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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聊与王孙慰怀抱 ...

  •   “三弟,快走!”曲如风催道。

      吴乾顾不上补刀,立时抽刀和曲如风离去。刚走到院中,佩兰居的后门便被人大力撞开。门外十数人,皆是黑衣黑马。他二人欲往后退去,齐越、梁益四人从天而降,拦住他们的退路。

      曲如风见前有拦路虎,后有挡路兵,心知此劫难过。他和吴乾背靠着背,盯住来人,暗自思忖脱逃计策。

      殷元昭本是自京畿大营回转,途中遇到金吾卫四处巡查,神色匆忙。他问清缘由,方知劫狱一事。也正是巧,他率人经过静善里时,听得哐当一声响,立刻策马前来。

      殷元昭担忧柳如卿安危,不及他们动作,直接下令齐越等人围攻。曲如风重伤在先,纵然休整一时,也难敌梁益、楚成双剑合璧,一时落入下风。吴乾被齐越、张迟缠斗,见曲如风危急,手中大刀舞动如风,齐、张二人一时不察,竟被他逃出剑阵。崔云之见状,身形如电,拔剑挡住他去路。吴乾心中焦急,欲速战速决,刀光更是快上十分。崔云之年纪虽轻,但自幼习武,得名师指点,剑术亦是不凡。此番又有殷元昭压阵作后盾,手中便再无顾忌,招招直取吴乾要害。

      两人不过往来数十招,那边曲如风一声痛呼,跪倒在地。吴乾分神看去,曲如风胸中一剑。他急于救人,刀法瞬间慌乱,崔云之趁机加快攻势,一脚踢在他的腕部,吴乾手中大刀瞬间脱手。他还欲再战,身后齐、杨二人再度攻上。吴乾赤手空拳,再难敌三人合力,不过片刻便被制服。

      早在几人缠斗之际,殷元昭便率人进入药房。在月光照耀下,药房一片狼藉,地上不知滚落多少丸药,混在一起,发出难以言说的味道。殷元昭急越过倒下的药柜,四处张望,惊见柳如卿已倒在血泊当中,脸色煞白。他连忙快走几步,将柳如卿扶起,探到她仍有呼吸,心中大石才落定。
      从刚才伙计话中,他已知佩兰居现下只有柳如卿一人居住,此时断不能将她再留于此。想到此,殷元昭脱下披风裹住柳如卿,将她打横抱起。

      院中打斗已经结束。崔云之见他抱着一人出来,急忙上前道:“柳姑娘还好么?”

      “我先回王府。云之,你去通知金吾卫。齐越,你快去请太医。”话音刚落就已疾驰而去。

      七月十一,例行朝会。文武大臣分列东西,各言其事,待嘉平帝奏准后,六部即可依令行事。刑部劫狱贼首虽然擒回,但余党尚未抓捕归案,苏清和冯远生都遭了训斥,连带左相谢普、右相王赟也被斥责。吏部尚书奏请刑部尚书人选,更是被嘉平帝驳回,搁置再议。

      朝罢,众人恭送嘉平帝离开,魏王、平王两派簇在一起谈笑散去。殷元昭不欲与他们同行,和相识将领打过招呼,默默落在最后。刚踏出殿外,迎面就有个脸嫩的内侍小跑过来,凑到他跟前:“王爷,太后娘娘有请。”

      殷元昭认出他是寿安宫内侍总管德福的小徒弟,想到自己自肃州归来,尚未去探望过太后,步子不由地大了起来,又快又急。来叫他的内侍名叫方禄,年纪还小,跟不上他,在后面气喘吁吁道:“王爷,太后娘娘说了,让您慢点,不要着急。”

      殷元昭头也不回,穿过宫门径直往前走。此时卯时才过,旭日早升,斜斜照在地上,漏着几点稀疏的树影。

      寿安宫在宫城西北方,离朝会的宣政殿有些距离。殷元昭每每前去请安,总是避过御花园,自拾翠宫绕道而行,路途虽然远些,却胜在清静,不会被人所扰。不过今日不同往时,殷元昭走至梅林时,恰被人叫住。

      “王兄,”穿着粉蓝宫装的女子自树后走出,约莫刚到及笄的年纪,手中还抓着一个青黄梅子。
      殷元昭回身躬身行礼:“臣参见公主。”

      “王兄得胜归来,我还未道声恭喜,”殷元宜走近一步,“王兄近来可好?”

      却见殷元昭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臣一切都好,多谢公主关心。”

      殷元宜眸中一暗,隐隐有水光浮现,梅子顺着长裙滚落在地。她咬着嘴唇继续说道,“王兄何必拒人千里。”

      殷元昭淡淡答道:“君臣有别。”

      殷元宜喃喃念道:“君臣有别……”她随即又问:“难道我关心王兄也不行?明明我们……”

      “公主慎言!”殷元昭低声喝道,抬头见她潸然泪下,一双美眸似闭未闭,不由得软了心肠,“公主还需记得身份,莫让安修仪为难。”殷元宜并非安修仪亲生,只是自幼/交由她抚养。她并无儿女,对殷元宜还算尽心。只是殷元宜年岁渐大,多年宫中生活也让她知道了一些秘密,故而有些出格之举。若让谢皇后知道,只怕母女俩免不了责难。

      他停顿片刻,待殷元宜平静下来,方嘱咐道:“我还要去寿安宫请安,你快回去,莫让人看见。”

      殷元宜见他还如以前一样,只得缓缓点头,整个人隐到梅树后面。就在她即将离去之际,殷元昭忽然开口唤道:“公主。”

      梅叶微颤,树后倩影停驻。

      “公主还需保重,莫要伤怀忧心。”

      话音刚落只听得声声啜泣,殷元宜低声道:“多谢王兄还记得我在宫中。”说完步履轻移,眨眼间就不见人影。

      方禄这才上前来,头沉地低低的。殷元昭眉眼凝住:“要是让别人知道,饶不了你。”说罢拂袖而去,一路前行一路沉思。

      前些时候曲太妃提起婚事,如要拒绝,则必须要在皇命未达前让嘉平帝改变主意。而能影响嘉平帝想法,他停住朝西北望去,现今唯有一人。不过,自太妃提起之后过了半月,迟迟不见圣旨。殷元昭脸色愈发凝重,莫非陛下尚有深意?

      直到了寿安宫门前,殷元昭整个人才轻松下来。寿安宫的宫婢内侍早就跪了一地,德福亲自迎到门口,满脸堆笑:“王爷,太后等您多时了。”

      殷元昭进得殿去,殿内坐着的那人满头华发,他随即下跪伏身:“孙儿叩见皇祖母。”

      太后忙离席搀起他,盯着看了半晌:“大半年不见,又瘦了。”

      殷元昭唇角荡过一丝笑意,扶着她坐回榻上,自己也在一旁坐下:“皇祖母身体可安好?”

      太后将近古稀之年,除了一些小毛病,身体倒还康健。听得殷元昭开口便关心她,心中自是熨帖,笑容在脸上遮都遮不住:“宫里头这么多人照顾着,你不必担心哀家。”又拉着殷元昭的手左看右看,嗔道,“皇帝也真是的,你自肃州回来半月,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哀家想见你,还得提前候着。”

      “能为陛下分忧,是孙儿的福气。”

      话虽如此,太后却知道他不愿在上京多待,轻轻叹口气,拍拍他的手,问道:“听说在肃州受了伤,现在可好了?”

      这还是自他回来,头回有人问起。想到那次意外,殷元昭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转瞬恢复如初。他不欲太后担心,只答道:“小伤而已,皇祖母不必挂心。”

      太后看他模样还好,便放下此事不提,又说起他领兵在外,忙里抽闲送来的寿礼,对他的心思赞了又赞,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闲话几句,便有宫婢请示摆膳。太后许久不见殷元昭,自然不肯放他离去。兵营里有韩启等人,不必日日前去。他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留在寿安宫陪伴太后。

      太阳高升,寿安宫四面围廊,树荫环绕,尤其广玉兰雄伟壮丽、叶阔绿浓,将光线遮挡的一丝不剩。内殿传来一阵笑声,惊飞树上几只雀鸟。

      殷元昭扶着太后走到阴凉处,早有宫婢在石凳上摆好软垫。

      二人在廊下坐定,太后指着附近几株秋海棠,高不过三尺:“想当初,你刚进宫的时候,也就比它高一点。二十年一晃而过,哀家老了,”她对着殷元昭细细瞧,像是透过他再看另一个人,“我的昭儿也长大了。”

      殷元昭进宫伴读时,年仅六岁。之前因着他父王的缘故,太后只在元月召见他们母子,态度也颇为冷淡。嘉平帝令他进宫,他十分不乐意,却拗不过皇命。曲太妃耳提面命了许久的规矩,尤其是学业上不许输给众皇子,又叮嘱他多多亲近陛下。

      他刚入宫时,独自住在拾翠宫。宫婢内侍虽不敢怠慢他,却也不甚尊崇。那时殷元暻早早被立为太子,由太傅在崇文馆教授,他与其他皇子则被安排在司成馆。几人年岁相差不大,二皇子殷元晔只小他两月。也许是后宫早有传言,殷元晔和弟弟们同仇敌忾,一致冷待他。即不至于过分地让人挑出错来,又没让人误以为他们友好相处。

      倒是太子年纪虽然只比他们大上两岁,性格却敦厚,对他们一视同仁。有几次撞见事发,殷元晔并着殷元曜都被他狠狠斥责了一番,还接了他去东宫,耐心安慰。也是因此,殷元暻一直不被谢皇后所喜,母子常有争执。

      他进宫半年,心中谨记外祖教诲,藏住锋芒,不得和皇子起争执。唯有一次实在委屈,趁夜悄悄一人离了拾翠宫,躲到圆凤池坐了半宿。泪眼朦胧中有一双温暖的手把他抱起,将他带到寿安宫,迷糊中听到有人在旁规劝,幼子无辜,何必因长者之过而迁怒。也是自那天起,太后对他改颜换色,祖孙二人才开始亲近。直到他十五岁离开上京,跟随外祖父、也就是当时的镇军大将军曲诲在安东大营从军,和太后相处时间才少了。

      他和太后关系缓和时,太后也不过知天命之年,如今满头华发,看的殷元昭鼻中一酸:“皇祖母精神矍铄,孙儿还要陪着您长命百岁。”

      太后听的直乐:“哀家必然要长命百岁,哀家还要看你成婚生子。”她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向两边道:“你们先下去。”在旁侍候众人福身,听令离去。

      偶尔有清风拂过,广玉兰被吹的沙沙作响,宫婢走的远远的。

      殷元昭闻言脸色不变,只盯着一旁飘香藤沉默不语,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开口拒婚。深红色的花朵从下往上,绕着廊柱攀附而上,沿着绿色瓦当往外伸去,似要冲上云霄。

      “昭儿,”太后提高声音,见殷元昭回神,佯装生气,“看来陪伴我果真无趣。”

      殷元昭回过神来,歉声说道:“是孙儿的错。皇祖母方才说什么?”

      “我是说,你也该成家了。”太后笑着看他,之前嘉平帝本想趁他还朝,直接下旨赐婚,被她拦阻。经历谢琦兰一事,太后自觉对他不住。要不是当年谢皇后和曲太妃横插一脚,殷元昭何苦耽误至今。因此她虽然时常提起婚事,却从不逼迫。她明了若是殷元昭不乐意,冒然赐婚也只是世上多一对怨偶。况且这么多年过去,她实在怜惜这个孙儿。

      太后斟酌着道:“金锦的女儿,我也曾见过。模样性格都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果你愿意……”

      “皇祖母,”殷元昭立时打断太后,离位跪在地上,“孙儿不愿。”

      太后心中一叹,即使早就猜到结果,到头来还是仍不住失望。她开口劝道:“这事虽是你母妃所求,但金锦为人刚正不阿,他的女儿也是不俗。你不如先见见,之后再做决定。”

      殷元昭低着头跪在地上。拒婚金氏并非为的是和曲太妃怄气。文宣太子在世时,储位抵定,世家大族联姻不足为惧。而现在储位之争中,除谢、王之外,还有御史台等清流、肃安王府和陈宋两家为首的武将。在太子未定之前,四派相互牵制,才是嘉平帝想看到的和局。如果肃安王府联姻御史台,则会打破现在的四足鼎立局面,那京畿大营的十万兵权必然易主。

      这几年他冷眼旁观,嘉平帝默许二子相争,却迟迟不定储位,也许另有深意。不过谢琦兰嫁入豫王府,殷元昕背后的宋家已向谢氏示好,平王有定北大营作靠,胜过魏王三分。魏王虽拉拢了金吾卫,尤不能与之抗衡,只怕早将京畿大营视为囊中之物。况且此时肃州军情泄露尚未查清,兵权更替实为不智。就算要交出兵权,也不能让魏王所得。再者,曲想容所思所谋,他一清二楚,为肃安王府着想,也不能遂了她的意,免得她更进一竿。

      “孙儿不愿,求皇祖母成全。”殷元昭额头伏下去,紧贴着地面。他看不到太后的神情,只听得一声长叹,“罢了。”

      太后起身扶起殷元昭,祖孙二人转了话题,又说笑了一阵。直到日上中天,太后留了殷元昭用过午膳,约莫半下午才放他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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