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言不语_

247、百越有莲（四）

　　千钧一发之际，袭来的鹏鸟长鸣一声，双翅大展收住了利爪，墨黑的瞳孔为银白取代，转而朝周边的巫氏凶猛杀去。

　　商翊额上冷汗迭出，身下鹏鸟的失控感仍在继续，只是较先前柔和了许多，且并非同一种力量。

　　清脆的铜铃声响彻空中，每个人都清晰可闻，失控的鹏鸟逐一恢复过来，所有的商氏子弟都面露喜色，顺从地收回了自己控兽的心神。

　　很快，万多鹏鸟的瞳孔都为凛冽的银芒占据，目光犀利如箭，直射对面残余的数千巫氏翼军，浑然如一个整体。

　　相应的，巫氏的鹏鸟双目也迅速转为墨黑，而后惊变瞬间爆发，双方队伍中都出现了大量瞳孔一银一黑的鹏鸟，大战已从翼军过渡到了神力的拉锯。

　　商翊却不甘如此，鹏鸟一时无法随同作战，她便令人一齐朝下继续投放火箭。

　　万多燃烧的箭矢如流星天降，让巫偃内外的火势愈烧愈烈，恰此时，声声虎啸自四面八方冲天而起，宋封带着五千金甲卫及四万余铁甲兵赶来。

　　巫偃城中亦涌出了数万战兵，随同出现的，还有千余怀抱兽皮鼓的巫师，大战未起，鼓声便先起！

　　商翊见状，当即带上一干族人，分割了数千未被控心咒侵蚀的鹏鸟前去助阵，宋封也没有坐视情况发展下去，千多铁甲兵在后擂起战鼓。

　　一时间，两种截然不同的鼓声拉开了大战的序幕，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中，宋封率金甲卫冲锋在前，双锤挥舞间，无论人兽亦或阻道的林木，尽是拦腰而断！

　　人声兽吼中，逐渐出现了密集的嘶嘶声响，林梢树身上，或盘或挂着大量赤黑两色的毒蛇，蛇信吞吐间，凶戾地大张着毒牙朝士兵咬去。

　　宋封带来的大军，皆以甲胄同制的面具覆面，便是双手，亦有坚韧的兽皮包裹，通身上下除却眼鼻，可谓无一丝破绽，可大大减少被巫氏豢养的蛊蛇咬伤的可能。

　　然而即便如此，防得住蛊蛇，蛊人却难防，一旦被两者所伤，立刻便会沾染上控心咒，而施咒者只需一个念头，便有可能让人失去神志沦为傀儡。

　　稍有不慎，便会发生同袍相残的惨况，宋封面临的压力极大，好在麾下携带的兵器都是一丈又半的长矛，敌军想要近身也不是件易事，上空又有商翊协同作战，短时间内还不至落于下风。

　　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抓紧一切时间杀敌，大战拖得越久，于己方越不利。

　　将双锤收起，宋封弃了身下猛虎，来到一棵足有两人合抱的巨木前，大喝一声，抱着树木缓缓拔升，直至连根而起。

　　长达数丈的巨木，一入敌军便是横扫一片，其余宋氏族人见状，亦是收了兵刃拔木为战。

　　己方士气如虹，愈战愈勇之际，上空陡然炸响一阵穿云裂石之声，只见两方鹏鸟收紧双翼，如箭般冲向对方，尖喙和利爪齐用，转眼便有无数血染长空。

　　又是数声铜铃脆响，商翊举目看去，便见鏖战的翼军上方现出一只大型鹏鸟，宽阔的鸟背之上立着道裙摆翻飞的婉约身影。

　　“巫姒，还不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一个身披黑袍之人便出现在了城中十余丈高的塔楼之上，大风翻卷下，可见黑白参半的发丝随风而舞。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全然不顾厮杀正凶的大战。

　　“怎么？南亦莲便只派了你一人前来送死？”巫姒微微抬头，一张魅惑却又分外年轻的面容显露出来，配着那发丝，有种道不明的诡异感。

　　柳眉一蹙，商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你倒是一如既往的狂妄。”

　　“没有南氏神火，区区一个你可算不得什么，宋歧不来，是在围攻我大巫殿吗？”巫姒冷魅一笑，讥讽道，“若论狂妄二字，比起南亦莲，只怕我还要甘拜下风。”

　　双眸微阖，商情暗暗打量着她，没有回话。

　　摆出副任尔观之的模样，巫姒恶意满满地笑道：“她不来，难道是已经使不出神火了？”

　　银曈中划过道厉色，商情狠狠揭穿她道：“句句不离王上，巫姒，即便你再不愿承认，心中也明白自己在王上手中讨不了好。”

　　巫姒笑意不改，好整以暇道：“我的确畏惧神火，可惜，南亦莲已自身难保，她若再敢动用神火，甚至用不着我出手，你就可以等着给她收尸了。”

　　“如非如此，你又何须代她出战？”巫姒动了动袖袍，把玩着腕上的一条黑蛇，字字攻心道，“商情啊商情，真期待你在黄泉下见着南淮左的情形。”

　　闻言，商情眉眼一凛，银眸中泛起森森寒意，又夹带着金属的锐感，万余鹏鸟长鸣一声，赫然以俯冲之势直朝巫姒而去！

　　巫姒唇角一勾，墨黑的双瞳愈显诡谲，“在我的控心咒下，我从来都不觉得商氏一族还有存在的必要。”

　　话音未落，鹏鸟上的众多士兵竟失去控制，将兵刃朝身下的鹏鸟刺去！

　　转瞬间便有无数鹏鸟受伤坠落，远远瞧见这幕的商翊心都凉了半截，巫姒所创的控心咒实在太克商氏！

　　商情还未有动作，一曲苍凉幽远的埙声不期然响起，在场所有失控的士兵都止住了动作，怅然若失地看着远方。

　　巫姒微眯着眼，深如幽潭的墨瞳中暗光闪烁，只静观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不知从何处起，忽有成百上千只血蝶翩跹而来，或落于林间，或飞向城中，或盘旋上空，变成了一簇簇火苗，肆意向周边蔓延，焚尽一切阴邪。

　　神火过处，所有蛊物都化作了灰烬，宋封怔怔看着烧过身侧的赤红火焰，所有笼罩其中的士兵都恢复了神智，却又未损分毫。

　　十余息后，铺天盖地的神火湮灭，好似从未存在似的，这梦幻般的一幕摄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无论敌我，都不自觉仰头看向高空，看向那庞大的巨影。

　　商情率先回过神来，担忧不已地向南亦莲而去，却因她驾驭的巨型鹏鸟而无法近前。

　　南亦莲稳稳立于足有半座宫殿大小的鹏鸟之上，不同以往的素色裙衫，她今日换了身月白劲装，青丝以堇色发带束起，手中更提着把五尺长的苗刀。

　　再无以往的冷然随性，此刻的她便如手中那把即将出鞘的刀，暗敛着无尽锋芒。

　　向商情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南亦莲冷眼看向下方的巫姒。

　　巫姒面色从容地回看着她，等了片刻见她无异后，心下更是升起了十分忌惮，轻叹一声道：“南亦莲，你终于还是来了。”

　　扫了眼此地所剩无多的巫氏嫡系子弟，南亦莲平静道：“吞噬血脉以壮己身，巫姒，看看自己吧，你可还算是个人？”

　　巫姒冷笑一声，面上不屑溢于言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巫姒不仁，愿以苍生为刍狗，何错之有？”

　　“一介凡人，竟欲比肩天地，岂不可笑？”南亦莲的目光极具穿透性，似乎可直抵人心深处，“为一己私欲迁祸众生者，从来都无善终，你我身具非凡血脉，更该明白顺其自然之意，试图以吞噬之法回溯血脉，终将自取灭亡，甚而延祸子孙后世。”

　　“呵，南亦莲，你说的倒是好听，你南氏血脉可完美袭承，自然不懂我等神力渐弱之痛。”姣好的面容上现出狰狞之意，巫姒目中满是不甘。

　　“我之神力，乃天所予，我之所行，自是天意！”

　　“南亦莲，宙目窥天机，你南氏多少先人与天争命，竟在这与我说什么顺应自然，实在可笑可耻！”

　　南亦莲面色不改，双眸无波，“我南氏所争的，从来都是天地应允的那一分天命。”

　　巫姒闻言只是冷笑，似乎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微垂着眼，眸底一片暗色，南亦莲最后一次劝诫道：“你若就此束手，孤承诺，只囚而不杀，也不会再追究巫偃城中的其余巫氏之人。”

　　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巫姒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你们就是太为俗世所缚，自诩仁义，才永远无法得到无上的力量！”

　　“数百年前，南怀瑾收我南疆时曾许诺共治百越，其后南时初却屠戮我巫氏一族，我巫氏方为南疆正统，却屈居你南氏之下，此仇无解，今日你我便将这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了吧！”

　　随着她话声一落，远处轰然一声巨响，滚滚水浪翻涌而来，瞬间便冲毁了数座矮山，反应慢些又在低处的鹏鸟都给卷入了水中。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巫偃城内外便成了一片汪洋，商情面上血色尽褪，急忙控制鹏鸟去救下方的宋封等人，商翊等商氏子弟也急着施救，不断驾驭鹏鸟掠向水面，抓取水中被淹的同袍。

　　瞧见这幕，南亦莲长眉一蹙，却是没有动作，只盯着巫姒一人。

　　很快，汹涌的水浪便将塔楼一并摧毁，巫姒的身影消失水中，不需使用神目，便可见一条长巨的黑影在水中游动。

　　不待所有人反应，数息后，竟有一条黑蛟冲出水浪，盘山而立，蛟头之上正是巫姒。

　　“南亦莲，你错就错在隐忍多年却要一朝动手，十数年前我能废了你，今日更要叫你葬身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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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史记·越王勾践世家》
（上天赐予的东西不接受，反而会受到惩罚；时机到了不行动，反而会遭受祸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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