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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青楼见闻 ...

  •   一道惊雷自重重云霄中劈出,响彻于天地之间,就如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呐喊助威的电光雷鸣不断,骤雨应声倾泻而下,划破天际,似千万箭矢直指尘世。

      推开雅致的雕花木窗,浓重的水汽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季舒微退了几步,皱眉看着外边翻滚的乌云,明明尚在白日里,此刻却恍若进入了暗夜,屋内都不得不点起了几支银烛。

      “这连着一个月骤雨细雨毫无间断,每日都是昏沉沉的,着实让人不喜。”

      沈浥尘将视线自手中书卷移开,看着她道:“既是不喜,那还看什么?不是自找不快?”

      “我便是不看,那也还听得着啊。”季舒叹了口气,无奈道,“这雨若是能降到西北去该有多好,平都尚且如此大雨,江南一带怕是又要生水患,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将书卷合上,沈浥尘起身行至窗前,看着外头的暴风骤雨,略思了片刻道:“如此雨势,想来三洲旱情应有所缓解才是。”

      “但愿如此吧。”

      沈浥尘侧头看向季舒,不禁问道:“曲华良被派去西北已一月有余,难道未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消息肯定是有的,只是凌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秘而不宣,听我爹说,朝会上有大臣问起西北旱情,他也避而不答。”季舒伸手扶着窗台,一脸沉思之状,“也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这都火烧眉毛了,若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藏着掖着便能解决了?”

      “我观你近来似乎尤为焦虑。”沈浥尘见她眉头紧锁,关切道,“是因为那个突厥人的原故?”

      季舒一愣,撇开了头,低叹道:“或许吧,他潜入平都定是有所图谋,可现下大安的局势并不好。”

      “若突厥当真趁此时机叩关来犯,你当如何?”

      看着屋外阴沉的天色,季舒面色亦是有些阴沉,“我能如何?不过是无可奈何。大安到底姓凌,他凌绝若是一心避战,决意苟活偏安,我又岂能插足僭越?”

      沉吟片刻,沈浥尘接着问道:“内忧外患之下,你认为是应先解内忧,还是先除外患?”

      季舒摇了摇头,唇角笑意冷凉,“届时恐怕容不得你我来选。”

      沈浥尘表情一凝,须臾又和缓道:“无妨,尽力而为便可。”

      “不说这些了。”季舒收回了窗台上的手,看着逐渐减弱的雨势,突然说道,“今夜带你去个好地方。”

      “嗯?”沈浥尘警惕地盯着她,追问道,“是何处?”

      季舒眉眼舒展开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从未去过,只在书上瞧见的地方。”

      秀眉微蹙,沈浥尘苦思良久,愣是没得出个可靠的答案,然而季舒撂下这话早便走了,她也不好再追上去问,索性不管是何处,总不至于像上次那般遇险,便也未再多做纠结。

      将思绪收回,沈浥尘重又坐回了软塌,刚拿起书卷便瞥到了候在一边的碧影,心下一动,出言问道:“近来少见绯烟,她可是出了何事?”

      “小姐放心,她好着呢。”碧影撇了撇嘴,生怕别人瞧不见面上的不满,嚷嚷道,“她现下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看你这样子,究竟好是不好呢?”沈浥尘莞尔一笑,不由打趣道,“莫不是她寻了何趣事,却不带你一起?”

      碧影小脸一变,嘟着嘴一脸嫌弃道:“这哪算什么趣事?她最近不知怎的,突然与那玩毒的女子搅到了一块去,两人整日里没事便待在药房内,也不知究竟在倒腾些什么。”

      “她们一人擅医一人擅毒,也算志趣相投。”沈浥尘笑道,“你自个不也说了,她们是在药房?想来多半是在切磋,抑或在研制什么药物。”

      碧影一听,登时急道:“小姐你是没见过,那药房我进过一次,里头到处都是爬虫毒物,忒吓人了。”

      “原来是被吓着了。”沈浥尘摇了摇头,失笑道,“绯烟乃学医之人,她可不怕这些,再说这些年难得能碰上个旗鼓相当者,你可别去掺和,不然招惹了无心,再被下毒,我可不管你了。”

      碧影一想起那阴晴不定手段狠辣的无心,只觉浑身发凉,赶忙应下了这事,随后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这般可怕的人,也不知世子是从哪搜罗来的。”

      沈浥尘闻言,眸中闪过一抹思量,未出一言,又拿起了搁在一旁小几上的书卷。

      这雨来得气势汹汹,退得也快,而后又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时辰,总算止了下来。经雨水这么一番洗刷,万物都澄净了不少,勃勃生机几乎如旭日光辉般喷薄而出。

      晚间,季舒过来一同用过膳食,又如上次那般给沈浥尘备了一套男子衣衫。

      沈浥尘不疑有他,快速改头换面了一番,待她行出屏风,却见季舒倚着门框,身上仍是寻常装束,不禁疑道:“你不换身装扮?”

      季舒但笑不语,只对她勾了勾手指。

      沈浥尘眉头一簇,抬步行去,在与季舒一丈之距时便止住了步伐,盯着她道:“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又不会将你给卖了,这么提防我做什么?”季舒撇了撇嘴,不乐意地说道,“那地方一会你到了自会知晓。”

      沈浥尘颇有些无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定是又存了什么坏心思。”

      季舒不答话,心内却是偷笑,上前几步牵起她的手便出了王府。

      当沈浥尘看见王府外边准备妥当的马车,心中疑虑更甚,既然是乘马车,那还让她换装做何?

      不待她细思,季舒便又扶着她上了马车,且坐下后又一直饶有意味地盯着她看,怎么瞧都像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沈浥尘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语带威胁道:“你若敢戏弄我,届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许是方才太过得意忘形,季舒心下一颤,赶忙尴尬地赔笑道:“瞧你说的,我哪敢啊。”

      沈浥尘轻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因着白日里下过一场大雨,此时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水汽,街道上也并无多少行人,倒给晋阳省了不少事,驾着马车畅通无阻地行驶着,车轮轧在湿漉漉的地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晋阳打起车帘,沈浥尘步下马车,一抬眼便瞧见了前方雕梁画栋烛光流转的阁楼,以及挥舞着绢帕各有姿色的美丽女子,她神情猛地一变,难以置信地回身看向季舒,面上有些薄怒,“你竟带我来青楼?”

      她们两个女子来青楼做什么?!

      季舒跟着越下马车,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咱们就来这听听小曲儿,又不会做旁的什么,你想哪去了?”

      沈浥尘呼吸一滞,不再多说,回身拨开季舒便想上马车。

      “哎,你别走啊。”季舒赶忙挽住她的胳膊,凑过去在她耳畔低声道,“絮如就在这,你当真要走?”

      闻言,沈浥尘当即停下了步子,毫不犹豫地改口道:“那好,我们进去。”

      “絮如在你便去,我带你来你便不去。”两相对比之下,季舒心中不快,忍不住酸溜溜地说着,“你就这般喜欢她?”

      “絮如若在,我还可与她说说话,你若有事与我说,又何须来青楼?”沈浥尘奇怪地看着她,目光幽幽,“别告诉我你真是来这听曲的。”

      季舒不知还能如何反驳,然而心中总归有些不大舒服。

      来时的街道上虽不见多少行人,但是青楼不管何时都不会缺生意。

      两人前脚才刚踏入醉梦楼,扑面便是浓郁的酒气与脂粉味,大厅内满是男男女女,文雅些的在听曲观舞,时而就着玉手小酌几杯,粗鲁些的,已毫不避讳在大庭广众之下调起了情,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季舒眉头一皱,拉着沈浥尘便快步穿过了厅堂,正要向二楼行去,谁成想老鸨却像是瞧见了财神爷一般,兴冲冲地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迎面赶来。

      “哎呦,没想到竟是世子爷大驾光临。”老鸨说着便对身边环肥燕瘦的女子们挥了挥手,“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还不赶紧去好生招待世子。”

      不过一瞬,众女便笑盈盈地将季舒二人给团团围住。

      “世子,难得您今夜还带了位同伴来。”一穿着颇为大胆的女子说着便要朝沈浥尘贴去,一边套近乎道,“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奴家看着很有几分眼缘呢。”

      沈浥尘见那女子颈肩下大片肌肤裸露,赶忙撇开了眼,左臂一横轻轻挡在身前,略有些僵硬地说道:“姑娘,在下并不识得你。”

      女子一听,当即掩面娇声笑了起来,而后朝季舒说道:“世子这位朋友真是好生有意思。”

      “香兰,你可莫要再捉弄她了,不然一会她恼了,我可就遭殃了。”季舒强忍着笑,嘴上讨饶道。

      沈浥尘哪会听不出这人的调侃之意,微恼地瞪了她一眼。

      “公子这般害羞,莫不是头一回来这烟花之地寻欢?”那名唤香兰的女子似乎对沈浥尘极感兴趣,又开始打趣她,且话语间还不时朝她抛几个媚眼。

      沈浥尘只觉古怪无比,她不欲纠缠,便是坦然道:“姑娘,我与你同为女子,还请姑娘莫要这般。”

      “这个奴家早便看出来了。”香兰突然凑近她耳畔,似乎缠绵一般,呵气如兰道,“小姐难道不知,女子之间,亦是能够欢好的么?”

      沈浥尘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这是?你们说什么了?”季舒还真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大,原想着就算以往未曾来过这等地方,但以她的性子,或许会有些不大适应,但绝没可能被吓成这样吧?

      沈浥尘眼神复杂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对香兰说道:“姑娘说笑了,我来此只为会友人,并无别意。”

      香兰惋惜地叹了口气,又对沈浥尘眨了眨眼,眼波流转道:“小姐什么时候想了,可以再来找奴家啊。”

      沈浥尘眼皮一跳,赶紧扯了扯季舒的袖袍,靠近她轻声催促道:“莫再耽搁了,快些去絮如那吧。”

      季舒见她一副如避蛇蝎的模样,也不多问,忙塞了数张银票给那些女子,果断带着她上了二楼。

      两人并肩行在木质阶梯上,季舒忍不住笑她道:“这里的人眼尖着呢,你这般行止,大多能看出你是女子来,方才不过就是与你开些玩笑罢了,至于被吓成这样吗?她们又不会将你给吃了。”

      沈浥尘轻咬着下唇,默了许久,愣是没能开口将方才香兰对她说的那番话复述一遍。

      “日后你还是少来这些地方为妙。”

      季舒一愣,心想她是误会了,当即解释道:“我平常来这,并不会行出格之事。”

      沈浥尘抿了抿唇,低声劝道:“你不会做,可难保他人不会对你有何想法。”

      “这你可就想太多了,你放心,断不会有什么事的。”季舒想着自己是个女子,难道还能被这青楼里的姑娘怎么着了?

      沈浥尘都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心中在寻思些什么,一时只觉胸口闷着团气,这人以为自己是女子就安全无虞了?

      “这地方鱼龙混杂,掩人耳目确实方便,只是你自己当心些,这里的姑娘……”

      季舒还道她要说些贬低之语,便是打断道:“她们大多都是不幸沦落至此的可怜人,现下这般也是为生计所迫。”

      沈浥尘一听便知她是错会了自己的意思,本想侧头向她解释一番,谁成想这一看之下,竟发现她颊上沾了不少脂粉,顿时气从中来,这人当真是一丝防备也无!

      “我瞧你方才与这里的姑娘相谈甚欢,看来颇是熟稔啊。”

      季舒听出沈浥尘这话中带着的些许火气,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会这般,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她谨慎地答道:“也还好,她们待人都挺和善的。”

      沈浥尘脸一沉,气冲冲地便快步将她甩在了身后。

      “这算什么事嘛。”苦思许久,还是没发现方才自己究竟说错了哪句话,季舒叹了口气,这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待她行至二楼,左右看了看,竟没见着沈浥尘的身影,这下她真急了,青楼可不比别的地方,沈浥尘又从未来过此处,天知道会碰上些什么牛鬼蛇神!

      “坏了!”季舒脚步匆匆穿行在这复杂交错的廊道上,又不敢高声大喊她的名字,额上已急出了大片的汗水。

      这厢沈浥尘一气之下,没等季舒便自个先走了,此刻平静下来,才恍然察觉早已迷失了方向,周边有不少雅间,但她根本不知杨絮如究竟在何处。

      徘徊在廊道上,沈浥尘欲寻人相问,然而与楼下大厅的喧闹不同,二楼静得很,走了许久都没见着一个可以问路之人,何况她可没忘记自己现下身处青楼,又不能贸然敲门询问,谁知道里头是些什么人?

      正是愁眉不展之际,前边突然行来数个勾肩搭背喝得酩酊大醉的华服男子,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看向沈浥尘,调笑道:“这是打哪来的小郎君,看着还有那么几分意思。”

      沈浥尘知晓平都有不少高门子弟都是有龙阳之癖的,不欲招惹麻烦,她回身便想避开。

      “哎,你走什么?”那几人说着便跟了过来,伸手欲搭她的肩,“不如跟着小爷们一块乐一乐。”

      见后头那几人跟得紧,沈浥尘无奈之下侧身进了一雅间,而后二话不说插上栓子,背脊抵着房门。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撞门,想是那些人去了别处,沈浥尘松了口气正欲抽身离去,谁知前方横着的屏风后突传来了暧昧的喘息声,她察觉这声音有些古怪,像是两个女子的。

      好奇之下她定睛一瞧,透过那薄如蝉翼的屏风看了个模糊,虽是有锦被遮了个大半,还是能勉强看出里头床榻上纠缠在一处的确是两名女子。

      此时上面那女子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飘荡在屋内的娇喘声更甚。

      沈浥尘大惊失色,哪还敢在此多待一刻,慌忙拉开房门便要退出去。

      或许真是天意,季舒寻人正寻得焦头烂额,左顾右盼之下刚巧便瞧见了她,三两步疾奔了过去,口中不免抱怨道:“真是急死我了,你方才跑哪去了?”

      她心急之下,声音便大了些,再如何动情亦是能听个分明的,室内的喘息声骤然停了下来。

      沈浥尘阻拦不及,季舒一眼便看见了她身后那扇近乎虚设的屏风,以及屏风之后的光景。

      就如燃得正烈的火被一盆冷水浇透,空气中弥漫着分外尴尬的气息。

      门边两人,榻上两人,隔着扇屏风互相看着……

      季舒都傻眼了,长这么大她可是头一回看见活春宫,竟然还是两名女子……

      眨了眨眼,僵硬地侧头看了看满面尴尬的沈浥尘,又看了看里边惊慌失措的两个女子,季舒咽了口唾沫,颤着手从怀中掏了一把银票放在地上,哆嗦着说道:“那个……对不住二位,你们继续……不打扰了。”

      也不管里头二人是何反应,她拉着沈浥尘逃也似的离了此处。

      奔了有好一会,两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沈浥尘面上有些绯色,通身气息却冷得很,似乎还没缓过来,整个人十分紧绷。

      虽离了那地方,可不知怎的,季舒仍有些心慌意乱,两人之间的气氛亦有些道不明的古怪。

      她硬着头皮干笑了几声,试图打破尴尬,慌不择言道:“她们的情谊还真好,竟然可以同榻而眠。”

      沈浥尘瞥了她一眼,难得有些羞恼之态,冷冷道:“带路。”

      什么也不敢说了,季舒行在前头,两人一前一后俱是默契地不再开口。

      早得了消息等候已久的杨絮如,最终便是看见了一脸古怪前来的两人。

      “你们这是……”以杨絮如的眼力,自然看出了她们之间似有若无的些许不自在。

      季舒哪敢细说,匆忙朝她使了个眼神,便往里间行去,“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推开屋内隔间的门,她一眼便看见了正跽坐在紫檀小几前的凌微。

      闻得声响,凌微轻轻落下夹在指中的一枚白子,抬眸看去,目中含笑,“既是约我前来,竟还让我等了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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