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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诸事皆凶 ...

  •   是宗哥!

      白贺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瞬间安心下来,随即放弃了抵抗。

      韩宗察觉到白贺的状态,便略微松了力道,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离开老宅。

      “小贺……你在哪里啊……小贺……”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里似乎带了一点焦急和哀求,像一个伤心的母亲正在苦苦寻找她失散的孩子。

      白贺一听,强烈的心酸涌上心头,他立马像着了魔似的剧烈挣扎,死命挣脱了韩宗,根本顾不上什么危险不危险了,开门就要往声音的方向冲去。

      他这一通折腾,在韩宗眼里和直接放串鞭炮也没区别了,不仅搞出的动静很大,还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

      韩宗一看苗头不对,白贺对家人的思念和愧疚太甚,他的意志本就薄弱,眼下这般丧失理智的状态,必定是受到了嗔鬼的蛊惑和利用。

      再任由他这样闹下去,那个声音一定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韩宗当机立断,干脆一把抓住白贺的胳膊拖回屋里,试图与嗔鬼的蛊惑作最后一搏,挡住门口低喝道:“别去,会死!”

      然而那熟悉的声音如魔咒般在白贺的耳边响起,蚕食鲸吞着白贺的心智,白贺已经彻底沦陷进嗔鬼的蛊惑,再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行为。

      他猛地一甩胳膊,怪力之大竟然使得他一下子挣脱了韩宗钳制着他的手,语无伦次地失声大吼:“你他妈放开我!让开!”

      韩宗心中一沉,这一声怒吼已然暴露了他们的位置,看来暗中伏击再无指望,只能正面交锋了。

      那幽幽的呼唤已经成功达到了它真正的目的,在白贺的吼叫之后戛然而止。

      二人所在的房间里忽然骤冷,冷得木头窗棱甚至发出了“吱吱格格”的开裂声。

      韩宗反应极快,马上意识到事态不妙,立刻把白贺推到墙角,护在他身前。

      原本密不透风的房间里,突然掀起一阵凌厉的阴风,阴风刮在二人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犹如刀割一般,伴随着空气极速流动发出尖锐的“呜呜”声,一片诡异的浓雾凭空出现在二人眼前。

      浓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疾聚积流动,很快从中幻化出一个朦胧的人形,那人形一边用轻柔的声音幽幽呼唤着“小贺……过来……小贺……”,一边朝白贺缓缓张开了双臂。

      白贺的心智已经彻底被嗔鬼蛊惑,还未等韩宗开始驱鬼,他就失声大叫了一声“妈——!!”,而后猛地一把推开了韩宗,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片浓雾。

      浓雾中的人形见白贺自投罗网,忽然发出极为狰狞刺耳的怪笑声,看似为了拥抱白贺而张开的双臂,突然直伸向前,一下子死死掐住了白贺的脖子,无形的浓雾此时却似有质,以惊人的力量将白贺像拎鸡似的提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是小贺,你儿子啊……”

      白贺双脚缓缓离地,无力地在空气中晃动,他的脖子被狠狠地钳住,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睛开始迅速充血,原本白净的脸由于窒息而迅速涨得紫红,他的五感在迅速消退,即使用力瞪大眼睛,眼前也还是一片漆黑。

      可即使是这样,他仍然沦陷在嗔鬼制造的假象之中,不愿意承认某些事实,甚至连做一点点反抗都不愿意。

      他的四肢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意识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也许会就这么死了,可他仍然不愿意挣扎,只是任由那团雾气夺取他的性命。

      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他悲恸地怀念着雾气中熟悉的面容,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尽管他根本无法呼吸,也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嘴唇却依旧缓慢地重复着翕动:“妈……对不起……对……不起……”

      韩宗早就料到了他们母子相见会是这样,可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驱鬼,正是因为他知道,即使被嗔鬼所利用,这也仍然是白贺的母亲的亡灵。

      一旦驱鬼祓除,亡灵就会魂飞魄散,无法通往极乐,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然而他也无法眼看着白贺就这样死于非命,当机立断开始了祓除仪式。

      他默念驱鬼咒,祭出道符,青蓝色的火焰丝毫不受阴风的影响,迅速吞噬着符纸,渐渐驱散了房间里的阴寒和浓雾。

      不知是白贺的执着还是韩宗的道行影响了亡灵,雾气中那张逐渐消散的苍白面容,忽然恢复了一丝清醒,她终于松手放开了白贺,让他轻轻站回了地面。

      母亲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狰狞的神情逐渐柔和了一些,她有些迷茫又温柔地看着白贺,目光中褪去了怨毒和狠厉,满是慈爱。

      在魂飞魄散前的最后一刻,她抬起一只手,指向房间角落的衣橱,对白贺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想得到那个东西,你要保护好自己……”

      白贺在短时间内情绪波动太大,窒息得太久,此时他的意识其实已经严重涣散了,可他不愿再一次错过与母亲相见的最后一面,仍然咬着牙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母亲的亡灵在眼前彻底消散。

      而接下来的一秒,他便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你醒了?”

      白贺再次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程子那张写满了关切的大胖脸。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喉咙就传来强烈的钝痛,引得他一阵猛咳,一口气咳出了好些黑色的血沫子。

      程子赶紧帮他又是抚背又是倒水,折腾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恢复过来,揉着脖子用极其沙哑难听的嗓音问道:“这是啥地方……”

      程子扶着他靠在床头坐好,自己一屁股坐在床尾答道:“村儿里的一个小招待所。你从老宅里出来的时候,那样子可吓人了,幸亏有宗哥在。哎,你就是福气好,这条烂命都不知道被宗哥捡起来多少回了,以身相许个十次八次都不嫌多。”

      “话说回来,里面到底啥情况啊,怎么有宗哥在,你还整得这么惨?”

      白贺的脑袋由于长时间缺氧而一阵阵的闷痛,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努力回忆着夜里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地复述给程子听。

      程子听得目瞪口呆,夸张地捂着胸口叫道:“我的姥姥,敢在鬼的地盘伏击鬼,不愧是神仙呐!我们白哥更牛逼,连神仙都敢怼!”

      白贺刚刚恢复神智就说了一大篇话,根本没力气和程子拌嘴,他有些疲倦地躺了回去,满心愧疚地说道:“唉……都怪我不好,我对不起宗哥,是我太冲动了……哎,宗哥他人呢?”

      “不知道,他昨天把你救出来送到这招待所之后,我就没再见到他。”程子晃了晃脑袋,忽然笑得十分暧昧,话锋一转:

      “我跟你说啊,你被他抱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你那样就赶紧问用不用送医院,宗哥说,不用,好好休息就行。后来我上网一搜,窒息的应急处理,你猜咋地?”

      白贺身心俱疲,根本没心情也没精力配合程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捶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

      “你不卖关子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啊?爱说不说,唠个嗑比生孩子还费劲!”

      “说说说,我这不是想制造点悬疑气氛嘛,”程子笑嘻嘻地凑近白贺,指着手机页面一脸三八地说道:

      “你看,窒息的现场复苏方式,人工呼吸~~咋样,刺激吧,神仙救人附带香吻一枚~”程子说完,还眯着眼睛撅起嘴,作陶醉状朝白贺拱了两下。

      “别瞎逼逼!别拿人家宗哥乱开玩笑,你小子找死是吧!”

      白贺被程子的样子恶心得够呛,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抄起一个枕头就往程子脑袋上招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直到傍晚,韩宗也没露面,程子忍不住再次撺掇白贺:

      “你真的不给你恩人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啥的关心一下吗?不管他在干啥,好歹心里有点数啊?咱俩总不能就这么在招待所里,干巴巴的坐着一直等他吧?”

      白贺一愣,他虽然也想过联系韩宗,可他根本就没有韩宗的手机号……

      “哎,宗哥,你回来了?”

      程子端着一桶泡面,正准备下楼去问前台要点热水,一开门就见到韩宗往他们的房间这边走,乐颠颠地迎了上去:“你来的正好,小白刚醒。”

      韩宗点头进了房间,白贺一见到他,立马就想起程子说的“人工呼吸”,顿时感觉嘴都不是自己的嘴了,别扭得浑身不对劲。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韩宗对话,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一下,胡乱挥了挥爪子:“哎,宗哥,你……你回来啦……”

      “我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韩宗对白贺的尴尬视若无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像梦魇般深深烙印在白贺的脑海里,他下意识地头皮一紧,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问道:“是……是啥东西……”

      韩宗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和一块古怪的玉,递给白贺问道:“你知道这些东西么?”

      白贺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他的父母也从来没跟他提过。

      他看了看那块玉,暗青的玉色,形状像是如意却又带有尖锐的边角,成色并不好,甚至有许多细小的裂纹和瑕疵,是那种连做假古董的小贩都嫌弃,随便往地上一扔绝对没人捡的玩意儿。

      而那张纸就更奇怪了,竟然是一张卖地的字据,上面写着内容相同的两行字,一行字歪七扭八,另一行字竟然是极其端正标准的行楷。

      “白某某将村东二里三棵柳树前的一亩地转让给王某某,收讫现金伍万圆整。某年某月某日。”

      从落款的日期来看,那时的五万显然是一笔极大的数目了,可是一亩地在地广人稀的北方,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个王某某为啥非要重金买地,难道这里风水特别好?能长出金子?地下有矿?迷雾重重,白贺百思不得其解。

      “你家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些被害的。”韩宗目光平静地看着白贺手中的玉。

      程子端着面进来,刚好听到了这句话,连忙问:“啥?!我错过了啥,找到杀人凶手了?!”

      白贺盯着收据上的那个名字,死死攥紧的拳头连骨节都泛白了,他整个人都因为愤怒和悲痛而微微颤抖,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找到这个姓王的,我一定要亲手宰了他……”

      韩宗淡淡道:“这不是真名,买地的是盗墓贼,但他没有杀人,而且说不定也被‘他’害死了。”

      “你咋知道?!”白贺和程子异口同声的问。

      “我去过了,有古怪。”韩宗答道。

      白贺一听就坐不住了,立马掀起被子就去穿衣服,一脸诚挚地恳求韩宗道:“宗哥,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吧。”

      “我保不住你,可能连逃都来不及。”韩宗低头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白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程子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忙脚乱的放下桶面,赶紧去拦白贺:“白啊,你听见没,神仙都保不住,你别去找死,你家不能就这么绝后了啊!”

      他见白贺一脸坚定不移,知道劝不动,又连忙扭过头对韩宗说道,“宗哥,这孩子死心眼儿,你赶紧劝劝他,告诉他为啥连逃都来不及,让他知难而退。”

      “时逢危日,诸事皆凶。”

      韩宗站在门口,正好挡住了白贺的去路,他深邃的目光落在白贺颈间那触目惊心的勒痕上,低沉的声音毫无波澜,“去也可以,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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