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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除夜共欢(一) ...

  •   将那人.皮面具收好后,季舒这才吹了声哨响,过不多时,大白便从远处奔了过来。

      沈浥尘骑在马上,老远便看见了她这副狼狈模样,此时近看更觉惨烈,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哪怕瞧见她背后的长匣都不觉喜悦了。

      季舒却管不了那么多,谁知道曲华良回去后会不会派人来追?于是赶忙跨上了马,扯着缰绳便疾驰而去。

      “真是没想到,皇后竟是在御林军中安插了那样的人手。”想到刺穿自己手臂的那把龙泉剑,季舒便忍不住一阵感叹,“能持有龙泉剑的人,除了御林军将军外,就只剩两位中郎将了,他们哪个不是被凌绝视为心腹?”

      “皇后这一颗暗子布得妙啊,指不定哪天就能在背后捅凌绝一刀子。”季舒说着不由摇了摇脑袋,她此次夺画虽是有意遮掩混淆了一番,但依着皇后的谨慎头脑,必然已经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了,不过好在最后将这画像给弄了出来,不然可真是亏大发了。

      季舒自说自话了好一会,这才发现沈浥尘的异常。

      “你这是怎么了?得了世婶的画像不高兴吗?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季舒见她仍是不说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向前挪了挪身子,想要凑过去看她的脸色。

      沈浥尘察觉到身后人的靠近,却是僵硬着身子偏开了头。

      季舒长眉一皱,还以为她是不喜自己身上浓郁的血腥气,只得又往后退了回去,其实她自个闻着也挺难受的,更别说衣衫上浸透的血液被寒风这么一刮,早被冻成了冰块一般,穿着着实硌人。

      “此处不方便,一会我回梅庄收拾下就好了。”

      沈浥尘红唇紧紧地抿着,看着越发沉静。

      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之间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你不至于这般嫌弃我吧?一句话也不说。”季舒左思右想愣是没明白,感觉她似乎有些生气,又想不通原因所在。

      听着这话,沈浥尘不知怎的鼻头忽然一酸,呼吸瞬间便乱了,她微垂着头,双手紧紧拽着袖口。

      季舒等了许久,伸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肩,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是在愧疚吧?”

      见她仍是不答话,季舒心里估摸着自己应该是猜对了,顿时有些好笑地掰过她的身子,“你个闷葫芦,有什么直说便是,竟还要我来猜。”

      沈浥尘呼吸一滞,这才扯着嘴角说道:“你的伤……”

      季舒看她这欲言又止的别扭样,笑得越发开怀了些,摆了摆手道:“我这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要真是我流的,我早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沈浥尘瞥了眼她一直垂在身侧的左臂,一时有些着恼,“我与你说正经的。”

      季舒把笑一收,从善如流地板着张脸道:“我这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这要真是我流的,我早……”

      眼见沈浥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季舒舌头一卷赶忙改口道:“有一点点是我的。”

      沈浥尘咬着下唇,心中又气又疼,整个人看着便越发沉闷了。

      “哎,你这表情看着怪吓人的。”季舒脖子一缩,弱弱地解释道,“伤的真不重,就是看着惨了些。”

      沈浥尘表情软了下来,柔声问道:“可是敷了伤药?”

      季舒生怕她不信,当下点头如捣蒜,“一早便敷了,现下都感觉不到疼了。”

      沈浥尘叹了口气,只得说道:“那我们快些回庄子上吧,你这身上的伤得赶紧处理下。”

      季舒依言催着大白加快了速度,两个时辰后便回到了梅庄,季舒将那长匣交给沈浥尘,而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内。

      吩咐下人送来热水后,季舒先是脱去了外面穿着的夜行衣,可到里边的中衣时却犯了难,手臂上的伤口和衣衫已经沾粘到了一块,因着气温冻得紧紧的,方才没感觉到多少疼痛,现在却是受罪了。

      硬扯下来是不行的,只得取了些温水浇在上头,逐渐软化凝结在一块的肌肤和衣物,偏偏这个过程又会刺激到伤口,无异于钝刀割肉,简直比再挨一剑还难受。

      待衣物完全剥离下来后,季舒脸色惨白不说,额上满是大汗,她这手臂不仅仅是简单的外伤,内里筋骨都被剑气伤着了,怕是得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

      先将手臂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季舒这才爬进了浴桶中,将受伤的左臂架在桶边上,用右手擦洗身上的血污,没多久木桶之内便尽是浑浊的血水了。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推了开来。

      沈浥尘看着正泡在桶内的季舒,先是一怔,随后还是拿着纱布和伤药行了过来。

      “你、你都不敲门的吗?”季舒被这么一吓,赶忙将身子沉入了水中,除了受伤的左臂还架在桶边,就剩了颗脑袋在水面上。

      沈浥尘倒是一点不自在也无,坦然说道:“我没料到你在沐浴,再说你是男子,有什么好怕的。”

      “我……”季舒脸红得不行,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慢慢将头扭到了另一边,小声道,“谁说男子就、就不怕了?”

      沈浥尘没理她,看着桶内浑浊的血水,蹙眉道:“我让下人来给你换水。”

      “别!”季舒赶忙又将头转了回来,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烦了,简单收拾下我们还是先回府,待在这到底不大安全。”

      沈浥尘闻言也没再坚持,看着她那白皙手臂上狰狞可怖的伤口,什么也没说,俯身拿着干净的布巾,动作轻柔地拭去了伤口周边溢出的血液。

      她的脸离得很近,季舒甚至能清晰地数清她微翘的长睫,还能嗅到不同于自己身上的清雅幽香,不怎为何,对于这人,季舒时常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平常倒也不觉得,只是每当两人独处时,这种感觉便会分外强烈,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她忐忑。

      沈浥尘抬头正欲看她,猝不及防竟撞上了一个专注又轻柔的眼神。

      像是平静的湖面骤然被投进了一颗石子,湖水依旧澄澈,面上却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荡开去,成了理不清的情丝。

      “若是疼,便与我说。”沈浥尘垂下了眸眼,动手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

      “不疼。”季舒口是心非地说着,忽略了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刺痛,眨了眨眼道,“你看了世婶的画像吗?”

      沈浥尘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又继续给她上药,平静地说道:“还未。”

      “嗯?”季舒不解,动了动身子,“为何不看?”

      “莫动。”沈浥尘见那伤口因着她的动作又有些许血水渗了出来,眉心一皱,“画在这又跑不了,早晚都能看见。”

      季舒一愣,虽不明白她的想法,但也不敢再动,打着商量问道:“那……到时能让我看看吗?”

      沈浥尘看着季舒那期冀的眼神,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取了纱布来包扎伤口,心中一动,残忍地拒绝道:“不能。”

      季舒哀号一声,不死心地据理力争道:“这画怎么说我也出了不小的力,让我瞧瞧怎么了?”

      “我说不能就不能。”沈浥尘拒不松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季舒闻言,向前小心地挪了挪身子,趴在木桶边上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就让我看一眼。”

      见她还是不答应,季舒又从水中伸出了完好的右臂,轻轻扯着她的衣袖,软语哀求道:“沈浥尘,求你了。”

      沈浥尘看着她这副娇弱的可怜样,唇角一压,隐去了即将显露的笑意,“你先养好伤再说。”

      没得到准话,季舒心有不甘,进一步试探道:“伤好了就能看?”

      沈浥尘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绑好的纱布系了个结,应道:“嗯。”

      季舒一乐,便有些得寸进尺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给我瞧瞧?”

      沈浥尘的脸色略微有些莫测,淡淡地问她道:“就这么想看?”

      季舒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有些不悦,想起那夜她们之间的约定,赶紧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说着玩的。”

      看了眼季舒右颊上的那道箭伤,沈浥尘有些犯愁,脸上的伤不比其它地方,若是用药不妥,怕是极易留下疤痕,考虑良久后方说道:“你这面上的伤还是回府再上药好了,我到时让绯烟给你制些祛痕的伤药。”

      季舒点了点头,见手臂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便是说道:“也行,我换好衣裳咱们便回去吧。”

      “你伤得不轻,且才刚上药,骑马颠簸,怕是会震裂伤口,还是在这养几天再走不迟。”沈浥尘想想有些不妥。

      “不成,皇后绝不会在曲家别庄久留。”季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待在这只会夜长梦多,还是回府好。”

      沈浥尘犟她不过,只得叹道:“好吧,那一会你骑马时尽量慢些。”

      季舒应下了,随后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看着沈浥尘,小声道:“那个,我要穿衣裳,你能否回避下?”

      沈浥尘看着她,不放心地说道:“你这手能行吗?不如我还是……”

      “不用麻烦你了!”季舒脸瞬间涨得通红,甚至还有些失措。

      沈浥尘却是笑了笑,“不麻烦。”

      季舒仰头看着她,说不出的震惊,整个人一直挪到了后边的桶壁上,呐呐道:“这个……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不太好。”

      “我让下人来给你更衣,有什么不好的?”

      季舒:“……”

      最后在季舒的强烈要求下,沈浥尘还是没唤下人来。

      艰难地穿上干净衣裳后,季舒叹了口气,她这身份总瞒着沈浥尘到底不方便,可她又拿不准该不该说,潜意识里想说,却又有些害怕。

      没过多久两人便又下了山,骑马行在了归途上,此番这梅庄之行,可谓波澜起伏,收获也是匪浅,沈浥尘怀中抱着那只长匣,心绪更是无法平缓。

      那些掩藏在时光中她触不到的过去,会否在这画像中找到答案?皇后所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这画像又是如何落到她手中的?

      沈浥尘心中思绪万千,既有迫不及待的喜悦,又夹杂着几分难以道明的沉重。

      不同于她的复杂想法,季舒此刻是疲累不堪,一夜鏖战加之又受了伤,早便心力交瘁了,眯了眯眼将脑袋搁在了身前之人的肩上,困倦地说道:“沈浥尘,我好困。”

      沈浥尘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安抚她道:“那伤药许是有些助眠的效用,左右大白也识得路,你困了便歇会吧。”

      季舒闻言,当下不客气地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就着那清浅的香息闭上了眼,嘴里低喃道:“那到了你叫我。”

      颈项上扫过的温热呼吸,以及身后人紧贴过来的身子,都让沈浥尘略微有些僵硬,不消片刻她又软了下来,柔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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