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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梧桐待月盼君归 ...

  •   柳如卿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仍在望荷亭。她躺在床上迷糊了一阵,依稀记得昨晚有人抱起她,臂弯强劲有力,使人沉迷。

      她掀开帐幔,房外大亮。青纱糊在窗户上,挡不住照进来的光线,留下一片晕黄。珠帘晃动,光华闪烁,案桌上的花瓶内新换了紫薇,浅红薄紫交相映衬。

      她起身穿衣,琼箫听见动静,忙进来帮她梳洗。仍是挽了个垂鬟髻,散发用发带系好,垂在胸前。

      小丫头们鱼龙贯入,摆上各式点心小菜。因伤口大好,厨房便依照太医吩咐换了菜式。许是昨夜睡得迟,柳如卿有些昏沉,食不知味,简单动了几筷子就停了。她复捡起书,靠在窗前细细翻看。

      片刻后瑶琴回来,见柳如卿起了,抿唇对她一笑,道:“姑娘先歇会,待会咱们就去雪竞巷。”说罢指挥仆役把收拾好的箱笼往外搬去。

      柳如卿昨日已得了消息,想着远香堂也无她的东西,索性让开一步到庭院里坐着。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盛开的紫薇花向晴空伸展,挣扎着与天比高,有风来时扶疏摇曳,婀娜多姿。

      小丫头侧身进来,跑到瑶琴身边低语。瑶琴听后,一边打发她去请,一边走到柳如卿身边,小声笑道:“姑娘,齐侍卫来了,想来是王爷差他来传话。”

      柳如卿听她言中之意,面上瞬间泛起一片薄红,美目一挑,嗔道:“连你也取笑我。”说罢转过身去故作不理,任由瑶琴求饶不说。

      两人戏耍间齐越已到跟前,拱手道:“柳姑娘,瑶琴姑娘,卑职奉王爷之命送两位姑娘去雪竞巷。”

      柳如卿抬头见太阳高照,疑惑他们尚未出发,不由问道:“不是说好今日要离开上京么?”

      “正是,定了未时出发。我先送姑娘们过去,再与王爷会合。”

      柳如卿还有些奇怪,瑶琴在她耳边道:“今日是中元节,总要拜祭了先王再走。”古来规矩,中元节必须在午前祭拜先人。皇族贵戚规矩更多,礼部对祭拜时辰、祭祀物品都有详尽规定,若是越了规格、失了礼仪,又得被御史参上一本。不过民间财力不足,拖到九十月份也是常有之事。

      说话间有仆婢前来请示,道箱笼归整完毕。柳如卿一行四人出了王府,她与瑶琴琼箫登车,齐越骑马在旁。肃安王府附近,皆是王公贵族府邸,路上行人不多,远远瞧见马车上的王府徽记,也是急忙避开。直到进了宣平坊,才有人间烟火气息。街市繁华,叫卖声不绝如缕。孩童四处流窜,欢声笑语不断。

      琼箫甚少出王府,又是少年心性,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觉处处惊奇。齐越担心他们嫌闷,松开缰绳,由着马蹄慢悠悠地踏在道上,一边向她们解释街景。一路走来,倒也不觉无聊。

      雪竟巷的院子离济世堂不远,也是一明两暗的格局。瑶琴昨日已经着人收拾,两个年纪稍大的娘子正在院里等候,见她们来了,忙上前拜见。众人一起把箱笼卸下,待整理好已近正午。

      齐越见状便告辞离去,柳如卿等人知道时间紧迫,并不留客,仅是送到门口叮嘱万事小心。齐越对他们一拱手,翻身上马,姿态潇洒。走了不过十余丈,他忽然调转马头。

      众人摸不透他的用意,“哒哒”的马蹄声好似踏在人的心弦。齐越走到她们跟前,阳光在他身上洒下一层金辉,他扬眉笑问:“可有东西要我带回?”话是朝着三人说,却只看着当中一人。

      早在齐越送点心的时候,柳如卿就看出他促狭的性子。闻言不由瞪他几眼,尤觉不足,脸上仍是烫的厉害,她不自觉地咬住嘴唇,心里默道,偏偏这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作弄她。又想到殷元昭态度晦暗不明,心里犹豫难定。

      齐越等了一会,见她不出声,虽有些失望,但也无法,只好扬鞭离去。不料刚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轻声唤道:“齐越,你等等。”他回头望去,只见到青色裙摆掠过门墙,如一只蝴蝶蹁跹而去。

      柳如卿快步进屋,幸好方才已收拾妥当,笔墨纸砚均取了出来整齐地摆在桌上。她从中抽出一张纸笺平铺放好,侧目见瑶琴跟着进来送水研墨,朝她抿唇一笑谢过。她面上红晕未褪,提笔欲写,却是千言万语无从诉。瑶琴捏住墨锭,在砚台之上垂直地打着圈,不过一会儿,淡淡的烟墨香味四散开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柳如卿拧着眉,盯着花笺一动不动,暗自懊恼方才一时情急叫住齐越,现在倒不知如何收场。正踌躇欲进还退之时,耳边骤然响起昨晚为她一人所奏的箫曲,满腔情意立时涌上心头。她抬了抬胳膊,不顾痛楚,蘸墨挥毫,一气呵成。搁笔之后又觉几日未写字,技艺有些生疏,左看右看却是不满意。

      瑶琴见她写好之后又无动作,刚想探头去瞧花笺,就觉眼前一花。柳如卿已经将它翻过篇去,堪堪留给她一面白纸,还歪着头盈盈一笑,语意含羞:“不能看。”随即小心提起来凑到嘴边吹干,又叠了个方胜儿,这才出门来递给齐越,道:“你们一路保重。”

      齐越接过,放进怀里收好,笑道:“我一定转答。”

      三人目送他离去,才转身回房。柳如卿惦记白夫人和林燕飞,又拜托瑶琴遣人去打听消息。

      郁郁葱葱的明华山,地处上京西北,如一道天然屏障保卫京都。

      传言太/祖年间,明华山腹地突现华光,世人皆以为奇,钦天监占卜明言乃龙脉所在,故而被选作皇陵。经十年大兴土木,于南麓建成规模浩大的定陵,即太祖和孝章皇后陵寝。自此之后,太宗、高宗、世宗陵寝皆自明华山向东西延展,形成壮观巍峨的墓葬群,历代帝王后妃均葬于此。又在明华山周围五十里,建有陪陵,埋葬着皇亲国戚、朝廷重臣。

      每逢清明、中元、冬至三节,朝廷都会举行遣祭。

      早在七月初,太常寺就已请旨中元祭祀仪制,嘉平帝准其所奏,中元免朝,命福王殷长洛担任主祭官,皇室宗亲、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陪祭。

      七月十五,城门尚未开启,豪门大宅前便是灯火通明,仆婢忙碌。宅府之主陆续走出,骑马坐轿,都赶在卯时三刻前进入陵园朝房,向御史、给事中递报名单,以免误了巳时举行的祭礼。
      殷元昭一夜未睡,丝毫不见精神不济。他平日衣着多是青、玄二色,今日按照仪制换了深衣祭服,尤显得身长玉立。

      辰时一到,即有礼官请祭陵官员入祾恩殿。殷元昭为亲王之子,身份尊贵,仅位列皇叔、皇子之后。他昨日方交了兵权,有心之人皆欲探个究竟,不免仔细端详。但顾忌着纠仪官在旁,众人也不敢太过放肆,面上俱是恭谨严肃,唯恐失仪被弹劾到御前。

      到了正时,典仪唱礼,祭陵众人在赞礼官、执事官引导下行四拜礼,之后又是初献、亚献、终献三礼。至此,祭礼才算完成。待四陵祭祀礼完成,已到了午时初刻了。

      皇陵祭礼之后,方是陪陵祭祀。陪陵祭祀要简单许多,除非有天子圣谕,否则无需陪祭官员前往。

      肃亲王坟在皇陵西边三十里,肃亲王殷长沐曾受命在睦州治水,亲至堤坝查看水势,后因水势过猛不幸身亡,终年不过弱冠。嘉平帝思念胞弟,遂下令改睦州为沐州。而今肃亲王坟中,埋葬的仅是他的旧日衣冠。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奔虹”和数十匹骏马一路疾驰,载着殷元昭及亲兵来至园寝附近。遥遥看见园寝面貌,殷元昭即下马步行,以免扰了先人清静。

      殷长沐乃嘉平帝唯一同母亲弟,故而园寝规格比之其他王公稍高。园寝之前立着一块石碑,请当世大儒季乾光作文、书法名家褚有道挥毫,记录生前诸事。自园寝石碑望去,神道两侧松苍柏翠,参天而立,庄严肃穆。进入园寝之后,经神道、过牌楼、历驭龙碑,方抵达享堂。魏安早就率领王府仆役准备了香、祝、牲、帛等物,并在享堂内摆放陈设,只等殷元昭前来行礼。因无朝官陪祭,殷元昭只需以家礼参拜,一番上香焚祝、奉酒献帛之后,即可算礼成。

      殷元昭退出享堂,在偏厅换了常服,才领魏安等人出了园寝。齐越正和“奔虹”立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见他出来,牵过“奔虹”请他上马。

      殷元昭朝他点点头,先吩咐魏安等人回府,又示意亲兵随他向前走去,约莫走了一里,才让众人骑马而行。

      “怎么样?”

      齐越被他冷不防一问,整个人还有些蒙住,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摸着鼻子笑道:“王爷放心,柳姑娘已经安置妥当。”片刻后他又说:“其实府里有何先生在,柳姑娘住着也无妨。”

      殷元昭一记冷眼扫过来,他缩了缩头,声音越来越小,又摸摸鼻子,讪笑着将怀中纸笺递过去:“临行之前,柳姑娘拜托卑职转交的。”说罢赶紧打马跑回去和梁益并辔而行。

      殷元昭打开花笺,纸上字迹古朴雅致,有几笔力道不够,虚虚勾过。一抹浅笑漾上唇角,仿佛看见她灯下穿线,偶尔瞥过笑靥如花。

      “奔虹”好似也感受他的快意,不停地想往前冲去。殷元昭突然收住缰绳,回身说道:“今晚在和县休整,谁最先到达,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数十骑如离弦之箭,瞬息不见踪影。官道上尘土飞扬,只余马蹄回响,远远还传来几人志在必得的争执声。

      殷元昭轻笑,顺了顺马鬃,脚下用力,“奔虹”终得一展其才,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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