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格雷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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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辚辚。
车厢里面，至少有两个人神思不属。
虽然，玛丽安在听完布兰登上校对悲惨过往的叙述之后，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崩溃表现，甚至在众人瞩目之中，只是平静地问了范妮一句，“我们可以出门了吗”，但是……自上了马车之后，她一直沉默着，像是被封存进石膏里一样地静默着，整个人都是一种沉疴已极、只差迎头一击就会心死神灭的状态。
而另一个走神到近乎物我皆忘的程度的，却是范妮。
如果宇宙大爆炸能够被感官所捕捉，那一定就是她现在脑子里的状态吧。
无数前一世零落在纸面的名字和情节，交杂着她这一世积聚的现实记忆，像飓风一样把她彻底裹挟——她几乎瞬间就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一部西方名著中的事实，但那种世界观颠覆的轰然和渺然……久驱不散。
直到她再一次踩到了地面。
范妮站在格雷小姐寓所的台阶前，所有心神才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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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妮等人等候仆人的通报时，迎面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快步走出。
老先生一脸不忿，气势汹汹地大步而来，与她们擦肩而过。老妇人匆匆点头回了她们的屈膝，满脸都是不合礼仪的仓促和忽视而导致的尴尬，几乎小跑着，也追不上她的丈夫。
她们目送他们出了门。
范妮若有所思。
埃莉诺看了范妮一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投回对那对夫妇全不在意、满心格雷小姐和威洛比的玛丽安身上。
不过，还不待操心的姐姐从不省心的妹妹脸上看出什么，仆人就轻声走出来，殷勤有礼地将她们请进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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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妮在很久以前，格雷小姐的年纪还离嫁人远得很的时候，与之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是太久以前的会面了，模糊的印象在记忆里落了不止一层灰，早已算不得数。她必须以新的眼光认识这位成年不久便已经许婚的小姐。
于是，在进门行礼寒暄落座这一系列流程走完之时，她已确认完毕格雷小姐与传闻相一致的那一部分：
格雷小姐确实相貌平平，纤瘦的身材也乏善可陈，但她的穿着和妆容入时，风度和体态也恰恰契合当前潮流最热捧的趋势，这让她整个人的吸引力顿时翻倍翻翻倍，使得她即便成不了社交圈最亮的那颗星，也绝不会落入泯然众人的境地。
然后，立刻，范妮注意到了格雷小姐身上没有被传闻描绘出来的那一部分。
格雷小姐与玛丽安在气质上颇有几分相似——她们都带着一种来自林间野外的生趣。但与像能一跃高空又能舞踏枝头的健气歌禽一样的玛丽安不同，格雷小姐的眼眸中闪烁着食肉兽类狡捷的机敏。
范妮猜测，她一定习惯了不动声色的观察和试探他人，估量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够触及的最高品质的猎物，选定了，就像小型的凶猛猫科一样一扑即中，有兴趣时，可让它略微挣扎几下，但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纵它逃出外松内紧的爪笼。
对于这位结识过的陌生人，范妮一眼即过，礼貌地没有多看，在啜一口红茶的时间内，想通了所有，斜瞟向正襟危坐、对女仆精心准备的茶点视而不见的玛丽安，心中禁不住叹了口气——
不知道，当玛丽安意识到格雷小姐对她心心念念的威洛比并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时，她的悲愤，会不会被瞬间点燃成燎原大火。
格雷小姐感觉到了玛丽安复杂的目光，但她没有计较，而是等着范妮放下茶杯：“您的到来让这里蓬荜生辉，达什伍德夫人。说实话，我可从未料到能在这里迎来您的拜访。”
范妮也微微一笑：“格雷小姐，你知道，我的母亲曾与你的母亲有过一段愉快的交往，母亲一直认为，格雷夫人是她所遇见过的性情最好的人之一。她坚持，她必须在格雷夫人唯一的孩子成婚时送上她的那份祝福，奈何杂务缠身，派我做了这个信使，当然，我也带来了我自己的那份祝福，希望我的冒昧到访没有打扰你。”
“当然不会。确切地说，恰恰相反，您的到来对我来说，堪称意外之喜。”
范妮有些惊讶地发现，格雷小姐这番话说得格外地真诚，而格雷小姐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这点讶异。
“您可能不记得了。”格雷小姐的笑容染上了几分回忆之色，“当年，约翰，我的一个玩伴，我监护人唯一的外甥，在和我争抢一匹小马驹时，恶狠狠地嘲笑我，说女孩子就该在角落里摆弄绣花手绢，在阳光下纵马驰骋是男孩子才能做到的事，恰好一旁路过的您，利落又扎实地驳倒了他，他最后只能一脸要哭鼻子的表情跑走，把蓝天和绿草都留给我。而我，我一直不能忘怀您说过的话——”
她的目光变得晶亮起来，正正对上范妮的视线：“‘没什么本来就该的，做不做得到也要做了才知道’。直到现在，我都一直在按照您说的话做……”她顿了顿，笑得笃定又有些得意，“包括定下这场婚事。”
范妮早已收起那点惊讶，温柔的微笑不变，听到这里，也故意不看向玛丽安：“我确实不记得了，而且，我恐怕不明白你的意思。”
格雷小姐并不在乎其他二人的存在，说得直白又坦荡：“就是您说过的话，还有我许久以来的成功尝试，让我确信，并不是只有男人才能够掌控婚姻，女人并不是永远只能做被掌控的那个，只要我去做，我也能够掌控我的婚姻，以及我的丈夫。”
范妮没有露出听到了骇人听闻、伤风败俗的狂言的表情，而用适当的好奇语气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所以，你认为，威洛比先生是能够被你掌控的丈夫吗？”
“当然。”格雷小姐对范妮并不怎么出乎意料的平静反应非常满意和喜悦，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最合适的丈夫。”
她想来已经憋了够久，说到底，要不是范妮的意外来访，她也找不到什么彪炳成绩的机会，此时几乎一吐为快：
“他足够英俊，很能装点门面；足够虚荣，甚至违心求爱于我；足够贫穷，不得不保持对我的依附；足够愚蠢，不论算计我还是逃离我都事不能成；最重要的是，他出现得足够及时，再晚一点，我的监护人都可能要对我的婚事打其他主意了。呵，要不是他们没有男孩，约翰又自视甚高、不堪摆布，他不久之前那场闹剧一样的求婚让他们终于死了心，他们也容不下我这几日另谋出路的空暇。”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格雷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