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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五十九章 ...

  •   夜晚在这间木梁结构的房舍内寂静地燃烧,蒸腾起湿甜的气。在这里再无其他,情人的眼睛里只有彼此,以及衬作对方背景布的黑暗的火焰。

      绝非为了一晌贪欢,而是去消除痛苦。云弥烟整个晚上都希望自己的四肢出现麻痹,可愈加清醒的感觉里是从指尖弥漫向脏腑的挤压般的疼痛。

      这感觉大概像是一叶孤舟被浪潮卷入了海底上方十米的位置,压在顶上的是数千米深的矿盐水的重量,她无可浮上水面而呼吸,但又因为那十米的距离而触不到海的最底面,无法脚踏实地。

      但所幸,有一人在陪着自己沉沦,虽然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到底在经受着什么。

      时空……真的无法悖逆吗?

      云弥烟的心里衍生出绝望,她甚至在某一刻认命地心想,为了顾陵舟的幸福,或许他们应该与李家人一道,让顾陵舟去做李家的大夫。

      不!这样他也不会幸福,云弥烟觉得李清念那种人,虽然爱的时候热烈,但也离得决绝而迅疾,那个女人真的会带给顾陵舟幸福吗?

      他是爱自己的,还可以去爱别人吗?

      不愿再去想,云弥烟闭上双眼,去寻觅顾陵舟的吻。

      他们的第一夜,顾陵舟一直在努力去温柔,可云弥烟却在疯狂地引导热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弥烟睡着了,一直睡到晌午连外面的知了都懒得叫了。

      吵醒她的不是外面的喧闹,不是风与树叶与鸟,也不是街上响亮而热情的宋人的吆喝叫卖。而是寂静,午时异乎寻常的寂静,让云弥烟以为自己又到了那个诡异空间的寂静。

      她睁开了仍旧懒倦的眼,拉开薄纱制地没有丝毫花纹装饰的淡色床帘。桌上一碗凉水荔枝膏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主人公终于瞥去一眼注意,碗底还压着一笺小信。

      信里内容大致是说顾陵舟又被李家人给请了过去,似乎是李家的老爷子身体上又有了什么不适。荔枝膏显然是留给云弥烟吃的,顾陵舟还特特在信里交代了没有用外面采购的冰块,因为云弥烟之前说河水不干净,他是将碗放到井水里泡着浸凉的。

      厨房的炉火上还坐着米粥,他闷了火,可以一直保温。

      吃完凉水荔枝膏过一会儿要去喝点粥暖暖肚子,顾陵舟不忘在信里交代了这么一句。

      又去李家。

      云弥烟将信放到一边,拾起靠在碗沿上的小瓷勺心不在焉地搅动着。

      她现在很疲倦,浑身酸软地像散了架一样,这既是个坏消息又是个好消息。

      酸软意味着她此刻在宋朝又回到了实实在在的存在,一想到昨夜她那么折腾顾陵舟,云弥烟不禁有些脸热,反射性地抬起没有拿勺子的那只手,手背贴在脸颊上以降温。

      而坏消息则更加显而易见了,第一夜那么折腾,她快要把自己搞坏掉了,而始作俑者永远不是那个一直往后退劝她停下来早点睡觉的顾陵舟。

      李清念对顾陵舟有意思。而云弥烟经过一晚上,竟然很自我嫌弃地内心吐槽,她昨夜怎么会失去理智到要把她的好好先生推给那个女人。

      云弥烟摇了摇头,这简直太可笑了。

      突然,外面的大门被敲得咚咚响。

      来找顾陵舟看病的吗?

      云弥烟放下勺子,翻找来顾陵舟的镜子快速地理了理头发和衣服,一边穿好鞋子,一边朝房门外走出去。绕过小小的院子,而后来到了前面的医庐。

      “来了来了!”她动作尽量很快了。

      岂料大门一打开,云弥烟就被来人的身份给愣住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来者不是别人,而是她刚刚还在心里念叨的李家大公子。

      “请问顾大夫……”

      还未待一身华裳的李清念问完,云弥烟便惊呼道,“他不是去你家了吗?”

      “嗯?”李清念挑了半边眉毛,稍微朝后转了身,看向自己的随身小厮,带着询问的眼神。

      只见那小厮低垂着眉眼,很确定地摇头否定,顾大夫上午并未造访李家。

      “顾家小妹,我想你家兄长应是去了别处,你听岔了吧。”李清念撇撇嘴,向小厮抬手示意。

      那小厮将手里捧着的一方端砚恭恭敬敬地递到云弥烟手里,又听那李家大公子解说道,“我见顾大夫写得一手好字,今日恰得了一方砚台,我这人又不是个弄墨的主儿,这好砚台搁我这里算是糟蹋了,不如送给值得用它的人。”

      云弥烟手中一沉,扫眼瞧了两下,只见那砚台质地均匀光洁,颜色呈现浓重而无暇的乌青色,一面是打磨好的砚池,旁边浮雕了图案,另一面似乎还题了小字。

      待她细细再看。

      雕的是鸳鸯,刻的是愿得一人心?!

      云弥烟瞬间觉得这砚台恶心得就像一坨屎,或者是沤得发臭的塘泥,她只想下意识甩掉它。

      下一刻,那方漂亮的端砚重又回到了小厮的手里。

      “李相公,我之前便说了,我家兄长已经有心悦之人了,婚约也定了,甚者他们可能已经那样那样了……”云弥烟皱着眉头不悦地道。

      “那样那样?”李清念在嘴里重复了她的话,又追问道,“是何样?”

      “男女之事,还要我如何给你继续解释?我想你也懂的。”云弥烟简直想跳脚,她刚刚冲动之下祭出这个是想把李清念给打发走,宣示顾陵舟已名草有主,顺带抹黑一下顾好人在对方心里的人品。

      可现下,她可不想将昨夜之事说得那么直白,虽然故事的女主人公身份在面前二人那儿是个未知,可太有代入感了吧!

      “那又如何?”李清念不以为意,“男人的正常需求而已。”

      “……”云弥烟终于忍不住了。

      “反正我不收你的砚台,他也不会要,你走吧!”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清念未料及云弥烟如此激烈的反应,摸了摸鼻子,让那小厮将砚台放在门边的地上,而后一转身,潇洒地离去。

      等到离开了云弥烟的视线与听力范围,李清念示意随身小厮凑过来,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顾大夫和他妹子之间还有什么事情,不管是多小的事情,都如实交代过来。”

      另一边,云弥烟看也不看那漂亮砚台,气呼呼地关上了门。

      顾陵舟到底丢下她去了哪里?他们不是才刚发生了那样那样,难道他不应该待在自己身边关怀备至吗?他是害羞躲起来了吗?云弥烟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合适理由了。

      她回去吃光了荔枝膏,又将厨房里的米粥听话地盛出来,就着菜菹吃掉。被荔枝膏染凉的肚子又暖和起来,云弥烟咂着那米粥的口感与味道,猜测顾陵舟大概在里面放了其他东西,淡甜味,而且吃完了浑身仿佛有了力气般,通体筋骨舒畅。

      嫁给一个会调养的大夫还真挺不错的,她厚脸皮地想。

      唉,顾陵舟怎么还不回来?她待会儿要怎么问他呢?说自己已经知道他根本没去李家吗?是不是挺尴尬的呀?

      就在云弥烟抓耳挠腮地在独自排练待会儿与顾陵舟对话的场景时,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钟声。

      洪声相撞,震荡着她的耳膜。

      那是,寺庙里起早的晨钟。

      在这里不该听见钟声。一来地理位置上这边离山里的寺庙尚有一段距离,二来时间上现在已经是快要到下午了,不可能出现晨钟。

      是她幻听了吗?

      云弥烟按了按紧离耳朵眼旁边的那一小块皮肉,大概是没睡好吧?她想。

      可刚缓过神来,自我解释完毕,又一声钟响在她耳边响起。或者说,在她脑海里响起。

      她仿佛听到了和尚念诵的经唱,轮轮回回,循循环环,似乎永远不会寂灭。

      灵隐寺。

      她的意识里就像被迅猛地盖了一个戳,陡然的惊醒,冥冥中到底是谁给了她提示?如此无根无源,却又如此令她笃信。

      云弥烟雇了一辆驴车,告诉车夫她要去灵隐寺,现在就要。

      车夫向来是只做生意不问缘由,更何况这中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后的大好晴天,清澈的碧天下,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湿润爽意,去灵隐寺嘛,那走吧!

      云弥烟这才注意到,原来中午她被惊醒的寂静,知了停止的聒噪,都是源于刚刚的那场小到连声响都全无的雨。

      灵隐寺的山门在云弥烟烦乱的思绪里不知不觉来到了眼前,她下了车,约定了与车夫集合的大致时间,便抬脚走了进去。

      那车夫自己先去停了驴车,后脚也走进了寺庙,既然来都来了,自然要拜拜的,给他家刚出世不久的老三祈个福也是好的。

      虽然云弥烟直觉里突然想到了这里,可当她与顾陵舟在离山门后几十步的距离迎头撞个正着时,还是感到一种讶异。

      “我……”顾陵舟避开了云弥烟的眼睛,面上泛了赧色,“路上忽然碰到道济禅师托我送一样东西给方丈……”所以才没去李家。

      他的话语带着与平日里显然的不同,说得支支吾吾的,云弥烟轻叹了口气,并不打算追问顾陵舟。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在合适的时候。

      “烟娘,你怎么来这儿了?”顾陵舟显得有些讶然,他可没有露出一丝半点要去灵隐寺的迹象,出门那时候她还在睡觉。

      “我也不知道,想着想着就来了。”她坦然。

      “如此。”顾陵舟点了点头。

      两个人迎着山风相对站立,都不约而同地,向对方掩盖了自己一部分秘密。

      “唉!年轻后生啊!”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突然被一旁五十来岁的老头给打破了。

      那老头穿着儒雅,浑身透着一股文人气,手里拎着一个竹制食篮,里面却是泛着一股很远就能闻到的馊味。只见他面色郁郁,提着食篮与他们擦肩而过。

      待那老头走后,云弥烟条件反射性地捏住了鼻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连刚刚沾染上那饭馊味的空气都嫌弃。

      顾陵舟也随她退到了一边,揉了揉云弥烟的脸,无奈地解释道,“那是水饭,是米饭发酵过的。”

      “人吃的?”云弥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之前怎么没有查到过。

      “人也可食,也可用于祭奠。”顾陵舟浅笑,“看来烟娘不喜欢。”

      云弥烟肯定地点头,忘记了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二人在山间走了走,估摸着时间,便与云弥烟之前约定过的车夫碰面。

      “先生,你是徒步走来的?”顾陵舟似乎没有牛车驴车或者马车在等他。

      “并非,我怕耽误车夫事情,便没有让那人等我,本来想着待会儿下山再寻一辆。”顾陵舟解释道,这次要自然得多了。

      二人回到山门口,那车夫还没回来,约莫过了半刻工夫,便来了。

      只听那车夫兴高采烈地说道着,“你们猜我遇见了谁?”

      顿了一小会儿,营造足了悬念,那车夫也不等他二人答,便自顾自地又开口了,“那可是堂堂的放翁先生!他从山阴来到这里访游,恰被我给碰到了!”

      放翁……

      “陆游?”云弥烟脱口而出。

      “欸,这般直道放翁先生的名姓不妥的!”那车夫面露不赞同。

      “啊,抱歉。”云弥烟私底下扯了扯顾陵舟的衣袖,与他对视两眼。

      难道刚刚那老头……是车夫说的同一人吗?

      云弥烟又具体地问了陆游的相貌打扮,震惊地发现刚刚与他们错肩而过的,恰恰是陆游。

      天啊!

      那车夫还在喜形于色地说放翁先生给他家儿子题了段诗,嘴里不停地夸耀着字写得特别透劲好看。

      得了名人的亲笔签名,似乎古代人与现代人拥有同样的情感DNA。

      云弥烟没再去在意车夫接下来的话,只是微蹙了眉,嘴里喃喃道,“唐婉……”

      顾陵舟袖下修长有力的手悄悄地握住她,眼神里泛着风拂波澜的温柔,似乎在安慰她,又似在说,顾崖柏不会放弃云弥烟。

  • 作者有话要说:  钗头凤,陆游与唐婉的故事,原本想具体展开主人公与陆游的对话,以来反驳陆放翁事后无补的“痴情”,但想了想,还是一笔代过吧,毕竟是个名人的名故事呢,这篇文的原则上,就是在历史没有详细记载的细节里进行扯淡。更何况,如果女主遇见陆游并与之以现代人的情感观去争辩,以陆游的性子,如此特别的丫头,嗯,得写下来,那就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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