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县主那些事儿》漱玉泠然

4、绿茶红豆糕

　　萧子隐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来，沈岫笑意澹澹地看他，又说道，“他们不惜得罪宣城侯府也要搜寻你的踪迹，更说明他们意不在财，而在你！还有，你瞧那个头领说话文绉绉的劲儿，哪像个平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响马？他手下那些人多是面皮白净细腻，整日风吹日晒的响马皮肤要能保养成这样儿，我们这些闺阁女子以后都不要买脂粉了！”
　　萧子隐笑道：“姑娘诙谐得真是好！”
　　沈岫眉尖一敛，道：“不过，萧公子既是宗室，我看这事儿多半跟宗室乃至皇家那些争宠夺位的烂账有关，公子不告诉我不打紧，但自己心里一定要有数，这些人扮成响马想在吴州对萧公子不利，就不是筹谋了一日半日了，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萧子隐道：“姑娘大仁大义救我性命，我岂能对姑娘有所隐瞒？我实是弄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害我，我在京城......也得罪不着什么人哪......”
　　沈岫心想，有时候被人背后捅黑刀不需要你得罪什么人，你这个人在这儿，挡了某些人的利益之路，就会有人想方设法地让你人道毁灭，她沉默半晌，问道：“公子去岭南是朝廷派下的公差吗？”
　　萧子隐答道：“正是。”

　　沈岫颔首道：“那么至少公子可以排除一类人——跟宣城侯府利益相关的人！那些假响马选择在吴州动手，一旦萧公子出事，朝廷必会查问，谁都知道家父是吴州的都护将军，这事一旦出来我们侯府第一个要被牵连！”还有一点，沈岫没说出口，她有点怀疑这些人在吴州对萧子隐动手就是想要一箭双雕，她爹一年前因为在荡平吴州车匪路霸的工作中取得巨大成绩，刚刚被朝廷嘉奖，这时候要是一个宗室兼朝廷特派员死在吴州，管保叫沈文轩吃不了兜着走！
　　萧子隐深以为然，笑道：“姑娘若是男子，我真该上报朝廷让姑娘做推官了！”

　　沈岫浅浅一福，笑道：“多谢公子赞誉，咱们言归正传，公子打算怎么办呢？”如果只有那天那二三十号人，沈岫自然是不怕的，就怕这帮龟孙又去别处找来帮手杀个回马枪，而且一旦离开仙都镇，就不是吴州地界了，沈岫其实特别希望那些人真的是响马，可惜不是，他们是比打家劫舍的响马更阴险歹毒的敌人。
　　萧子隐道：“他们倒未必会追上来......”
　　沈岫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萧子隐从袖口中拿出几片花瓣，沈岫接过一看，花瓣轻而薄，黑里透红，绽着淡淡的绒光，问道：“墨菊？”
　　萧子隐点头道：“岭南的墨菊开得早，我原是购了十几盆，打算回京之后赠送亲友的，这次从乱阵之中逃出来，先是胡乱驾了辆马车跑了一阵，可惜那匹马先时就受了伤，不过小半个小时辰，就实在顶不住了，我想这样下去，难免被他们追上，情急之下，见马车上还有两盆墨菊，就把菊花瓣都捋了下来，洒在通往江州的一条小路上，从吴州向西走江州，也是可以到达京城的，只不过得绕个大圈子，一般没人走那条路罢了，我想那些假扮响马的人来回寻找时，应该找得到那些墨菊的花瓣。”

　　沈岫道：“他们会认为你想绕道江州回京城！”这倒是个误导敌人的好计策，墨菊是名贵花草，市价最高时一盆花相当于好几户中等人家的赋税，等闲谁舍得把花瓣往路上洒？不过，就怕万一那帮孙子没找到萧子隐苦心留给他们的记号，仍旧一种狂奔追上来咋办？
　　萧子隐也正在担心这件事，总不能让人家姑娘救了自己再替他背锅，因说道：“凡事总有万一，若那些人竟没看到我留的记号，又找了帮手追上来倒不好办了，在下绝不肯陷姑娘于危难，姑娘若肯赠在下银两，让我买一匹马上京，在下便感激不尽了！”沈岫暗想，他倒是个仗义之人，担心会给我带来危险，硬要独自上路。

　　萧子隐提到马，沈岫想了想，笑道：“不妨，仙都镇的兵营里有一匹玉花骢，原是为爹爹准备的，如今我要借来带到京城也没什么，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就算再碰到他们，你只管骑着那匹玉花骢逃，那匹马脚力极快，等闲的马是赶它不上的。”
　　萧子隐感激不已，道：“姑娘如此大仁大义，在下岂能再瞒你，其实我真实的身份是......”
　　沈岫摇头止住她，说道：“萧公子不必告诉我！”前世做人事经理的经验告诉她，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最先翘辫子。
　　晚风轻拂，吹动她的蜜合色蝉翼纱薄衫，夕阳斜照，映得沈岫轻浅的笑容，分外娇柔。

　　沈岫一行人当日便都歇在官驿，第二日一早，早有护卫到军营将那匹玉花骢牵了来，萧子隐见那匹马腿长镖壮，形容神骏，毛色光滑，雪白的身上满是胭脂色斑点，不由赞了一句：“好马！”
　　沈岫也在心里赞了一句，其实她很想骑上去溜一圈儿，她前世是会骑马的，而且骑术颇好，所以她上京之前跟父亲沈文轩谈及战马时，听沈文轩说仙都镇的兵营里有一匹玉花骢，是专为他出巡时准备的，沈岫就蠢蠢欲动了，现在正好有机会借了来，另一面让人回报沈文轩说她想带到京城里学习骑马。

　　沈岫想，单瞧兵营里这些马就知道她爹有多牛了，在冷兵器时代，战马可是重要军事装备，相当于飞机坦克大炮！拥有最先进飞机坦克的沈文轩坐镇吴州，南越国不闻风丧胆才怪！
　　萧子隐与沈岫一同起程，添了五十个护卫，大家心里都安定了不少。萧子隐大部分时候扮作小厮随行，天气热，沈岫掀起帘子吹风的时候，也会与萧子隐交谈几句，萧子隐跟沈岫介绍了许多关于京城的风土人情，沈岫就是准备去京城的，对他讲的事情格外感兴趣。
　　萧子隐问沈岫：“姑娘莫非是入宫做公主伴读的？”
　　沈岫笑道：“是呀！萧公子怎么知道的？”

　　萧子隐笑道：“我离开京城时，就听说几位公主今年都要进学了，从天下的名门贵女中遴选才德俱佳者做公主伴读，沈姑娘父母家人都在吴州，这时候上京，多半就是去做伴读的！”
　　沈岫笑道：“才德俱佳不敢当，多亏了皇恩浩荡，我也入宫见见世面！”被家族企业录取了要去打工的沈岫琢磨，萧子隐是宗室，好歹也是老板的家族成员之一，所以沈岫提及皇家时说话比较客气。不过她说要见见世面也的确是实话，毕竟六宫粉黛和公主贵女原先只是存在于她的想象中，这回终于要见着活的了。

　　萧子隐笑道：“为公主择一良伴一起进学是极好的，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沈姑娘无论做哪位公主的伴读，都是那位公主的福气！”
　　沈岫笑道：“你这样赞我，我要请你吃我的镇车之宝了！”说着，从食盒里取出一碟绿色的糕点，又吩咐青花去沏一壶碧螺春来。
　　萧子隐拿起一块尝尝，喜道：“绿茶红豆糕，你爱吃这个？”
　　沈岫很惊讶，其实她管这个点心叫做抹茶红豆糕，只是担心这个地方的人并不知道“抹茶”这个词，沈岫一直没对人说过点心的名字，这是她临出门之前让侯府的点心师傅按她所说的方法做出来的。

　　沈岫试探地问道：“萧公子吃过？”
　　萧子隐笑道：“吃过，这是将新茶的嫩叶，杀青后做成团茶，要用时，拿出来在火上烘干，再用玉碾碾成细末，用来做成点心，茶香四溢。”
　　沈岫好不容易有了个发明创造啥的，没想到瞬间被秒杀，她笑道：“绿茶红豆糕配碧螺春，那才是绝配呢！”
　　萧子隐喝了口茶，道：“好茶，这是今年的新茶，比江南贡进京里的茶也不差分毫了！”
　　沈岫笑道：“到底还是不如京城，被茶圣陆羽论为‘茶中第一’的顾渚紫笋，吴州就没有，我还一直想尝一尝呢！”

　　萧子隐道：“顾渚紫笋也必得当季采摘的才好，若是留到冬天，茶虽香醇，却会有清苦之气。”望着窗外怡人的秋光，笑道，“有这样的好茶，正该弹奏一曲才好，可惜我的瑟留在京城没带着！”
　　沈岫却想，幸亏你没带着，不然也早落到那些假响马手里了，说道：“我带了琴来。”说着让紫叶去取她的筝。
　　沈岫前世还真学过筝，虽然弹不出高山流水的超级水平来，拿出来糊弄两下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萧子隐却说：“这筝我还真是不大会弹，若能闻沈姑娘弹奏一曲，在下荣幸之至！”
　　沈岫笑着点头，才要抚琴，萧子隐道：“等等，弹琴时需要焚香，净手，心静，如今咱们心情大好，心静一条是占着了，还有就是焚香、净手，我来添香，你让侍女端水来洗手！”
　　听得沈岫直咬后槽牙，自己怎么这么嘴欠非要显摆会弹琴，通共从官驿里带出来那几革囊的水，为了弹个琴就洗手，路上要没水了怎么办？望梅止渴吗？

　　萧子隐虽然喜欢玩浪漫，却很聪明，立刻就瞧出了沈岫的心思，笑道：“前面不过五六里就有官驿，姑娘弹一曲，咱们正好可以停下歇歇！”言外之意你不要担心没水吃渴死啊，这儿又不是沙漠。
　　沈岫被萧子隐点中了心思，却也不生气，因为这位帅哥正在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香饼儿亲自为她添香，这待遇可以啊！
　　沈岫调了音，铮铮地弹了一曲，萧子隐称赞一回，果然就见到了官驿，一行人下马离车进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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