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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八章 ...

  •   云弥烟归来的日子里,起先几天平静无波,就像是清而淡的山泉水,沁着一丝饮者自知的甜。

      顾陵舟每日上午辰正时分跟随李家来接人的马车前去替李清念看诊,约莫午后便能回来。依着顾陵舟的实时播报,李家的那位“大公子”,再须观察诊治三日便可自行调养了。

      他们计划了五日后搬走,跟随李家同样因事延缓的商队前往蜀地。当李家的老管家知晓顾大夫要变卖之前在临安城购置的宅子后,虽然不是很了解其缘由,也热心肠地许诺要帮他们变卖。因而顾陵舟与云弥烟只需要打点好行李以及贵重物品便可。

      云弥烟在这些日子里便待在家里着手收拾一应家什。之前被顾陵舟送给柳卿烟的那枚青松佩,也被她翻找了出来。下午顾陵舟回来的时候,告知云弥烟是柳阿娘临行前把玉佩送了回来。

      理所当然地,这枚玉佩又到了云弥烟的手里。她借着玉佩上原本雕琢的孔洞,将一根红绳穿了进去,随身挂在脖子上。顾陵舟笑言,烟娘该学一学打络子了。

      三日的光阴很快就溜过去了,这一天,顾陵舟竟是与李清念乘着同一辆马车回到了家门口。治愈好的病人千恩万谢地亲自送大夫回来以表敬重,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但二人刚下马车,李清念又以吩咐小厮带顾大夫前去钱庄支领诊金而支开顾陵舟的行为,让出来迎接顾陵舟的云弥烟隐隐嗅到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听闻你们兄妹俩后日要搬到蜀地。”李清念仍旧穿着一身华服男裳,靠在门柱子上一展手中的精美纸扇,自带一股风流潇洒,若有所思道。

      也许是顾陵舟医术精湛,也许是李清念身体素质好,加之李家药食条件优越,云弥烟竟是压根没法将面前的人与小半月前那个小产的女子联系到一起。不过仔细观察,还能看出李清念面色较之先前更加苍白了点。

      李家只对外宣称大公子染了风寒怪病,将事情完美地压了下去,而熟知其中内情的人,也俱是众口一词地秘而不宣。

      虽然在今日之前云弥烟只与李清念有过一面之缘,还是那种她能看见她,她却看不见她的那种单方面认识。可因着这些天听来的故事,云弥烟实际上对李清念已然生出一些同情来。

      此刻二人立于门口,云弥烟面上带笑,内心却是微刺了下。她将嘴角的笑意扯得更大了些,自我内心责怪道不该待人家冷脸色,顾氏骨科传言又不是李家的错。

      “不邀请我进来吗?”李清念毫不在意地说着,丝毫没有顾忌她此刻可是女扮男装,活生生一个青年男子的身份,云弥烟一个人怎好领她进屋。

      就在云弥烟还未有下文的时候,李清念又收拢了手中的纸扇,抵着额角轻笑了下,自作决定道,“罢了,我们还是在门口说话吧。”

      云弥烟点了点头,心里有种奇怪的不太好的直觉。

      “你们兄妹二人到了蜀地,可愿意住在李家别院,当我随府的大夫?”李清念直白地道出了来意,顺势给了对方理由,“一来你们二人在那边屋舍还未购置,二来我李家也确实缺少个大夫,你放心,我会付给你兄长丰厚的佣钱。”

      云弥烟沉默了,这委实是一个颇有诱惑力的提议,但为何李清念要如此做?他们要与李家人住在一块儿?云弥烟对此内心表示了抗拒。

      见对方妹子没有自己设想好的喜笑颜开的反应,李清念又补充了一剂猛药,开门见山道,“我又不是歹人,你不用想太多。我承认,提这些是因为我对你家兄长有些兴趣。”

      云弥烟怔愣住了,眼睛甚至不自觉地睁大,面色带了些红,“你……”

      这时李清念抬脚上前一步凑了过来,仗着自己颇为高大的身材,在云弥烟耳边笑意盈盈地低语道,“你应该知晓我的真实身份,在那边,我可以做你的嫂嫂,如何?”

      这女人……怎生言语如此大胆?云弥烟很怀疑她也是从现代穿来的。而且云弥烟刚刚脸红不是待嫁小妹听到有女子堂而皇之对自家兄长表白心迹的害羞,她是气得。

      可云弥烟又无法对李清念说顾陵舟是她的,她作了最后的抵抗,抬脸直视着李清念,“我家二兄,已经许有婚配了。”

      “是吗?”李清念摸了摸鼻子,一副我怎么没听说过的表情。

      “是。”幸好顾陵舟在这时回来了,否则她要是再与李清念待在一块儿,指不定会一时冲动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顾陵舟一回到家,便注意到云弥烟满脸写着不高兴。思来想去,似乎情绪变化发生在李清念与她一起站在门外的片刻工夫里。而云弥烟因着家门一关,伪装的面具卸下来,小脾气发得更加肆无忌惮。

      “烟娘,刚刚是那李清念话语唐突你了吗?”顾陵舟来到云弥烟面前,扶住她的肩膀,关切地看着她。

      他并没有用力,云弥烟轻巧地转了身子,垂下眼眸,一下一下地对手指,心里有些犹疑该说些什么。眼下顾陵舟的户帖过所都已打点妥当,她要与他说我们不去蜀地了吗?

      他们去那里是为了远离相识之人,本来与李家商队同去也只是为了方便,没料到李清念竟是将主意打在了顾陵舟身上准备无缝对接。

      似乎去了那里,他们再悄悄搬往别处也不是不行,大不了隐逸山林也是可以的。只是,云弥烟不知道顾陵舟愿不愿意,她知道顾陵舟可是心怀着医治世人的愿望,他大概喜欢人多一些的地方。去小村庄吗?

      云弥烟的思绪飞了好远,忽地,指尖一痛,将她拉回了现实里。

      并非她不小心戳到了指头,那种痛,就像是手指周围的时空出现了挤压与扭曲,就像是被一头无名的猛兽吞噬住了指尖,活活地咬住。

      “嘶。”她不由发出声音。

      “怎么了?”顾陵舟又转了过来,抬起云弥烟的手仔仔细细地查看,当没有看到什么流血的伤口,他的心才又放了下来。

      “先生,那李清念,好像对你图谋不轨。”云弥烟最终决定坦诚。

      顾陵舟无奈发笑,“你是因着这个不高兴?”

      云弥烟气呼呼地瞪着他,手指还放在人家温热的手心里握着,“对。”

      “烟娘,我好高兴。”顾陵舟越想越笑得眉眼弯弯。

      云弥烟佯怒,作势要将手指抽回来,却被顾陵舟反过来发力拉进了怀里。

      “你生气,是因为你心悦我。”顾陵舟的笑声震荡在胸腔里,闷闷的,愉快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云弥烟脸有些热,忘记了刚刚指尖的疼痛。

      “嗯。”顾陵舟稍微拉开二人的距离,右眼角下的小泪痣就像是月牙下的星光,他认认真真道,“我也心悦烟娘。”

      云弥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啊!她为何要烦恼于他人觊觎顾陵舟,他们是相爱的,这便可以抵御一切。

      晚上,二人各自回屋歇息,分别前云弥烟还踮起脚尖献上了一个晚安吻,当看到顾陵舟呆呆地愣在房门口,云弥烟心满意足地关上了房门。

      本来应是一夜好梦,他们已经没有了那些与前世重逢相似的交集,可刚一睡下,云弥烟再次陷入到那股混沌游离的空间里。

      这空间似曾相识。之前在徽州在那小乞儿请求之后她跨入的地方,之前她为了救朱淑真跳入湖水之后沉溺的地方,在现代的断桥上雨雾中她回来的那段旅程,无不与之相似。

      漆黑,无序,变形的流体,无处着力的实感。

      可这一次,她的意识清晰而明了。

      云弥烟惊醒了,她惊恐地看着自己透明了半截的胳膊,甚至在那本应该出现胳膊的空间里,一瞬之间,她看到了白日桥面上微湿的青砖。

      背脊陡生出凉意,云弥烟再也不敢闭上眼睛,以及躺下来睡觉。

      此刻的她,很没有实感。

      这是宋朝淳熙七年?还是现代的梦?

      顾陵舟,是实在的存在,还是她的幻想。

      云弥烟的眼眶里无意识地积聚着流动的悲伤,那悲伤与无措化作实体,滚成了豆大的泪珠,因着地心引力而下落,因着纤维的张力而浸湿了床褥上的一小片地方。

      她需要实感。

      她需要触摸。

      云弥烟,需要顾陵舟。

      凭借着横冲直撞的意识,云弥烟走到了顾陵舟的房门前,她推开没有上栓的木门扇,于黑暗之中,走近了顾陵舟。

      屋内的烛火刚刚熄灭,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烛芯上方萦绕旋转着一缕浅月色的烟。外面知了在叫,树叶在响,风也热燥,掀起发梢微微的痒。

      月光并没有染指她的心上人,而是穿越窗棂,浅浅地趴伏在床前的一小片方寸之地,触碰到她的脚边。

      今夜,月光很美,就像是流动的潮水。

      带上了月光潮汐一样的助推力,云弥烟又往前走了一点。

      她的指尖在痛。云弥烟瞬间明白了那种痛到底是什么。

      “烟娘?”顾陵舟并没有睡熟,迷蒙间睁开了眼,嗓音还带了些干哑与朦胧,有些意外在月光的背景布前突然出现的伊人。

      “嘘。”云弥烟将仍有痛感的指尖抵在了顾陵舟的双唇间。

      “我们尚未成亲,这般……”顾陵舟的心跳隆隆似鼓。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心上人竟然如此相近,手指越过布料直接触碰抚摩着他的皮肤,令他如何不激荡?

      顾陵舟的喉结无声地滚动着,但理智还在,他往后退了退,一只手按住云弥烟此时已经伸进他里衣胸口上的手。

      “我需要实感。”云弥烟几近带上了哭腔,“你的存在到底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不要哭。”此时顾陵舟更多的是无措,或许是被云弥烟传染上的。

      他松开了按住她的手,转而动作轻柔地擦拭她的眼角,关切地猜测道,“做噩梦了?”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云弥烟没有停下她要做的事情,她早已翻上了床沿,俯身亲吻顾陵舟的鼻尖,并用自己的鼻尖擦过顾陵舟弧度刚好的侧脸。

      “或许我会再一次消失……”她伤心地喃喃低语,说完这句话,甚至浑身颤抖了一下。

      顾陵舟快速跳动的心脏也因这一句话突然紧缩停滞了半秒。

      “我需要你……”带着泪水潮湿微凉的气息,忽然被吞咽进另一方温热的气腔,融入血液,沿着肺腑,血管,一直触碰到再次跳动的有力心脏。

      这一夜,外面的树叶飒飒,知了仍在聒噪,仿佛它真的知晓了某些事情。

      夜晚啊!月色撩起她的面纱,亲吻道,“难道我们不该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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