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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山重水复疑无路 ...

  •   翌日清早,辰时未到,锦州府衙尚未自宁静中清醒,“咚咚”的登闻鼓鼓声震耳欲聋,扰人好梦。

      留值的王三儿哈欠连天,骂骂咧咧地打开半边府衙大门,入眼的却是一队黑衣玄甲肃然立在门外。他张开的嘴还来不及闭上,就听到旁边一人责问:“肃安王前来问案,还不开门。”

      王三儿连忙咽下不敬之词,双手伏地跪下,颤声道:“卑职,卑职不知是王爷驾临……”话未说尽,眼前玄色衣摆飘过,只留下一声冷哼。

      王三儿心惊胆战,默默叫苦,悔不该为了一壶酒答应代人值守。又数着脚步声不断腹诽,昨晚明明听人说刺史设宴,今日肯定要迟些时候才能过堂,还以为能捞着偷懒的差事。他没好气地往旁边瞄去,眼前已经空无一人,连忙抬头一看,殷元昭等人已经迈进府衙里头了。他忽想起一事,拍着脑袋爬起来,一路飞奔冲进去,让人去唤众位大人。自己则悄悄摸到公堂,以便传唤。

      王宪众人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幅场景。

      公堂内明镜高悬,殷元昭坐在案桌之后,脸色黑如锅底,玄甲兵士替代了执杖衙役,分列两旁,煞人气势扑面而来。王三儿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见他们到来总算松了口气,立刻躲到他们身后去了,他伸手一摸背后,已然湿透了。

      “本朝有令,州县衙门辰时开启,诸位是都不记得了吗?”殷元昭冷冷说道。他等了半个多时辰,这些人才匆匆赶来,可想而知,平日是何等涣散。

      众人脸色俱是一沉,心里默默把殷元昭骂了个狗血喷头,昨日酒宴开的迟、散的晚,还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王宪带头认错:“下官知罪,原是昨晚酒宴散的晚,下官自作主张让他们晚一个时辰上衙。”

      殷元昭冷冷地看过来,立在堂下的众人只觉无形的威压之气笼罩全身,皆垂头不语。半晌才听他道:“王刺史体恤下情,本王若追究岂非太不近人情了。”众人暗自舒了口气,心中大石还未落下,又听他说道:“若是再犯,严惩不贷。”

      王宪等人凛神称是。

      殷元昭摆手:“先坐下吧。”

      众人早看到公堂添了几把桌椅,各自走到桌前坐下。衙役们看着往日的位子已被占据,一时无处可去,被吴承水一瞪,缩在玄甲兵士背后。

      殷元昭待他们坐定,道:“昨晚王刺史说曲莹儿之死,乃是自杀身亡。本王若只听信片面之词,未免不公,也有负陛下重托。因此有意在公堂重审,可否?”他虽是征询,语气中却容不得不应。

      王宪道:“王爷按律而为,实乃我等之典范。”

      殷元昭也不与他多话,朝身边示意,一人高喊道:“来人,传相关人等。”立时便有黑衣兵士带着一对夫妇入内。

      两人四十上下年纪,走进公堂两股战战,眼神不断乱瞟。昨夜他们本在家中安睡,谁料后半夜来了几人,说奉刺史之命,请他们上公堂问话。他们心知是因曲莹儿之事,即便事发之后刺史府频频来人对好说词,仍是掩不住惊慌。方才候在外面,才得知公堂之上坐的竟是王爷,心中更为害怕。

      王宪朝汪集看了一眼,汪集颔首示意他放心。王宪这才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胸有成竹地呷了一口。

      “草民张兴拜见王爷。”“民妇陈氏参见王爷。”两人战兢兢地下跪叩拜。

      “不必多礼,今日只是例行问案,起来吧。”殷元昭冷眼看着堂下两人,问道,“曲莹儿是你们什么人?”

      张兴夫妇软着脚爬起来,陈氏扯了扯张兴,示意他说话。张兴张口哑了半天道不出一句。陈氏无法,横眼偏过去嫌他无用,自己上前强撑着道:“莹儿是民妇的养女。十年前有一个姓曲的男人找到我们,说想把女儿寄养在民妇家中,每年会给民妇银钱,只求民妇好生待她。”

      殷元昭示意书吏记下,又问:“既是如此,她为何又到了王刺史府中呢?”

      陈氏答道:“去年冬天,民妇的儿子要娶亲,无奈彩礼不够。我当着莹儿的面埋怨过几句,没想到她就记在了心上,没过几天给了我们二十贯。我们这才知道,她进了刺史府。”她想了一想,缩着头补充道:“莹儿那丫头主意多,又不是亲生的,不好管。”

      “你们这样做,难道没想过曲如风前来要人吗?”

      陈氏支吾着小声道:“他来时不定,我们想着,那时候莹儿说不准就自己回来了。”

      “荒唐!”殷元昭喝道,“曲莹儿年纪小,难道你们也不知事?”

      陈氏忙拉着张兴立马跪在地,哭丧着脸辩解道:“大人,民妇句句是实话。民妇虽知此举不对,可是,我的儿子也要娶亲,民妇也没办法,总不能两头都落不着啊。”

      一声惊堂木拍下,殷元昭厉声道:“张兴陈氏,你们可知,不言实情,故行诬证,至罪有出入者,佐证人亦担其罪。”

      陈氏和张兴闻言,浑身一颤,胸中突突作响,额上冷汗密布,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汪集的方向瞄过去。须臾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粗糙的手乱无章法地在粗布上磨来磨去。

      殷元昭将他们动作收在眼底,一时也无法可施。依律,他们并非杀害曲莹儿的嫌犯,不得动用杖刑。看来只得从其他方向挖掘线索,他沉默片刻,又问:“你们是如何知道曲莹儿死讯的?”

      陈氏垂着头答道:“是刺史府派人来的,说莹儿一时想不开自杀身亡,还赏了我们四十贯钱。”
      “你们可有见到尸首?”

      张兴并陈氏二人都摇摇头,只道没见过:“刺史府来人说,他们已经安葬莹儿了,让我们不必操心。”

      待签字画押后,殷元昭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对着王宪说道:“王刺史,本王接下来要问的人,乃是贵府上的下人,多有得罪了。”

      王宪站起来道:“本案原就牵涉到下官府中,请他们过堂实属应该。王爷请。”

      殷元昭抬手示意他坐下,又唤侍卫带上刺史府的管家。趁人尚未到来,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借着拂开茶叶的契机,微眯着眼观察公堂上众人神色。

      王宪神情悠然,不紧不慢地饮茶名茗,似乎果真不与他相干。坐在他下首的两人,韩敏笑意盈眉,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严适荣板着脸,脸上不屑之意甚浓。对面的汪集手指时不时地轻扣台面,成竹在胸。吴承水靠在椅背上,无聊至极。尚有两人一直低眉敛目,不言不语。

      殷元昭心中微微一动,锦州位列上州之属,府衙有別驾、长史、司马各一,判司一人,六曹参军各一,今日来到公堂的,除了死去的曹焱,应还有他让齐越打听的三人,不由问道:“其他人呢?”

      王宪搁下茶盏,笑道:“他们尚有公务在身,未能前来拜见王爷,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殷元昭点点头,道:“自当以公务为重,何来怪罪之理。”

      说话之时,亲兵又领着一人前来。

      来人一袭长袍,长得慈眉善目,见到王宪先唤了声“老爷”,而后才是下跪行礼参拜。

      “王全,曲莹儿是如何到了刺史府?”

      来到公堂的人名唤王全,乃是刺史府的管家,听了问话,不紧不慢地答道:“回王爷的话,去年冬天,府中缺人手,小的就通过牙婆买了几个丫头,曲莹儿就是这时进府的。”

      “哪个牙婆?”

      “就是惯做我们府上生意的,人们都叫做周嫂子的。”

      殷元昭招来一个亲卫,命他前去带牙婆前来,又问:“曲莹儿是如何死的?”

      王全仍然低着头道:“曲莹儿入府后,夫人见她伶俐,就要到身边去伺候。有一天夫人身边的雪红姑娘早上醒来,就发现她自缢了。后来在她留下来的衣物信件中,才知原来是锦书做的好事。”王全用余光瞥了眼王宪,王宪左手握拳搁在案上,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锦书是大公子身边的书童,常跟着大公子去夫人那里问安。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稔了,若是他俩有意请老爷夫人成全,我们府上都是好说话的,一定会玉成此事。谁知锦书是个好新鲜的,没几天又去撩拨另一个丫头,被曲莹儿瞧见,两人争吵了起来,锦书说了些难听的话,曲莹儿一时想不开就自缢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如此。”

      “王全,你在刺史府多年,耳濡目染知道规矩。你的这番言词若是有假,决不轻饶。”

      王全立刻跪下伏身道:“王爷明鉴,小的绝无虚言。”

      “退下吧。”

      而后殷元昭又仔细盘问了牙婆周嫂子、丫鬟雪红和书童锦书。三人言词与先前几人并无二样,俱是证明曲莹儿筹钱卖身,和锦书有染,最后自杀身亡。尤其锦书在公堂之上供认不讳,还掉了几颗眼泪后悔往日行事,害了一条无辜性命。他们众口一词,但是吴乾也无说谎的必要,其中定有内情未明。

      殷元昭又向底下观去,若是他们做了手脚,又该从何人入手突破呢?

      殷元昭半阖双目,将呈上的口供平铺在桌上,想要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严适荣最是掩不住神情,隐有得意之色,站起来粗声道:“王爷,据此即可证明曲如风等人诬告,还请王爷还我们个清白,以免寒了大家的心。”

      殷元昭呷了口茶,道:“严参军不必心急,待本王查明曲如风诬告事实,定会上奏陛下,为诸位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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