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魂》悦和

2、江

　　幽州边境。

　　暴雨如注，天地一片灰蒙蒙，林间落叶缤纷，只见一匹白马跑在林间，速度并不是十分快。往近了看，只见白马后臀上还插着一枝羽箭，那箭射的十分深，大半都入了马臀内。

　　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若不是一头乌黑秀发浓墨如绸，还真看不出马背上趴了个人。看身形应是个豆蔻少女，少女一手控着缰绳，一手垂在半空中，露出来的指尖纤细凝白，有血顺着指尖滑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随即和雨水混为一体。

　　白马在风雨里一直往前跑，也不知背上驮着的人是是死是活。

　　不知跑了多久，这雨终于渐渐停了下来。白马也跟着停了下来，在原地转了几圈，似乎极为焦虑。原来这条路已经跑到了尽头，前方就是一个豁口，口倒是不深，只是中间相距太远。若在平时，白马一跃而过是没问题的，可今天，它疾驰太久又有箭伤在身，实在不敢冒险。

　　马上的人似乎感知了马儿的踌躇，伸手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安抚的说：“乖。”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动听，却细柔无力，像是一渺轻烟。

　　白马得到主人鼓励，打了个响鼻，往后退了几步，一纵身又跃了过去。这一跳它用尽了全身力气，人马过来后，它前蹄支撑不住，跟着就跪了下去。

　　马上的人摔了下来，白马担心主人安慰，想要起身，可努力了几次都爬不起来。雨已经停了下来，树荫笼罩下，白马澄亮的眼睛有水汽聚集，分明是它的眼泪。

　　白衣少女缓了片刻才醒了过来，长发覆盖在她脸上，隐隐看见一双妙眸，乌沉沉的像是两丸黑曜石。她张了张苍白的唇，微微一笑的对白马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山林间雾霭聚散，她躺在落叶遍布的泥泞地上，本是十分狼狈的模样，却让人觉得她像是不幸坠落人间的仙子，浑身上下自透出一股惊艳绝尘的气质来。

　　白马得她回应，呜咽了两声，刹时眼中泪水纷纷滑落。少女挣扎着坐了起来，覆盖在她脸上的乌发跟着滑落，露出一张绝美的脸来，像是雨中含苞待放的菡萏，让人想起一句诗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伸手替白马抹去泪水，轻声说：“云儿乖。”

　　白马最后一次把头抵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她，悲嘶一声，就没了气息。

　　少女再也忍不住，泪水滂沱而下却没有哭出声来，她抱住马头，受伤的手轻轻抚上白马的眼睛，柔声说：“云儿，你累了，到了九泉下爹娘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你们又可以团聚了。而我···而我···”想到半月前，爹爹的音容笑貌还在，还带着她和云儿去夜猎狩鬼，如今这天地间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人。

　　想到这惊变由谁而起，她凄迷的双目立时透出两道锋利的光芒，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一改之前的柔弱，坚决道：“而我一定会让那个心狠手辣，欺师灭祖的畜生生不如死。”

　　李敬源一骑绝尘，亲点了羽翼卫，羽翼卫里的为首四人当初就是由他引荐给柳定平，入门后一直由他悉心教导，功夫卓绝，且暗中早就对他惟命是从了。此次他能坐上宫主之位，力排众议，这四人亦是功不可没。

　　他们一行在亥时来到了豁口前，火把下，李敬源一眼认出了路边躺着的是柳卿影的白马云儿。他拉住缰绳，一直紧绷的俊彦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冷声道：“看来柳卿影就在前边了。”

　　一路寻来，从暴雨到小雨，再到雨停，眼看时辰流逝，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李敬源已是有了些不耐烦。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总算让他摸准了方向。

　　他一甩马鞭，趋马跨过豁口，那马也是千里神驹，几丈宽的距离蹄子一纵就跃了过来，后边的马在主人的催促下也硬是跳了过来。

　　众人发现了线索，一时更是马不停蹄的往前找。

　　柳卿影身上各处都受了伤，在几天追杀，徒步两个时辰后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就倒在了一株柳树下。柳树聚阴，她看见了树上有着无数鬼魂在向她龇牙咧嘴。

　　黑夜吞噬一切，前路漫漫，注定是一场看不见尽头的逃亡。

　　她想闭眼，闭上了眼睛，她就能回到娘亲温暖的怀抱，就能见到父亲慈爱的笑，就能再摸一摸云儿的脑袋。

　　可是这个念头刚起，她就听见了一个男人用释然得意的语气叫她，“柳卿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