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言不语_

269、唯你唯我（十三）

　　夜间沐浴过后，沈浥尘见季舒盘腿坐在软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便知她还在想白日里的事。

　　“虽然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但名娘子也的确切中了要害。”察觉到沈浥尘在身侧坐下，季舒轻声道，“自古女子地位低下，盖因体力不及男子，又有生育之累，久而久之，便被排斥权力体系之外。”

　　“可我少时便游走四方，所见又与所想不同，寻常农户，女子与男子同样需操持农事，还要照料一家老小，闲时做针线活贴补家用，所付出的辛劳并不少于男子，所得却远远不及，甚至家中困顿时，还能被丈夫随意典卖。”

　　“即便是富户世家的贵女，无需为生计忧愁，却也只能为了家族利益而联姻，纵是家中独女，也无法承继家业，往往需从族中过继嗣子。”

　　“可明明如名娘子那般的女子，是要胜过万千男儿的，却也无法挣脱这样的宿命。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为自己而活？”季舒低垂着眉眼，困惑道，“女子地位低下，无继承之权，无入仕之权，一时之间，我竟不知谁为因、谁为果，又该从何处着手。只知处处是阻碍，好似天下人都在与我作对。”

　　沈浥尘一手搭在她肩上，柔声道：“季舒，你要知道，哪怕是公主之尊，出降之时，也是给驸马授爵，再由长子继承驸马的爵位，世风如此，我们很难凭一己之力去改变什么，而每一个改变，都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

　　季舒抬眸看着她，有些沮丧道：“那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不是已经迈出了一小步吗？”沈浥尘清亮的双目凝视她，含着丝丝笑意，“至少在落马郡，名姐姐已深孚众望，差的不过一个时机，便从她起，一点点凿开这块世俗的壁垒。”

　　“便是你不信自己，我也是信你的。”

　　良晌，季舒垂眸一笑，而后长叹一声，枕着手倒在了软榻上，“若是有生之年真能实现这等愿景，也算死而无憾了。”

　　沈浥尘将手覆上她的唇，嗔道：“不许轻言道死。”

　　喉中溢出几声笑，季舒将人拉入怀中，鼻尖触着鼻尖，别有深意道：“已是夜里了……”

　　晨间两人的对话浮现脑海，沈浥尘面上发烫，身子也有些酥软，嘴里偏道：“连着几日如此，你该节制些。”

　　季舒长眉一挑，抱着她翻了个身，转眼便将人压在了身下，贴着那红唇，委屈的双目中带着些许狡黠。

　　“你白日里才说要禁我食甜，眼下不该补偿我，让我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吗？”

　　神思尽被那一张一合的唇占去，沈浥尘一时未反应过来，季舒便含着她的唇瓣细细品尝，末了又轻轻舔舐了番，这才满意地退开些许，一双含情目紧盯着下方那人。

　　“我不吃点心了，尝你就行，更甜。”

　　沈浥尘呼吸略急，一听这话更是羞红了脸，在季舒将自己抱起时，轻斥了声“小心眼”。

　　季舒忍俊不禁，当即应道：“是，我最是小心眼。”

　　将人放在床榻上，季舒解开银钩，散下帷帐，拥着人又是□□情。

　　时光如水而逝，旬日转眼便过，休沐结束后，府衙在名虹瑾的带领下开始运转，百姓虽还未恢复生计，但日子好歹有了盼头，家家户户都等着官府重新划分田地，铆足了劲准备开春后的灭蝗耕种。

　　谈妥了事宜，又已停留了旬日，眼看元宵将近，杨辉念着府中老小，便向季舒请辞，季舒心知名虹瑾不舍爱女，便开口将小姑娘留了下来，只道雪路难行，过段时日便会将人安然送回府上。

　　杨辉虽有不满，但也不好拂了她面子，只能应下，带着仆从先行返回了州府。

　　没了杨辉在身边，小姑娘肉眼可见的活泼了几分，又加之这几日吃了不少季舒做的点心，与她甚是亲近。

　　眼瞅着没几日便是元宵，季舒又是兴奋，又是忐忑，时不时便有些躁动，此刻被她抱在怀中的小姑娘明显便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于是问道：“世子哥哥怎么了？”

　　按理说季舒与名虹瑾平辈，她是不该这么唤的，名虹瑾听见后也告诫了几次，奈何季舒喜欢，名虹瑾庶务缠身，渐渐便也不管了，以致每日里大部分时间，小姑娘都是待在季舒这。

　　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季舒叹道：“我这是太兴奋了。”

　　小姑娘不能理解，季舒接着又道：“三日后你来帮我个忙好吗？”

　　小姑娘疑惑地点了点头，季舒便笑着亲了下她的额头，“意欢真乖。”

　　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手都不知往哪放了，还是沈浥尘将她抱了过来，睨了眼季舒道：“她出身世家，已识得礼数，又启蒙得早，你多少注意些。”

　　西北民风虽算开放，但也仅限民间，世家一向礼教森严，季舒又是以男子身份示人，此举确实略有不妥。

　　季舒撇了撇嘴，却是不认，“我这不是高兴嘛，再说她年纪还小，也没旁人瞧见。”

　　沈浥尘拿她没法，只好认真向小姑娘解释了番，小姑娘红着脸点点头，而后抱着她的脖颈也亲了下，软声道：“意欢也喜欢世子妃姐姐。”

　　季舒看得心里发酸，忍不住嘟囔道：“还是女儿身方便，招小孩喜欢，又不惹闲话。”

　　“你倒还较起了真。”沈浥尘摇头失笑，对怀中的小姑娘道，“你世子哥哥吃醋了，这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面色纠结，犹豫片刻后，红着脸迟疑道：“那……那我也亲世子哥哥一下？”

　　季舒轻哼了声，表示自己不屑于这嗟来之吻，瞥了眼沈浥尘，得意笑道：“意欢不乐意便罢了，反正你世子哥哥我不缺人亲。”

　　“你真是越发没分寸了。”当着孩子的面如此，沈浥尘一时恼她无状，遂道，“按着规矩，这几日你我该分房而睡，今夜你便去厢房吧。”

　　季舒顿时哀嚎一声，苦着脸道：“这就不必了吧，这几日我都规矩得很，什么也没干啊。”

　　小姑娘仰着脑袋，一双水灵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来回看着两人，沈浥尘见此，越发气了，当下将她交给碧影，叮嘱人好生送回名虹瑾处。

　　没了小姑娘在，季舒当即便要靠过去求情，谁料沈浥尘下了坐榻，径直行向衣橱，一边说道：“现下便收拾了衣物，省得晚间手忙脚乱。”

　　季舒见她竟来真的，立马慌了神，跟上去讨饶道：“好了好了，方才确实是我言语有失，我保证下不为例，在孩子面前一定谨言慎行。”

　　沈浥尘却是打定了主意，很快便挑拣了几套常服和寝衣，一并塞入季舒怀中，严肃道：“莫耍花样，这几日便当长个教训。”

　　眼见她冷着脸，季舒抱着衣物欲哭无泪，心内追悔莫及，恨不得拍死一刻钟前的自己，垂死挣扎道：“这都要成亲了，再分房睡也太折磨人了，”

　　“正因要成亲了，你才更该守礼。”沈浥尘神色认真，没有丝毫心软的样子，“婚俗便是如此，也不过这几日，你都受不得吗？”

　　季舒还能说什么，唯有咬牙认下了。

　　到了夜间，沈浥尘果真没有留人的意思，在房内盘桓许久，季舒终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东厢房。

　　沐浴后，季舒一人躺在榻上，抱着锦被翻来覆去，良久仍是了无睡意，早已习惯了同床共枕，她此刻只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块，浑身不对劲。

　　难受了一阵后，季舒反倒真尝出了几分大婚前新人不得相见的抓心挠肺，想想也只是夜间不同榻，白日里还是能见的，她不断安慰着自己，不觉间竟也睡了过去。

　　那厢，看着旁侧平坦的被衾，沈浥尘一贯的从容被打破，竟有些孤枕难眠，早先分离两地还不觉，这段时日下来，原来她也习惯了伴着那人的呼吸入眠。

　　沈浥尘一时有些出神，怔怔看着帐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她倦极要睡去时，耳畔隐约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她大惊下睁眼看去，却见一道白影骤然掀了帷帐蹿入，紧接着自己便被人紧紧抱入怀中。

　　听着那剧烈的心跳，沈浥尘瞬间便平静了下来，抬手环着那瘦劲的腰身，轻声道：“季舒？”

　　季舒呼吸急促，好似受了惊吓般，身子还有些细微发颤，沈浥尘察觉后，轻柔地抚着她背脊，只在她耳畔轻道了两字，“我在。”

　　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季舒大梦初醒，委屈后怕道：“方才我做了个噩梦，醒时不见你，还以为仍在梦中。”

　　沈浥尘也不问她梦见了什么，只是柔声重复道：“别怕，我在。”

　　闭了闭眼，季舒深吸口气，怀中的温热那样真实，耳畔的话语如此动人，她忍不住鼻头发酸，有些哽咽道：“我不想循那规矩了。”

　　这一次沈浥尘没有回绝，倚在她怀中，应道：“也好，方才你不在，我心里也不踏实。”

　　“真的？”季舒松了手，退开些许，眼尾还泛着红。

　　沈浥尘伸手拭了下她眼角，那点难为情都被她这番姿态冲淡了，又是怜惜又觉好笑，“我何时骗过你？”

　　季舒便趁势说道：“那好，往后我再有何处做得不对，你尽可罚我，只一点，不许将我撇开。”

　　没有犹豫，沈浥尘应了下来，季舒这才满意了，随即掀开锦被钻了进去，手脚并用地缠上了某人。

　　沈浥尘拗不过，心内也喜欢她的亲近，熟悉的触感下，两人都很快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