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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琼林晚宴(八) ...

  •   听见季舒这怒气冲冲的诘问,沈浥尘直接愣在了原地,看着竟有几分呆滞,似乎神思已然飘到了别处去。

      见她毫无表示,季舒气得俞发狠了,眸中涩意难忍,转身头也不回便走了。

      “方才多谢曲公子引路。”沈浥尘回过神来,匆匆对曲阑珊说了句,急忙跟了上去。

      许是受足尖传来的痛意所影响,季舒行得并不快,不过气势倒是足的,浑身紧绷着,似乎下一刻便要提刀上阵,神情尤其冷凝,全无往日一丝半点的嬉笑之意,纵是让知悉她的人见了,怕也得生出几分畏惧来。

      没多久,沈浥尘便追上了她,瞧了眼她的神态,再思及方才那话,心中已是了然,以往虽也想过,或许出于逃避终究不敢确定,如今看明白了,心悸之余,一时间却又有些茫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隔着的那层窗户纸未被彻底捅破之前,尚能得过且过不去苦思,现下却是不成了,事已至此,即使还未挑明,也不该再这般下去。

      扪心自问,这些时日的相处,季舒带给了自己许多以往不曾有过的感受与经历,对她,惊奇有之,欣赏有之,悸动亦有之。

      不是不心动的,可是看季舒那样子,如今分明还未有坦诚身份的意思。

      沈浥尘有些苦恼地抬手抚了抚眼睛,不由叹了口气,她们之间看着近,实际上横亘着的,又岂只是伦常呢?

      那些不曾知晓的过去,无法预料的将来……

      若是趁两人均还未深陷之时抽身,会否更好一些?

      听见这声叹息,季舒的心莫名一紧,像是被万吨巨石压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又等了许久,仍不见沈浥尘说话,季舒也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牛脾气,抿着唇加快了步子,一股脑直往前走。

      “季舒!”沈浥尘跟上去一把牵住了她的手,放软了语气解释道,“方才你离席过久,我一时担心,因而寻了过来,只是中途不甚失了方向,正巧碰上曲公子去寻三驸马,这才结伴而行。”

      季舒一听,心内的气消了不少,只是面上多少还有些怏怏,“问路便问路,做什么那么亲近?”

      说罢又添了句,“让别人瞧见了多不好。”

      沈浥尘闻言,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瞧着竟有几分委屈,“我们几曾亲近了?”

      季舒定定地回看过去,两腮略微鼓起,不悦道:“他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对你图谋不轨,你还对他笑。”

      “我们只是君子之交。”沈浥尘纤眉微蹙,反驳道,“再说难道我竟不能笑了?”

      季舒被堵得哑口无言,心内偏又不舒服得很,心一横挣开了她的手,顾自扭头便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又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只是这回却与先前不同,走了好一阵子也不见身后那人跟来,胸内积聚的满腔气愤瞬间便被惊慌替代,季舒脚步一顿,猛地回头去看,哪里有半点人影?

      想到那人惯会迷路的,心内不由惊慌愈甚,也顾不得脚上的伤痛,拔腿飞奔着便往回走,好在不多时远远就望见了曲径上立着的一道身影,季舒重重舒了口气。

      冷月溶溶,银辉洒落沈浥尘瘦削的身子,瞧着清冷愈甚,尤其被周边大片的草木一衬,竟生出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季舒看着那身影,只觉心脏让人攫住了一般,一阵阵的生痛,今夜又是自己无理取闹了吧?好像总是在惹她生气。

      小步行了过去,季舒伸手轻轻扯了下沈浥尘的衣袖,软声道:“好了,咱们回去吧。”

      沈浥尘不为所动,背对着她目视远方,眸中闪过些许挣扎,而后很快便归于平静,便如一枚石子投入川海之中,不过溅起微末水花,终究掀不出什么大浪。

      得不到回话,季舒突然感到十分不安,心内七上八下没个定数,竟像是死囚等待着行刑一般,总感觉下一刻斧钺便会劈来,断去她隐藏至深的那点念头。

      “季舒。”沈浥尘终于开了口,声音沾染了几分深夜的寒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平静地说道,“你……”

      “对不起!今夜是我不好,是我不理智了。”季舒拽着她衣袖的手骤然一紧,一个劲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方才喝多了,定是脑子糊涂了,才会那般、那般……”

      沈浥尘面上惊异之色还未及散去,显然没料到她这一出,原还想着将一些事情挑明的,可见她现下垂着脑袋手足无措的模样,又有些进退不得了。

      抿了抿唇,沈浥尘暗自叹了口气,“罢了,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还愣着作甚?”

      季舒愣愣地抬起了头,“你、你不怪我了?”

      早先还生着闷气的人,此刻却是一副讨饶的样子,沈浥尘也是有些无语了,有些怜惜地并指敲了下她的额头,随后面无表情道:“笨。”

      眼见着沈浥尘已然行在了前头,季舒忙不迭紧跟了过去,许是着急了些,足尖猝不及防地疼了起来,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双手抱着曲起的左腿,身子一时有些失衡,单脚在原地跳了几下,看着很是狼狈。

      听见后头的动静,沈浥尘当即回过了头,一见她那样子,纤眉瞬间紧拧着,质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季舒赶忙放下了脚,挠了挠头,眼神心虚地瞟向了别处,“没什么。”

      沈浥尘不说话,就这样静默地盯着她。

      “就是……就是受了些许擦伤。”季舒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答道。

      沈浥尘还是不说话,并且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季舒没法子了,只能耷拉着脑袋坦白道:“方才踢了块石头。”

      “伤得可重?你将鞋袜脱了我瞧瞧。”沈浥尘走近了些,关切地说道。

      季舒一惊,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地看着她,而后双颊上迅速浮起了一抹可疑的红晕,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沈浥尘这才想起来,女子的脚,似乎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

      轻咳了下,她解释道:“我自小便由绯烟伺候,这么些年下来,药理多少也懂得几分。”

      季舒明白她的意思,左右张望了一番,而后有些羞赧地低声说道:“此处不方便,还是回府再说吧,况且就是点小伤,不严重的。”

      沈浥尘想了想,也未再坚持。

      经了这一番波折,两人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很快便回到了宴席之上,季舒扫了一眼,谢知非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神态平静得好似方才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另一处的许念悠亦是如此,不过曲华良明显看着有几分不对劲,时不时便会朝谢知非那看上几眼,眉眼似有若无的凝聚着一股杀意。

      将原还有些激荡的心思一收,她凑过身子,将先时所见的一切向沈浥尘耳语了一番。

      “这二人如何会有接触?”沈浥尘听了亦是疑惑不已,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三驸马看样子也不知晓,真是怪了。”

      “先时席上就我观察,张公子应当也识得谢公子,不过谢公子与许姑娘相见却避开了他。”沈浥尘又细细思索了片刻,疑惑道,“这三人间的关系着实诡异。”

      季舒点了点头,指节摩挲着下颔,沉吟道:“我派人去查查,看能否探出些消息来,总觉得这谢知非干系重大。”

      场中突然一阵骚动,两人当即止了话头看去,只见建元帝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行了过来,眉宇之间愁色难掩。

      所有人都看着已然坐于龙椅上的建元帝,等待着他开口。

      “自开春来,西北三州接连得降甘霖,旱情大有缓解,未曾向周边州郡扩散。”

      众臣闻言纷纷高呼道:“此皆陛下恩德,天佑我大安!”

      “然甘州流民不思天恩,或入山为寇,或聚众暴.乱,甘州布政使率兵亲自督战,不幸中了贼寇奸计,于乱军中为人所杀。”建元帝浓眉下压,脸色铁青地说道,“诸卿可有平乱之策?”

      此话一出举座哗然,众人无不色变,能让一州布政使身亡,那究竟是到了何种程度的叛乱?

      季舒与沈浥尘对视一眼,俱是心忧不已。

      看着建元帝沉怒的面色,群臣大多缩着脖子不敢出一言,少数骨鲠之臣则敛眉思索着对策,席间一时静得可怕。

      “老臣斗胆一问,甘州现下是否已为贼寇所控?”最终还是老成持重的右相韩溟起身先开了口。

      建元帝沉声道:“贼寇虽来势汹汹,所幸都是些乌合之众,仅有小半郡县沦陷,只是布政使一死,甘州如今群龙无首,指挥使正率六万兵将与贼寇苦战。”

      韩溟闻言,心中忧虑却并未有所缓和,而是继续问道:“敢问陛下,庆、宁二州是否受其影响?”

      建元帝知晓他这话的未尽之意,面上有些不大好看,沉默良久方答道:“此二州亦有小股叛乱。”

      韩溟躬身一礼,满面愁容地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余下众人也估摸出了此次暴动非同小可,越发谨慎地观望起来。

      眼见无人再出声,建元帝有些按耐不住地一掌猛拍在御案上,恼怒道:“诺大的朝廷竟无一人能有平乱之策,往日里能说会道,现下却哑口无言,一个个的都是死了不成?!”

      建元帝发泄了一通,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今科进士们的身上,震怒之声回荡于席间。

      “尔等均是我大安未来的栋梁之才,如今正逢国家危难之时,更该为朕分忧才是,阑珊你既是状元,又是朕的子侄,便起个头,先说说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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