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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唯你唯我(一) ...

  •   落马郡,宣城。

      自张广义身死,土垚率青衣军开城投降,为祸庆州多年的匪乱便算是就此平息,余下三郡的小股乱匪不足为惧,只待军队一到便可扫平。

      这一日,沈浥尘闲来无事,便与碧影打了伞往官衙去,自落马平定,季舒便将一应政务都丢给了名虹瑾,只偶尔过来搭把手顺带震慑底下人,以致名虹瑾忙得径直在官衙住下了。

      一入政堂,便见名虹瑾在交代几名吏员事宜,室内烧着炭盆,隔绝外方风雪,沈浥尘自在一旁坐下,抬手止了几人行礼,静候时也听了些许,暗叹名虹瑾理政能力确实强,不过旬日功夫官衙上下便已井井有条,郡内各县也陆续派出人去接手理事。

      若非如此,她和季舒也无法放心地偷闲。

      待几人退下,名虹瑾喝了口茶润喉,这才看向沈浥尘,打趣道:“难得竟未见世子陪同,总算想起要来帮我了吗?”

      不怪她有此一说,典戎吴思两人率军往三郡运粮顺带剿匪,落马郡内政交给了她,武事又有耿义,季舒可谓是彻底脱身成了个闲人,成日里与沈浥尘形影不离,若非有些事情她不好擅自做主,甚至连人都见不着。

      沈浥尘闻言,心下赧然,有几分过意不去,“姐姐能力卓绝,便是无我,亦能让落马郡早日恢复往昔。”

      名虹瑾也知晓她二人自来西北聚少离多,本就成亲未久,自然更是蜜里调油,何况能继承亡父遗志有出仕的机会,本就求之不得,自不会有何怨言,闻言便是笑道:“倒是少见如你二人这般心意相合的,年少夫妻,我晓得。”

      说着,又是话音一转道:“看你面有难色,此来寻我莫不是有何要事?直言便可,你我既姐妹相称,何须顾忌?”

      “姐姐慧眼。”沈浥尘叹了口气,坦言道,“我差人查探过,发现水师曾在名公府上为门客,不知姐姐可与此人接触过?”

      宣城被破,水师便成了阶下囚,季舒爱才心起,本欲招揽,奈何其软硬不吃,无论威逼利诱,就是不降,沈浥尘也试了数次,亦是未果。

      眼下是杀了可惜,放了又纵虎归山,一直囚着也不是办法,季舒没少为此发愁,偏偏名虹瑾与其有杀父之仇,若非毫无头绪,沈浥尘也不会拿此事来与她说。

      名虹瑾已是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季舒欲招揽水师她是早预料到的,否则当初在大牢时便将人杀了,到底还是有所顾虑。

      默然良久,名虹瑾神色复杂道:“此人本名水沐,确曾在父亲手下做事,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谋士,只是心性甚为凉薄。”

      “先投张广义逼害我父,后又在宣城城破前,以攻心之计令张广义为部下所杀,如此反复无常的二心之人,实乃一柄凶器,稍有不慎便会反伤持用者。”

      沈浥尘也并非不明此理,无奈叹道:“身负大才者自来心高,非雄主不可驾驭,天下隐有大乱之象,谋臣难遇,奈何?”

      听出这话中仍有收用之意,名虹瑾也只能说道:“我与其接触不多,只知他出身寒微,行事有些偏激,尤其厌恶氏族,当初投于我父门下时,也从不与氏族子弟往来。”

      “世子勋贵出身,不为其所接受,也符合其秉性,只是他自幼便失恃失怙,至今未娶妻生子,无家眷之累,亦不好美色财物,常人的弱点他一个也无,欲令其臣服,的确极难。”

      沈浥尘深以为然,却听名虹瑾话音一转,又道:“不过此人素有野心,定不甘于就此丧命,世子是难得的开明之人,用人素来不拘门第,麾下更多布衣之士,不若将其带在身边,自己亲眼所见的总是更有说服力。”

      沈浥尘原本正为水师的固执感到头疼,此刻一听倒是有了个新思路,低叹一声道:“只能如此试试了。”

      “还有一事……”名虹瑾迟疑片刻,还是说道,“也不知算不算水沐的异常之处,此人对女子有些许不同,似乎怜悯。”

      沈浥尘大感惊讶,她可是知道水师当初被季舒围困祁县时,曾将城中老弱绑缚城墙,其中可不乏妇孺,这怜悯一词又是从何说来?便是问道:“此话怎讲?”

      “倒不像是男子对女子的怜惜。”名虹瑾皱着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那种怪异感,“当初我听闻父亲死讯,收拢了几万人前去寻他报仇,只是不敌被俘,原以为他会斩尽杀绝,亦或将我献给张广义,没想到他却放了我。”

      “浥尘也知晓乱世中女子殊为不易,青衣军中多匪寇乱民,一朝得势便更助长心中恶念,每至一地,不光掠夺钱粮,亦强掳大量女子充作军妓,张广义也从不约束麾下将领,独水沐不允手下做此行径,三水县内的士族女子也未遭凌.辱。”

      “要说心狠手辣,此人当之无愧,对氏族的仇视成见更是深刻入骨,因此这些行止便显得有些异常。”名虹瑾顿了片刻,又道,“当然,或许是我多想了。”

      “姐姐素来明察秋毫,且久在落马,绝非无的放矢。”沈浥尘摇了摇头,感慨道,“此次问计,实是为难姐姐了。”

      “浥尘何出此言?世子对我有大恩,欲用水沐乃是公事,至于我与其之间的私仇,自当权且放下,何况我所言也未必能帮得上什么。”

      名虹瑾从来都是个清醒之人,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不再就此多言,自案上抽出一沓策文,转而说道:“郡内多县县令空缺,近来倒有不少人来我处寻门路,我令他们写了策文,有几篇确有些真知灼见,你来得正好,替我掌掌眼。”

      沈浥尘接过,不多时便大致阅了遍,正要与名虹瑾细论一二,却听碧影来报,说是季舒寻了来。

      “瞧瞧,真是片刻也离不得。”名虹瑾笑着打趣了句,几乎是话音刚落,便见季舒裹着满身风雪到来。

      沈浥尘搁下手中的策文,起身行到季舒跟前,拂去她双肩和头上沾着的雪花,薄嗔道:“出去行猎,也不知披件斗篷。”

      “热的,你摸摸。”季舒抓着沈浥尘的手,让她感受掌心的温度,一边与名虹瑾打招呼道,“名姐姐近来可好?”

      “尚可。”名虹瑾早知她心胸开阔,见此便是笑道,“世子倒是好雅兴,还有功夫外出行猎,岂不知我都要被案牍给淹了。”

      季舒眼珠一转,赶忙请辞道:“能者多劳,名姐姐的本事我是早见识过的,何况我看姐姐精气神好得很,我二人便不扰你了。”

      名虹瑾摇头失笑道:“世子不理政事,好歹将浥尘借我些时日。”

      “要人没有,我今日猎了不少野物,一会差人捡了好的给姐姐送来。”季舒说罢,拉着沈浥尘便溜之大吉。

      碧影见状,只能匆匆向名虹瑾施了一礼,而后抱着伞追上去。

      出了官衙,沈浥尘不由好笑,“名姐姐不过与你玩笑几句,偏你做贼心虚,跑得这般快。”

      “再不跑真就要留下批公文了。”季舒扣着她的手,理直气壮道,“左右我已递了折子,举荐她为落马郡守,眼下提前熟悉郡内事务,最是得宜。”

      “也不知朝廷能否批下来。”对于此事,沈浥尘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季舒默了片刻,而后坚定道:“即便今日不批,往后我也是要变法改制,让天下女子都能有光明正大出入朝堂的机会。”

      沈浥尘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又将有关水师的消息道出,季舒闻言亦是惊诧。

      “竟还有这等事。”琢磨许久,想不出其中缘由,她只得叹了口气,“明日将人放出来,便按名娘子的法子试试吧。”

      日前她收到了晋阳自北方传来的消息,知晓他和秦裕二人在草原行事受阻,便更想收服水师,令其前去相助了。

      郡守府距官衙不远,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两人相携回府时,天色已是渐暗,饮过下人送来的姜茶,便在坐榻上闲话。

      “何大哥从宁州传来消息,曲华良已收复了平凉、汇川二郡,动作倒也不算慢。”季舒脱了靴子,盘腿坐在榻上,思忖道,“若他再将武威、张掖二郡收下,而后选派个曲氏一系的人出任布政史,甘州便算是归了曲氏。”

      “届时曲氏在南北便皆有势力,再想动手可就难了,曲后当初早早令曲华良与太子来此乱地,实在是远见卓识。”

      “大军苦战多时,你我又远在落马郡,却是鞭长莫及。”沈浥尘细思片刻,提醒道,“落马虽平,庆州指挥使与扶风、新平、陇西三郡郡守尚在,名姐姐能否得到郡守之位还不好说,吴思正率军在外积攒功勋,不出意外应能谋得总兵一职,可对庆州的掌控到底有限。”

      季舒也深知此理,宁州有何洛和典戎,几乎算她囊中之物,可惜名旭身死,名虹瑾碍于女子身份,目前没可能接任布政史一职,而这空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补。

      见她不语,沈浥尘突然道:“你说,可否让许尚书外放地方?”

      季舒目中一亮,进而思索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许少渊乃礼部尚书,若是外放地方,必是一州布政史,如今空缺的也唯有甘州与庆州,曲氏不会让我们横插一脚谋夺甘州,以他的本事坐镇庆州绰绰有余。”

      更重要的是,有许少渊在庆州,凭他的手腕,不出几年便能将吴思提至指挥使之位,即便日后他再调回平都,庆州也能握于掌中。

      “我这便去信一封给许少渊和凌微。”季舒说着便下榻往书案行去,沈浥尘跟了过去,挽袖替她研墨。

      不多时,两封密信便以火漆封口,被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希夷城和平都。

      解决一桩难事,季舒瞬间松快许多,出其不意在沈浥尘颊上亲了口,拥着她道:“所幸有你。”

      嗔了她一眼,沈浥尘故作淡定地将人拨开,“我看你就是这几日太闲了,脑子一闲下来,便不如往日活络。”

      “打了这许久的仗,还不许我偷几日闲吗?”年关将近,季舒如今满心就等着元宵那日到来了。

      一想到要再拜一次堂,她便止不住的紧张心动,同时又有些遗憾,西北久经战乱,时间又仓促,还不好叫旁人知道,各方面定是比不上平都时的大婚,偏偏那时的回忆不提也罢。

      见她眉心蹙起,沈浥尘抬手捧着她的脸,仔细瞧了瞧,关切道:“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么?”

      叹了口气,季舒将人抱入怀中,将方才所想说了出来,沈浥尘听罢只是笑笑,枕在她肩头道:“你还是忙些好,忙些便没工夫东想西想了。”

      “我这哪算是瞎想?”季舒有些委屈地嘀咕道,“好容易能成婚了,还不让我想得好些吗?”

      沈浥尘眉眼盈笑,轻抚着她后背,温声道:“左右只是些外物罢了,我们只如寻常夫妻就好,成婚本是开心的事情,不需多想其他,即便没有婚仪六礼,在我心中,也早将自己交给你了。”

      “这么说,你可满意了?”

      季舒满足又动容,心内说不出的暖意,默默加重了环在她腰身的力道。

      两人相拥良久,最后还是因腹中饥饿方分开,季舒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沈浥尘,带着人往疱屋去,这些时日她得了空闲,都是自己动手下厨。

      疱屋内早已备好了新鲜食材,碧影正立在门口翘首以待,见了姗姗来迟的两人也不敢催促,只自己在灶前坐定,先将柴火燃起。

      两人相处时不喜旁人在侧,偏偏季舒又不许沈浥尘动手,这活便落在了她头上,从一开始的灰头土脸到现在的动作利索,天知道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每每这时,她都无比怀念远在十万大山的绯烟。

      沈浥尘却不知碧影心中所想,只静静倚在门边看着季舒动作,目光如水,这样烟火气的一幕更令她心动。

      不多时,三菜一汤便均已出锅,碧影将菜肴送去正厅,沈浥尘则招了招手,将人唤至跟前,拿出锦帕替她拭去额上细汗,而后一道往正厅去。

      季舒厨艺甚佳,虽只是些寻常小菜,却能兼顾色香味,沈浥尘用得也比以往多些。

      食罢,两人相携在院中漫步消食,清辉洒下,落在二人身上都要柔些。

      不觉间行至长廊,沈浥尘似想起什么,忽然提道:“我们在庆州已有多日,绯烟却一直无消息传来,也不知她们在十万大山如何了。”

      季舒闻言,也是有些奇怪,希夷城城破后不久无心两人便动身往十万大山寻药,按理来说不论结果好坏都该传回些消息,眼下这般音信全无,的确不太正常。

      “她二人一人擅医一人善毒,结伴而行最是安全,至今未归,想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季舒安抚她道,“我明日便令一队人马回宁州,就在十万大山外守着,一见到人便传讯回来。”

      沈浥尘叹了口气,她倒不是太担忧两人安危,只是季舒在博阳的异常一直悬在她心头,先前忙于战事无暇多顾,眼下一闲下来便不由得又想起此事。

      “没让绯烟瞧过,我总不放心你。”

      季舒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旋即笑道:“方才还说我多想,你才该少想些。”

      “这不一样。”沈浥尘蹙着眉,又不好多言。

      “没事的,我这不好好的吗?这些日子也一直未见异样,当时应是情绪起伏过大,行功走岔了路,一时失了理智。”季舒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左右绯烟都是要回来的,到时再让她瞧瞧也不迟。”

      “我如今满心欢喜,半点戾气也无。”季舒说着将脸凑近了些,温柔地注视她,“你便将心放下,安安心心与我成婚,可好?”

      看着她灿亮的眼,沈浥尘笑了笑,抬手抚上她侧颊,应道:“好,我便也唯有满心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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