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言不语_

248、百越有莲（五）

　　王城，大巫殿。

　　宋歧看着出现在正殿前的巫姣，赤红重瞳中的杀意毫无遮掩，身后是一万身披重甲的铁甲兵，上空还有数千翼军盘旋。

　　巫姣满面凝重，不得不放缓了几分语气，“少巫率军亲临，不知巫姣犯了何事？”

　　宋歧面无表情道：“巫姞谋逆，奉王上令擒拿尔等，以待王上亲审，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巫姣闻言，便知已到了鱼死网破之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守至巫偃援军到来。

　　“看来南氏终究容不得我巫氏，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拿回本就属于我巫氏的一切了，你我二人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在巫姣墨瞳扩散，以咒控兽的同时，宋歧振臂一挥，铁甲兵与翼军协同发动攻势，大战瞬间爆发！

　　厮杀声中，宋歧双手各持一金鞭，驭虎直扑巫姣，巫姣不敢与他正面为战，只得挥出各种蛊物，以控心咒迂回作战。

　　宋歧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紧追在后的同时不断杀敌，即便是凶悍异常的猛兽，也吃不消他一鞭，一时间巫姣只能狼狈窜逃，暗中抓紧时间施咒。

　　战不几合，眼见殿内骤然涌出大量蛊蛇，宋歧剑眉一皱，转而奔至殿前，双臂环抱一根足有数人合抱的金柱，气沉丹田，聚力于手，咬牙朝旁侧一拧！

　　群蛇嘶声涌来之际，金柱铿然数声闷响，从中断裂开来，将长巨的金柱挥向蛇群，顷刻便溅了一地血沫。

　　横扫大片后猛然将金柱掷向巫姣，宋歧又奔向下一根金柱，半刻钟连断数根金柱后，屹立数百年之久的大巫殿正殿终于轰然倒塌……

　　漫天烟尘中，看着变作一地残垣的正殿，未被波及的两方士兵都不自禁停下了大战，纷纷找寻自己的统帅。

　　拨开压在身上的巨石，宋歧扯下已然残破的绣袍，看向另一端刚被人挖出的巫姣，正要有所动作，忽听得远方传来一阵响动，足下土地都开始轻微震颤起来。

　　双拳紧握，宋歧死死盯着巫偃的方向，满目担忧。

　　本是受了些伤的巫姣自然也发现了这幕，当下捂着胸口大笑起来，“南亦莲自寻死路，日后再无百越，只有南疆！”

　　另一头，已在竹屋焦灼等待数日的时烈亦感到了足下的颤动，只是不同于王城，此地的震感尤其强烈，不得已，时烈只能行出竹屋，便见了外头倒伏一片的竹林。

　　朝和光湖的方向看去，时烈唇瓣紧紧抿着，她能感到到震感是从那处传来，可南亦莲临走前的叮嘱又让她不得不裹足此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巨响过后，一切都收归平静，时烈再耐不住，疾步往和光湖奔去。

　　小半个时辰后，待她止步湖畔时，便瞧见了眼前惊人的一幕，偌大的和光湖，湖水竟生生消失了大半，且水量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倒像是湖眼被打通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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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偃已彻底成了片汪洋，水浪中大量士兵挣扎呼救，鹏鸟能够承载的人数有限，商翊只能将救上的人不断往远处的山峰转移。

　　所幸己方剩余的鹏鸟还有近万，又有商情把控全局，除却少数人施救不及，余者都尽力救了上来。

　　巫氏那边，剩余的数千鹏鸟也救了不少人上来，此时双方翼军再没了交战的念头，事到如今，战局已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参与进去不过平添伤亡。

　　商翊和宋封各驭使一只鹏鸟跟在商情身侧，两人看着汪洋中心出水的黑蛟，以及上空扇动双翅的巨型鹏鸟，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商情注目良久，垂在身侧的手不觉间渗出了层薄汗，巫姒不惜水淹巫偃，便是为限制南亦莲的神火，神火虽不惧水，可要将此地汪洋尽数烧干，即便是南亦莲全盛时期也难以做到，更不要说过度使用神火还会伤及本元。

　　再看不下去，商情催动鹏鸟便要上前，却又在南亦莲似有所感看来的一眼下止住了动作。

　　巫姒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上方的那道白影，不无得意道：“南亦莲，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这一切吧。”

　　黑蛟庞大的身体盘旋着一整座山，甚至还有半截隐于水下，蛟头托着巫姒向上抬升，暗绿双瞳紧紧盯着南亦莲，蛇信不住吞吐，似乎在渴望着什么美味一般。

　　南亦莲不出一言，沉默地拔刀出鞘，这是一把不输龙泉的绝世神兵，刀身修长，刀柄亦然，可双手持握，刃口在日辉下泛着凛凛寒芒，迫得人难以直视，整个刀身似隐于光中，难见其锋。

　　扔开刀鞘，左手握着刃口，刀刃缓缓划过，鲜血与烈焰一寸寸附着其上，末了，南亦莲将刀尖直指巫姒。

　　巫姒眯了眯眼，轻嗤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黑蛟长嘶一声，摆动身躯，大张着嘴朝上方的鹏鸟咬去，两颗与人等长的毒牙更是对准了南亦莲。

　　南亦莲不退不避，双眸一凝，驾驭着鹏鸟，在商情等人紧张的目光下提刀迎上，眨眼间便见蛟身扭曲，数道寒芒与火光乍现，蛟嘶鹏鸣，毒牙与利爪齐出！

　　数合后，鹏鸟重升高空，黑蛟落于水中，一片白汽升腾后，黑蛟再次盘起身子，漆黑的鳞片上可见数道刺目的白痕，但也仅此而已。

　　南亦莲神色不变，双手持刀再次劈去，每每皆只能在那鳞片上留下道白痕，而附着其上的神火均在黑蛟入水时为汪洋化去。

　　水浪四溅，大片大片的白汽升腾，巫姒的狞笑响在耳畔，南亦莲浑然未觉般，一次次地挥刀斩出。

　　终于，在刀尖刺向黑蛟七寸时，南亦莲原本的堇色瞳孔外围竟染上了一圈赤色，在巫姒难以置信地目光下，刀尖直入鳞甲！

　　黑蛟痛嘶一声，庞大的身躯向后倒去，瞳中赤色愈来愈浓，刀尖便也越入越深，南亦莲借着鹏鸟的冲势，刃口朝下破开了一道狭长的口子，周身燃起的神火将喷涌的蛟血尽数焚去。

　　“砰”的一声，黑蛟掀起数道巨浪，大量黑血如泉喷涌，数息便染红了半片汪洋。

　　巫姒半趴在浮起的蛟尸上，满身皆是蛟血，她仰起头，目中似狂热，又似癫狂，看着上空微微喘气的南亦莲。

　　“重明神力……你竟能身具两种血脉之力……”

　　“苍天不公！苍天何其不公！”

　　随着她的一声咆哮，又一条黑影冲出水中，南亦莲堪堪避过那巨口，身后却另有一道阴寒之气直逼而来。

　　长眉一蹙，她回身劈去，长刀斩落一颗毒牙，黑蛇吃痛落入水中，紧接着却有一条接一条的黑蛇翻浪而出！

　　未过多久，八条黑蛇或盘踞山头，或浮于水面，蛇信吞吐间，先后扭动着身躯张嘴咬去，接连不断的攻势下，南亦莲唯有匆匆躲避，一时间竟找不到回击的间隙。

　　烈日当空下，商情等人生生看出了一身冷汗，却又不敢冒然上前，唯恐南亦莲为此分神。

　　自鹏鸟上飞身而跃，落在一条黑蛇头部，南亦莲将刀尖直刺其眼，神火燃起，黑蛇吃痛，带着她冲入水中，不住翻腾。

　　其余黑蛇见了，长嘶一声，纷纷大张着嘴涌入水中，须臾间，唯见一道接一道的水浪掀起，以及愈染愈深得血色，鹏鸟长鸣着盘旋上空，似乎在搜寻着南亦莲的身影。

　　惊心动魄的数十息后，又有两条黑蛇的尸身浮于水面，紧接着一条黑蛇冲天而起，鹏鸟双翅一展，朝其翱翔而去，接住了一跃而起的南亦莲。

　　神火燃起，焚尽了身上的污血，南亦莲脸色苍白，半跪于鹏鸟背脊之上，苗刀上的神火已然湮灭，她发白的唇瓣紧抿着，似在压抑什么。

　　原本还为殒命的两条黑蛇心疼，巫姒见了这幕，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

　　“南亦莲，妄动神火，终于要压制不住了吧！”

　　余下六条黑蛇伤势不一，到底未失去战力，此时纷纷扬起身子，兴奋地嘶叫着，朝鹏鸟咬去。

　　眼看着南亦莲已是危在旦夕，商情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却在中途被一面冲天而起的水墙拦下。

　　一道低沉至极的音浪炸响在整片水域之上，南亦莲眉心一动，抬眸看去，便见如山岳般的一只巨鱼甩尾而出，直将近前的整个黑蛇都吞入了腹中。

　　落水的瞬间，巨浪冲天而起，转瞬间又见一条黑蛇没了半边身躯，黑血如雨般洒落水面，腥臭的气息弥漫开来，然而所有人都失了反应，只怔愣地看着眼前这幕。

　　商情的眸中很快绽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颇显狼狈的身子甚至轻微颤抖着，红唇开合，难以置信地低喃道：“寤……神寤……”

　　南亦莲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在巨鱼吞杀黑蛇之际，强撑着提刀直冲巫姒，苗刀上再次燃起神火，似要斩破命运的枷锁一般，紫红晕染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然。

　　巫姒瞳孔一张，一条黑蛇瞬间挡在身前，她慌忙跳入水中。

　　一刀斩去半边蛇头，南亦莲周身神火大绽，直冲入水，这一次，整片水域上都燃起了火光，滚滚水汽冲天而起，尚存活的黑蛇在水中不住痛嘶，身躯几乎扭成了结，观战的众人则因热浪不得不远避开去。

　　十余息后，神火消散，巨鱼浮出水面，巍然如山的身躯之上赫然立着南亦莲，商情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

　　扶住面无血色的南亦莲，商情心焦如焚，急忙问道：“王上如何了？”

　　“孤无碍。”

　　细细打量她一番，除却脸色苍白显得虚弱，再看不出其他，商情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烧焦的一只残臂，心中大感可惜，便是说道：“王上，臣让商翊送您回王城，巫姒重伤，臣率翼军前去追寻，定能在她逃出百越前将其剿杀。”

　　“罢了。”一声叹息似乎直达心底，南亦莲疲倦地阖上了眼，“可一不可再，天意如此，一切早有命数，孤……争不过……”

　　“王上……”

　　见南亦莲摇了摇头，商情只好按下此事，看了眼脚下的庞然巨物，不由庆幸道：“王上能得神寤相助，一举铲平巫偃，实乃百越幸事。”

　　即便逃了个重伤的巫姒，到底扫除了百越内部最大的毒瘤。

　　南亦莲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冷然，仿佛方才的失意之人并非是她一般。

　　“孤已答应了寤，此战之后，放其自由。”

　　商情闻言脸色大变，下意识便要劝阻，“王上，神寤乃百越护国神兽……”

　　“先祖已故去多年，寤欲回归北海故里，不可再强留。”

　　沉沉一叹，商情没有再言，南亦莲招来鹏鸟，最后吩咐道：“余下事宜便交由祭司处理，寤会配合祭司，巫氏余孽，务必尽数剿除。”

　　商情神色一振，连忙应下。

　　两个时辰后，南亦莲匆匆回了神极殿，方一入寝殿，她便抬手捂住了口唇，然而指缝间依旧有血液争相溢出，落在暖玉铺就的地面，凝成了片片血晶。

　　眸底暗色翻涌，半晌，她慢条斯理地处理了全部痕迹，而后沐浴更衣，连血气也一并除了去。

　　接下来的数日，任王城内外如何震动，她始终未出寝殿，直到等待已久的血蝶终于回归。

　　睁开眸子，南亦莲伸出只手，血蝶落在她如玉般的指节上，却瞬间化作了冰晶。

　　心念一动，神火燃起，焚去了一切。

　　良久，她若有所思道：“蜀州行宫……”

　　又几日，商情率军回到王城，与宋歧一并求见，将两人召至议政殿，南亦莲身着衮服，端坐王位，静默听着两人汇禀诸多事宜。

　　听罢，她这才开口道：“传孤王令，自即日起，罢黜巫姒大巫尊位，巫氏为我百越逆族，人皆可得而诛之，另，重修大巫殿，由少巫宋氏一族接任。”

　　两人领命，宋歧当殿谢恩。

　　默了片刻，南亦莲继续说道：“孤不日将闭关，在此期间，国事皆由祭司代为处理。”

　　两人闻言皆是大惊，一时竟顾不得礼制，同时朝上首的南亦莲看去，只是谁也没能从冕旒后的那张脸上看出什么，心内掠过种种猜测，却不敢开口问询。

　　“大巫。”

　　宋歧愣了下，而后压下满腔复杂，垂首应道：“臣在。”

　　“你亲自往蜀州行宫去一趟，一切事宜，听凭曲后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