一瓶给我的时间都没有20秒，我一口气回不过来才喷的，要不然肯定能够完成。”
　　“漏了就是漏了，别找借口，搞得老子一身酒没有叫你赔衣服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你自己喝的酒凭什么要我给你付钱，要不然你陪老子睡一觉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光头男拉开嘴猥琐地笑，露出里面两颗闪闪发亮的大金牙，围在他身边的男女也嘻嘻哈哈地起哄起来。
　　楼正亭心想自己买了十打啤酒也没能让姑娘和自己说上几句话，这个光头一分没给就不但灌了酒还要睡人家，自己果然是老实人太好说话了。
　　赵小灯沈下脸不再反驳，雕塑般立在卡座的中心位置一动不动，既不撒泼也不争吵，就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搅得人看着心烦玩而无味。
　　“我说你们的工作人员也不管管，”光头男拉来经理投诉道，“这个卡座老子是花了钱的，你现在人往中间一站多倒胃口，还叫我们怎么玩？退钱！退钱！”
　　经理每天见惯了这种场面，连连喊了几声大哥后打圆场道：“小姑娘也是勤工俭学家庭困难才来打工的，您不给她买单她这一晚上就白干了，您看这样成不，我让她给您道个歉，您也就当做慈善把酒买了嘛！而且现在还有买十送一的活动，多划算啊。”
　　说完经理粗鲁地把赵小灯拉出卡座，“怎么这么不懂事？大哥刚才是逗你玩儿呢，来来来，你给大哥道个歉，这事儿就算了。”
　　光头男抖着脚正等着姑娘低身下气地求他，没想到赵小灯倔劲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她两眼回瞪道：“我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经理你也别劝了，他就是个装逼的穷光蛋，三百多块都给不出来还好意思吼退钱，我都替你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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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不少存稿，明天继续，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