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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云中谁寄锦书来 ...

  •   新建的怡王府气势恢宏,碧空下红墙绿瓦绵延。

      今日正门大开,鼓乐齐鸣。管事领着小厮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八月末,嘉平帝册封殷元昀为怡王,令百官于他生辰当日登门拜贺。

      偏门一隅,一顶小轿抬入。柳如卿挑起轿帘,入眼尽是雕栏玉砌,繁花似锦,侍女仆役色喜神飞。

      她低眉看着手上的请帖,百思不得其解。自她搬出王府,殷元昀并不曾与她往来。今日适逢他生辰,百官来贺,王府人多事杂,何故还邀请了她。

      “柳姑娘,到了。”

      蓦然停轿,轿外伸来一双手,十指纤纤,腕间配着玉质玲珑。柳如卿抬眼,来人衣着打扮和瑶琴相似,大概是殷元昀身边得力的侍女。

      “奴婢思思,柳姑娘请。”思思搀扶着柳如卿下了轿,寻着小路前进,正好避开喧闹。

      两人行走一阵儿,直到依稀听见前厅声响才停下脚步。思思请她进了一旁小厅暂坐,让侍女们奉茶,说是王爷让她稍待,随后招呼人一同退下。

      小厅靠山,与假山之隔只容两人并肩通行,窗前一株芭蕉,正是雨打声声的好景。两侧香几炉烟袅袅。内里有道门通往正厅,半掩着,近处摆了梅兰竹菊的四扇屏风挡住,外头瞧不见里,小厅却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柳如卿不明其意,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再来人。她百无聊赖,只好靠在窗边数着芭蕉的纹路。殷元昭一去两月,也不知近况如何。她盯着碧绿的蕉叶出神,莫名想起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众人夸赞的女子,于殷元昭而言究竟地位如何。谢玉澄之言犹在耳边,固然当时冷嘲热讽回击,可又怎能忘却。午夜梦回噩梦缠身,搅得她难以入睡。她倚靠窗边,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只觉酸涩不已,殷元昭对她的好,是否是因谢琦兰之故。不觉又悔又怨,悔她不该纵情,怨他还不回还。

      风摇叶动,疑是芳影婀娜,惊得她回魂。或是女人惯有的心思,她时常好奇让殷元昭钟情之人会是什么模样性情,只可惜两人处境天差地别,难有机会。

      她在小厅等候许久,众人却好似忘记这处。她衡量片刻,正欲出门打探,不妨刚探出脚就闻听香风阵阵,笑语盈盈。她忙撤回来,静静立在屏风之后。

      “各位王妃请。”正是思思的声音。

      柳如卿倾耳细听脚步声,估摸着有二三十人。到了厅前,又有人吩咐小丫头们都候在外面。她悄悄觑过去,钗鬟金鬓如云,约有七八人团团坐了。侍女们端上茶果,众人一番谦让推辞,饮了茶后又说说笑笑。

      一人欣羡道:“十三弟不愧是陛下爱子,看王府陈设,可没哪家比得上。”

      有人止不住酸意,掩嘴接道:“谁说不是。据说自大明宫就赐下不少,更别提各宫的娘娘了。四嫂,这可把四皇兄给比下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如卿心中一动,原来她就是谢琦兰。可惜背对着她,瞧不仔细。

      不及她细想,另有一人笑得爽朗,忍不住啐道:“真真是些嚼舌的,多大的人了还争这点子宠?依我看,十三殿下是个大方的,你们若是看上了就找他要去,保管他一应所求。”柳如卿听出她言中之意,忍不住轻笑,忙拿手掩住,不露半点声响。

      又听得谢琦兰笑道:“十三弟年纪尚小,别说陛下,就是我们这些当嫂嫂的,心疼也来不及呢。”语调温柔,只觉听之可亲。

      柳如卿细瞧过去,方才说话的两人缰了神色,趁人不注意撇了撇嘴。广平王妃见气氛尴尬,便又笑着说了些其他,不乏各家内宅笑谈。

      倏忽宁王妃转了话音:“我近日听了件事,你们可曾听过?”

      齐王妃笑道:“八弟妹所说何事?”

      宁王妃捏着帕子遮了遮嘴角,看众人皆盯着她,才道:“听说肃安王府上住了位姑娘,和四嫂像得很呢。”说罢她自顾吃吃地笑,双眼探究意味甚浓。宁王序齿第八,生母死后才得封修仪。母子并不得宠,偏偏她是个要强掐尖的,平日里比较下来难免积怨。

      朝中重臣各有派系,众皇子也各有打算。齐王、宁王向来唯魏王马首是瞻,齐王妃顺着她一唱一和:“我还当何事。七夕那晚王爷回来就曾向我提起,说是遇见了一位姑娘,乍眼看就以为是四嫂无疑。亏得四皇兄当日因病未去,若是去了,恐怕也要大吃一惊呢。听说是姓柳。怎么,现在是进了肃安王府不成?”

      其余几人也都听说过传闻,只不过当做笑话。今日齐、宁两人谈起,众人悄悄打量谢琦兰,心中各有所思。

      柳如卿在里看得直皱眉,齐王妃一边说一边瞅着谢琦兰不放。这两人分明是借机让她难堪,也不知她会如何应对。她悄悄换了位置,恰好见着谢琦兰的侧脸。眉目温柔,耳边环着的兰花串子静静垂在脖颈,就如她的人一样,似一朵空谷幽兰独自绽放。

      霎时她竟生出些同情心,他们二人的婚事,殷元昭尚不能做主,谢琦兰又何其无辜。

      谢琦兰尚未出声,却另有一人开了口,脆生生的嗓音,让人闻之欣然。

      “不过是些坊间传闻,哪能尽信。六嫂八嫂还巴巴地提了,要是让别人听了,还以为皇家的人听风即是雨,未免贻笑大方。”她说话不留情面,看她年纪比其他人都小,应是刚嫁入皇家的成王妃,乃是豫王的舅家表妹。

      广平王妃指着她笑道:“即便做了王妃,这张嘴啊,还是不饶人。”她们一打岔,众人笑过也就丢开了。

      一时又有人进来,道外面宴席将开,请各位王妃移驾。窸窸窣窣一阵环佩叮当,厅内复归平静。唯有谢琦兰或有所感,出去时朝后看了一眼,正让隐蔽在小厅的柳如卿见着全貌。这副面容,难怪众人见了她都惊讶。乍一看她都以为是临镜自照,何况殷元昭。

      她一时哑然,不料身后突传来一声笑。

      一人捏着折扇敲了敲她右肩,道:“比之你如何?”

      柳如卿道:“十三殿下好没意思。”

      殷元昀在一旁坐下,悠然转着扇坠:“咦,我可是一片好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柳如卿也不回头,怔怔地对着屏风上的梅枝:“那依殿下看来,我于她可有胜算?”方才惊鸿一瞥,她俨然是石落深渊,空洞无声。

      殷元昀可不想自己一番动作付诸东流,转到她面前:“何必垂头丧气。论容貌,你与她不分伯仲。论情意,她已是他人之妻。再退一步,天无二日,人无相同,肃王兄的为人你还不信?”

      柳如卿不作声,殷元昭一去两月音信全无,也不知现在如何。她神思反复,忽而问道:“殿下为何要帮我?”

      殷元昀回位坐下,笑道:“你就当我近来无聊,打算做个月老积德祈福吧。”

      柳如卿看着他少年脸上玩世不恭,心知他说谎,可确实想不明白他的意图,索性抛开。

      “今日殿下生辰,微薄之物不成敬意,还请殿下勿怪。”她捧了几上的锦盒递给殷元昀,这是瑶琴替她备下的,她不过是借花献佛。

      殷元昀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让思思收下。门外侍从催促:“王爷,宴席快开了,大家都等着您呢。”

      “十三殿下快去吧,我也要告辞了。”

      殷元昀站起道:“好赖吃杯酒再走。”

      柳如卿摇摇头:“济世堂还有事,不便再叨扰了。”

      “也罢,思思,你送她回去。”

      同样一乘小轿返回,到了雪竟巷,柳如卿便下轿步行回济世堂。

      她刚回房换了衣衫,就听到林燕飞敲门:“如卿,你回来了?”

      “燕飞,你进来吧。”她背对着叠好衣衫,眼前却出现一封信。她伸手去接,不妨林燕飞倏忽缩了回去。

      林燕飞举着信俏笑道:“这是谁写的?是不是你那个日思夜想的情郎?”

      柳如卿跺跺脚,抬高了手就去抢。可惜林燕飞比她身量稍高,任她踮起脚也是够不着。她又羞又急,佯作生气地伸手拦在林燕飞面前:“给我。”

      林燕飞戏耍够了,把信搁在她手心,又自身后拿出一只锦盒递与她,将脑袋搭在她肩上,戏谑道:“这是那位姓崔的公子遣人送来的,上个月还来找过你的。怎么?不是这位?”

      崔云之送过来的?莫非是……她急忙拆开,忽而拿信的手顿了顿,觑着林燕飞不放。

      林燕飞告饶:“好了好了,我走了。”说罢一脸调笑地离开,还体贴地替她关上房门。柳如卿正待看信,又见她探头进来:“真不是那位崔公子?”

      柳如卿瞪她:“云之已经成婚了!”林燕飞闻言吐了吐舌头,笑着离开。

      柳如卿在案前坐下,稍稍平复激动。书信果然是来自千里之外,内中寥寥几句,一说太妃之言,请她不必挂怀;二谢她庆贺之礼,劳她费心;三提锦州平安,勿念。言语不多,却让她欢喜,午前庸人自扰霎时烟消云散。她把信贴在胸口,止不住地笑。至少殷元昭亦是心里有她,并非她自作多情。
      她又打开锦盒,却见内中两幅白色绢帕。她抖开瞧,一模一样,并无二致。这是何意?她将绢帕平铺在案上,斜阳映照,其中一幅暗纹流动,隐隐六瓣梅花簇结。她心中忽动,莫非是指即便表象相似,内里却不同?心思互通,柳如卿哑然而笑。这人解释也迂回曲折,若是她灵犀未点可如何是好。

      她取出小盒,里面尚有未做完的针线,她将绢帕和信折好了平放在最下面,盖上好盯着盒面,千般情思来回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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