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县主那些事儿》漱玉泠然

5、甘泉山庄

　　一路上谈谈说说，倒觉时光过得极快，萧子隐要去京城东面的新丰镇去办事，所以提前下了车，临别之时对沈岫道：“大恩不言谢，若来日有机会，总会再见到姑娘！”
　　沈岫点点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等到萧子隐去得远了，沈岫转身，看到青花和紫叶两个正无限同情地瞧着沈岫，紫叶道：“姑娘，您别难过啊，您跟萧公子有缘总会再见的！”

　　把沈岫给说了一个愣，然后她才想明白，紫叶这是才子佳人的话本子看多了吧，公子小姐，萍水相逢，没等说上几句话，就想起终身大事来了！萧子隐是个帅哥没错，可惜沈岫并不是崔莺莺。
　　魏嬷嬷瞋了紫叶一眼，怪她不该这样直白，大姑娘是未出阁的小姐，脸皮薄，不过萧子隐给她留下的印象确实不错，看他的言语行事装束打扮不是世家公子，也是书香门第的孩子，魏嬷嬷问沈岫说：“救了他一场，姑娘怎么也不细打听打听他是谁？”
　　沈岫笑道：“就因为我救了他，才不好打听，倒显得像是图人家报答似的！”魏嬷嬷没再说话，心里却觉得她家姑娘格局就是不一般。

　　一行人进了京城，见闾阎扑地，人烟阜盛，果然比吴州繁华许多，众人穿街过巷，就来到了沈岫在京城的别邺——甘泉山庄。
　　沈岫这个永嘉县主虽然只是半个公主，却是很有钱的。
　　含山长公主身后留下的财物归她继承不算，卢氏嫁妆里的银钱，庄院，铺子也都是她的，其中这一座甘泉山庄，位于京城东南，环境清幽宜人，里面还有温泉汤池，沈岫将仙都镇的五十名护卫打发回吴州，只留下从侯府带来的家人护卫，写了报平安的家书遣人给她爹送去，就住进了甘泉山庄。

　　甘泉山庄依山傍水，地方幽静，这地方别邺之间本就相距甚远，离山庄最近的一家据说因为儿子新近做了益州长史，合家去了益州，就更显得周围寂静了，处处只闻风过林梢，啾啾鸟语。沈岫一踏进阔朗的院子，不由心里暗赞一声，这楼间距，一天任何时段都不用担心被邻居挡了阳光！
　　甘泉山庄修得雕梁画栋，楼阁富丽，位于京城黄金地段，再看看她的豪车，朱轮华盖，翠带流苏，顿时觉得有车有房的日子真爽啊！有了这样坚强的后盾，公主伴读这份工作就像玩票一样，没压力，很轻松！

　　沈岫拉过计嬷嬷来，笑道：“请嬷嬷替我算一卦，那位楚惜公主好不好相处，在宫里有没有小人暗算？”
　　计嬷嬷正色道：“卦是不可随意卜的，需得有大事才行！”
　　什么是大事？她现在去宫里上班又不用苦哈哈地奔着升职加薪了，公主脾气好不好，才是唯一的大事，谁愿意天天对着一个不好相处的拍档兼上司工作？当然这个想法沈岫只是自己想想，不好宣之于口。
　　本来她对卜卦这事也是可有可无，计嬷嬷不想卜就拉倒，于是沈岫吩咐青花和紫叶准备沐浴用品，她要去泡温泉。

　　计嬷嬷大约觉得拒绝了姑娘的要求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姑娘不必为这些事忧心，咱们前头不是卜了一卦么？大吉大利！那自然就是说姑娘来京城之后哪方面都是大吉大利的，所以这楚惜公主也必是个好性子的！”
　　计嬷嬷不提大吉大利还好，一提起来，沈岫就联想到在吴州遇见假响马的事，虽然是为了救人不得不为之，但差点被人灭了也是事实——计嬷嬷这二把刀的算卦水平......不算也罢。
　　沈岫对下属一向采取以德服人的政策，人家就是专业做嬷嬷的，凭啥要求人家在算卦事业上同样专业，这年头跨界精英到底是少数，她又没给人家发双工资，于是沈岫笑道：“我不过是闲来无事说一句罢了，嬷嬷说得有理，卦不可常卜，我要去泡温泉，嬷嬷还是替我找衣裳去吧！”
　　计嬷嬷干干脆脆地答应一声，找衣裳去了，一面想着，大姑娘真是个宽怀随和的，她这次能被选中随大姑娘来京城，也是大吉大利啊！

　　沈岫前世也泡过温泉，可那是在旅游景点，一堆陌生人泡在一个池子里，嘈杂死了！甘泉山庄可不一样，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池子只属于她一个人，还有青花和紫叶两个早就给她备好了澡豆，香胰子，毛巾，香露，另有皂角，鸡蛋和头绳预备洗头。
　　“咱们姑娘的皮肤真好，像鸡蛋壳里才剥出来的！”紫叶嘻嘻笑道。
　　青花也笑道：“姑娘的头发也好，乌油油的，又浓又密。”
　　两人都说，她们姑娘倾国倾城，比宫里那些美人儿一点儿也不差，总之马屁一个接一个，拍得不亦乐乎，沈岫听得也不亦乐乎。
　　沈岫微笑着，轻轻撩起温热的汤泉水，水珠滑过雪白的肌肤，让她想起白居易先生的温泉水滑洗凝脂，做白富美的感觉简直爽得不要不要的！

　　舒舒服服地泡完澡，让青花给她擦干了头发，抹上香喷喷的桂花油，沈岫穿着宽大的缃色乳云纱寝衣，躺在藤床上，开始照镜子自恋，自己还真是雪肤花貌，秀色可餐，尤其刚泡完澡，越发显得她的肌肤白里透红，真是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虽已入秋，暑意还未完全消散，刚刚泡过温泉，身上就起了一层薄汗，紫叶拿过芙蓉缂丝团扇，轻轻摇着，为沈岫取凉。
　　沈岫道：“我自己来吧！你去厨房看看冰糖燕窝炖好了没有？再叫韩姑姑进来。”对于自己能做的事，她其实还是不太适应事事支使丫头，沈岫最开心的还是现在可以完全不用考虑财政压力天天吃燕窝，像这种滋阴润燥，减少皱纹，保持青春的好东西，沈岫上辈子可不是想吃就吃的。

　　韩姑姑走了进来，沈岫忙坐起身来，指着旁边的圈椅，笑道：“姑姑坐。”一面让人奉茶。
　　韩姑姑原是从小跟着含山长公主的掌事宫女，后来长公主去世，她又在尚仪局做女官，到了该出宫的年纪，卢家念她是含山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儿，就接她来甘泉山庄主持日常工作，也是在此养老的意思，沈岫离开侯府之前，她爹沈文轩就跟她提起韩姑姑，故而沈岫来到山庄只稍作歇息，立刻亲自接见。
　　沈岫先问了韩姑姑在甘泉山庄住得可好，心情可舒畅，韩姑姑自然说好，沈岫笑道：“姑姑是母亲身边伏侍的老人儿了，也是我的长辈，姑姑在山庄里想什么吃的用的，只管吩咐底下人，论理，我该亲自照应姑姑的，偏偏不几日就要入宫，不得在这里长住！”

　　韩姑姑四十多岁的人了，只是保养得宜，皮肤白皙，又兼在宫里多年，气度娴雅，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哪个士族门第的贵妇呢，韩姑姑笑道：“姑娘过歉了，这甘泉山庄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这里若不适意，世上也没有适意的所在了，公主伴读是朝廷在贵女中百里挑一挑出的人，多少贵女想要这个机会还不能够呢，姑娘有幸得此职位，就是公主和先卢夫人在天有灵，也必是欣慰的！”
　　沈岫笑道：“只是我见识浅陋，从来没入过宫，担心在宫里有什么不妥，岂不辜负了朝廷信任！”

　　担心在宫里有不妥是真的，毕竟她刚来，还是只菜鸟，生怕一个不小心踩了雷，不过辜负朝廷信任就纯粹是瞎扯了，主要沈岫怕有生命危险，究其原因还是上辈子宫斗戏看得太多，想想，在公司里被人阴了，也就是业绩下滑工资下降或是被领导骂个狗血淋头，最差也不过是卷铺盖滚蛋，在宫里被人阴了，什么毒药麝香桃木人儿，不把你砸进地府不算完！
　　结果韩姑姑笑道：“姑娘一定是话本子看多了！”
　　惊得沈岫咯噔一下，怎么这韩姑姑就跟钻进她五脏六腑观光过一般。

　　韩姑姑望着沈岫，温言道：“若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些事，但姑娘出身高贵，又是长伴公主身边的，与宫里那些嫔妃自不可同日而语，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至于宫廷礼仪，我想，沈大人应该早就请人教过姑娘了，姑娘这样聪慧的人，再没有什么妥的！”
　　沈岫道：“姑姑说得有理，宫中礼仪我倒是学得还可以，只是随父亲在吴州这些年，对皇宫里的人和事也不大知道，姑姑说给我听听罢！”
　　什么不大知道，她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只是在来京城的路上听萧子隐提到一些，但沈岫不想因为救过人家而强迫人当顾问委员会委员，离知己知彼还差着老远呢。

　　韩姑姑在宫里活了半辈子，知道的也不少，当下对沈岫说了许多，但说着说着沈岫就发现一个问题，韩姑姑对于宫里的人物关系介绍得是挺详细的，比如当今皇帝的爹娘以及大小老婆们，儿子女儿都有谁，哪个儿子是哪个老婆生的之类，但是总是欠缺点儿什么，长年从事人事工作的沈岫同学很快就意识到了，韩姑姑缺少的是一种八卦精神！
　　皇帝最宠哪个老婆，不太喜欢哪个老婆，哪个儿子或女儿受宠程度高点儿，哪个受宠程度差点儿，皇帝的哪两个小老婆关系好，哪两个小婆是死敌，这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在韩姑姑嘴里一点没有！

　　沈岫又追问了几个问题，韩姑姑仍是一如既往，沈岫有点失望，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韩姑姑没靠山没背景，几十年在宫里混下来非但没伤到皮毛，反而混到从五品的尚仪光荣退休，要是嘴上没把门儿的到处绕舌，估计早被人干掉了！
　　沈岫笑道：“多谢姑姑指点，我一定谨言慎行，想也走不了大辙儿！”

　　韩姑姑会心微笑，称赞沈岫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有句话，姑娘只是听听就罢了，先帝的皇子之中，有三位王爷的王妃都曾做过公主伴读。”
　　韩姑姑这话沈岫明白，意思是说，做公主伴读的贵女，由同学升级为嫂子或弟妹的概率比较高，沈岫很容易就理解了其中的逻辑，在这个不兴自由恋爱同居试婚的时代，从公主伴读中挑选未来的皇子妃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而这些公主们也就成了为自己的哥哥兄弟把关的人，摸清自己的同学脾气性格到底如何，有没有不良嗜好，睡觉打不打呼噜啥的。
　　韩姑姑对沈岫的第一印象不错，才决定提醒沈岫的，她原以为未出阁的姑娘听了这话必定要羞上一羞，没想到沈岫脸不红耳不热，神情极其淡定，心想沈家这位大姑娘果然有闺秀之风，非是那些羞口羞脚的小家碧玉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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