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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剑战横空金气肃 ...

  •   王全战兢兢地走在队尾,触及王宪等人怒恨的目光,慌张地别开眼去。想起今日上午之事,恍如一场梦,瞬间自天上跌到地下。

      自从王宪离了府,他仍和往常一样安排阖府上下的吃用。不料忽然一队士兵闯入,说是肃安王已查清王宪犯案事实,奉命抄家。当下府里一团慌乱,他还想找人出去递个信,无奈府外都被重兵团团围住,可说是苍蝇都飞不出去。领头的将官开口就点齐了他们三人,和周牙婆一起被带到行馆,拷问实情。

      他们逐个被押到梁益面前,梁益威逼利诱轮番上阵,口口声声莫不是王宪大势已去,如果他们从实招来,还能求个从轻处置,否则与王宪同罪,性命难保。雪红三人来时看到行馆外的士兵如狼似虎,早就吓破了胆,为了保住性命哪里还敢再隐瞒,俱是将实情道出。

      梁益王全是见过的,知道是殷元昭的亲卫,不能小觑。他原本还打算硬撑,他跟在王宪身边多年,知道他许多事情。就算此次留得性命,日后王家要是清算,仍是难逃。可惜梁益却说,其他人都招了,他想咬紧牙关死不松口也无关紧要,即刻送他见阎王。又加上十几鞭打在身上,他再扛不住,便将曲莹儿死后,刺史府偷梁换柱的计谋全盘托出。

      殷元昭之所以将大家集聚在花厅,也正是分兵两路。一方面由他坐镇行馆牵制众人,一方面由裴安安排心腹将领查抄,直接自他们家中找到证据。

      不多时,王全四人就将实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锦州府衙上下俱是一脸菜色,唯有汪集仍是一派沉稳。他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吴承水立刻站起来叫屈:“王爷英明,可惜我等俱被瞒在鼓里,否则绝不会任由这种混账事发生。”在场之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过的,如何会不懂他脱罪之意。不过就曲莹儿之死的人证而言,确实无直接证据证明他们参与其中。

      殷元昭上下打量一眼吴承水,浓墨般的瞳仁带着一股慑人寒气。吴承水被他看的噤若寒蝉,梗着脖子支撑了一会儿,讷讷坐下。

      “诸位可都听明白了?”殷元昭不带一丝感情地问道。

      众人虽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此时却各有各的心思,尤其不知殷元昭到底了解到何种程度,因而都是想着多说多错,万一牵连到自己得不偿失。众人既不点头也不开口,庭中鸦雀无声。

      殷元昭继续说道:“曲如风一案,源于曹焱杀害无辜,曲如风为女报仇。王宪汪集身为州府长官,不行监察之责,反而包庇污蔑,知法犯法制造伪证,甚至以无辜百姓之命作为威胁,证据确凿,诸位可有异议?”

      王宪眼中闪着一团怒火,不甘心精心设计之局轻而易举被毁坏。他蠕动着嘴唇,半晌也没蹦出一个字,其他人明哲保身,也不多言。

      殷元昭搁下茶盏,门外士兵又押着一人进入。这次却是个面容憔悴的少女,沿途盯着汪集等人不放,明眸中满是恨意,若不是顾忌着今日是报仇之机,恐怕她早就扑上去和汪集他们拼命。

      “民女周念微参见王爷。”庭中已有人认出她是周济则的孙女,联想到账簿失窃一事,脸色发白,额上大滴的汗珠落下。

      殷元昭道:“周姑娘,在座诸位皆是锦州的父母官,你就当着他们的面说个清楚明白。”

      周念微低声道了是。原来周济则喜欢她聪明伶俐,有许多事情也没避讳她。尤其她父亲生性懦弱,祖父不在的时候,也会找她参详。她虽然觉得当铺行事不妥,只是祖父也是为了家族昌盛,她无立场阻止。

      “恒兴当铺做的什么买卖,还请周姑娘明言。”

      周念微看了眼庭中众人,不顾他们面如土灰,道:“明面上和其他当铺无异,偶尔也做些正常的生意,但大部分时候都是为了锦州上下打点所用,或高价买进,或低价当入。也就是如果有求于人,即使是拿着珊瑚珠串死当,也不过十贯钱不到。如果是有求于来人,哪怕是件破衣,也能当到千万两。价钱高低,但见所求为何。”

      众人听她说的直白,皆是躁动不安。虽然王宪七月就告诉他们账簿已毁,但若是有个万一……有人大着胆子偷偷瞧殷元昭的脸色,但见他面无表情,不知在谋划何事。其实殷元昭对此都一清二楚,杨洪前日带了她来,就问得明明白白。如今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个分明,无非是警示锦州众人,他们的所作所为皆在他掌握之中。

      周念微得到他示意,继续往下说去。

      本来恒兴当铺的外帐都是做平的,内账都交给了王宪。不过周济则多年谨慎,私底下按照每笔交易又做了一份抄本,也就是曲如风等人抢走的那本。这事发生后,周济则料到坏了事,当下就有离乡之意。不过去了刺史府之后,王宪并未责怪他,只是让他先和曹焱一起找回。待到七月,祖父神色惊惶,突然让她和小妹去投奔梓州的姑母,更道若是他保得性命,便当做无事发生。若是他丧命,让她务必照顾好妹妹。她二人到了梓州没多久,就有人来打听她的下落,她方知一家全部遇害。姑母担心受到连累,便把她们藏到一处宅院,命心腹看守,直到被杨洪找到。

      梁益连忙奉上一本账簿,道:“王爷,这是周济则后来写的,交由周姑娘带走了。”

      他的声音不大,正正好让众人都可以听见,无一不是心口突突狂跳,冷热不知。

      殷元昭接过账簿随意翻了翻,纸页掀开的细微动作就像一把刮骨刀,悬在众人头顶,令人惶惶难安。

      良久,众人才听到殷元昭淡淡地念道:“冯季,夜明珠一颗,当钱八贯。为其子杀人脱罪。”

      崖知县县令闻言,吓得面如白纸,身体哆嗦个不停,眼睛紧盯着地下,不敢抬头。

      唯有严适荣嗤笑,不屑道:“仅以一份来历不明的账簿,不能定罪。”

      殷元昭冷笑,瞟着崖知县县令问道:“于县令,可有此事?”

      “下、下官不知。”

      “不知,”殷元昭淡淡说道,“冯季是崖知县富商,其子冯成龙和林敏为争夺一女子大打出手,林敏不治身亡。林家老仆诉至县衙,你说你不知?”

      “下官、下官是秉公办理,两人虽有争执,林敏却非当街被打死……”于泽犹自强辩。

      “照你这么说,今日即便把你打成重伤,只要踏出行馆没断气,也和本王无关,是不是?”

      “下官、下官……”

      殷元昭打断他:“来人,扒了他的官服,拖出去重打四十鞭。”亲兵大声应命,不过一会儿,庭外就传来于泽鬼哭狼嚎的惨叫。

      殷元昭继续说道:“一个县令,每年俸禄一百八十两,还有禄米、丝绢等物。寻常人家不过二十两也能过好一年。你们蛇心不足,搜刮百姓供养你们行乐。别打量本王不知情,今日过后,十三县我一个一个查过去。于泽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番话让其他人又是一惊,但觉背上汗涔涔一片,冷热不知。

      直到看见梁益亲自押着一人进来,才凝神严待。

      王宪看见刺客的容貌一惊,眼皮更是跳的厉害,他连忙瞥了汪集一眼,汪集却好似没注意,自顾看着浊酒发呆。

      刺客仍旧是穿着行刺的黑衣,胸口的伤处已经着人处理。也不知道梁益用了什么法子,他整个人不再是一声不吭的模样,眉宇颓靡。

      士兵押着他让他朝着王宪的方向跪下,殷元昭问道:“王刺史可认识此人?”

      王宪心中惊慌失措,要是再加上一条谋杀皇亲的罪名,怕是魏王也难救。何况殷元昭的身份虽未明示,但朝中谁人不知。更重要的是,刺杀一事他实在是不知情,他暗自琢磨殷元昭也没必要给他添罪,这个刺客当初都是汪集等人联络,莫非……他又往汪集那处看了一眼,陡然心思涌动,忙颤抖着嘴唇竭力装作镇定,否认道:“下官不认识。”

      刺客忽然抬头看向他,哑着嗓子道:“刺史大人好记性,我从曲如风余党手中拿到的账簿,可是亲自送到您的手中。”

      王宪闻言上前就是一脚,骂道:“谁指使你污蔑我?”

      刘卢被他踢翻在地,方才一脚正踢到他的伤处,胸口又汨汨地流淌着血。刘卢也不起来,就势躺在地上不言不语,望着九霄晴空如洗,心中却是空荡荡一片。为恩,他手上沾染血腥;为财,他杀人无数;为情,家人于他情断义绝。梁益的话言犹在耳,他这一生所作所为,唯独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

      殷元昭就着茶盏在桌上一磕,喝道:“你给我滚回去。”立即就有士兵不顾王宪挣扎把他按回到座位上。殷元昭捏着刺客的供词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丢给梁益,让他念给大家听听。

      “刘卢,三十八岁,锦州人氏。永昌十年六月,奉命千里追杀霍老二等人夺回账簿,得钱五千贯。七月,杀周济则一家主仆十八人,得钱一千贯。八月,奉命刺杀肃安郡王,功成则获黄金千两。”杀人血案在梁益嘴中吐出来,像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

      王宪听了更为激动,拍着桌子站起来道:“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就有士兵站在他背后提防。见此朝阶上一望,梁益略微颔首,他二人手下用劲,捏着王宪的肩胛骨不让他动弹。
      王宪受到辖制,脸上怒意更深,喊道:“我是朝廷三品大员,陛下尚未定罪,怎能受此侮辱!”说罢大力甩开禁锢,头也不回大踏步地往庭外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忽然涌入一队士兵将他拦住。在他们之后,数百名身穿镇西大营军服的士兵持刀配枪,列队而立。

      王宪惊惶后退几步,眉头一皱,赤红着脸大声责问:“无陛下旨意擅自调兵,殷元昭你是要造反吗!”

      话音刚落只闻盔甲行动之声,不过须臾士兵已将众人团团包围。

      在座众人见状,纷纷起立凑成三五人群,皆是齐齐转了眼望着殷元昭。汪集脸上早就没了笑,阴沉沉地道:“王爷好大的胆子,妄自羁押朝廷命官,便是告到御前也没这个理!”

      殷元昭负手走下台阶,冷眼看着众人,只把他们当作木雕人偶,道:“第二桩罪,枉顾法纪买凶杀害周济则一家、霍老二八人,妄想瞒天过海,化过为无。”

      吴承水绷着脸站在汪集旁边,为自己辩解道:“王爷,这俱是王宪之过,与我等何干。”一句话仍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王宪闻言,对他怒目而视,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一时气极,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吴承水你……”

      吴承水只当视而不见,躬身再道:“王爷,王宪在锦州肆意妄为,下官等人时常劝谏。无奈他身为皇后之兄,位高权重,我等也是不得已为之。”这却是汪集之意了,他心知自己难逃此劫,不过尚不至抄家灭族,能保全一个是一个,日后家人好有人照应。

      殷元昭看着他们做戏,心中冷笑连连。

      一旁的齐越再看不下去,指着脸做怕羞状,喊道:“吴司马莫不是以为在座的都是三岁孩童,竟扯出这样的谎。”他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挑拨离间道:“刺史大人手下果真能人辈出,厚颜寡耻令我佩服。”

      王宪听了如何不明白,思及先前听从堂兄之言谨小慎微,惹得他们不满,恐怕早就想好将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既然他们不义在先,自己也无需留情,不到最后,怎知输赢!

      殷元昭回头止住齐越讽言讥语,拿出乔氏兄弟和周边匪徒的供词,道:“第三桩罪,勾结流氓地痞,横征暴敛。第四桩罪,与土匪为伍,征收岁贡。”吴承水得寸进尺还欲上前再辩,殷元昭抬脚对着身边的桌子狠狠一踢,上好的楠木桌霎时倒转乾坤,桌上的摆盘酒菜哐当跌到地上,肆意横流。

      庭内一片死寂,唯余墙外的梧桐叶随风舞,沙沙的声音叠在人的心上,重若千斤。远处脚步声急促,像催命无常勾魂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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