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26、二十六：翻澜

　　之后，跟着张济勋的那两个小厮忙忍疼爬起来，去把张济勋扶起。战战兢兢怕被一顿责打出气，张济勋却是屁股着火一样，在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后就往贞和候府跑。

　　因着先前，河海州守州军叛乱一案，与参与其中的，浩州城顶级世家的万家有姻亲关系的贞和候府，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贞和候夫人张万氏是万家主支上的嫡小姐，本身娇纵就有些个大小姐脾气，万家和张叡又道不同，因此两人后来一直貌合神离。
　　其实要没有站队，两人倒也可以相安无事相敬如宾过一辈子。
　　不过，张叡这人是个孤高的，性格本就与张万氏合不太来。而且当年，二皇子对他可谓礼贤下士，让张叡十分虚荣的同时也十分感恩戴德。战玚那时依靠升国公府，张叡既是自傲不屑，又是自卑愤懑。
　　到了如今，天下大定，张叡虽有遗憾，却舍不得自己的才华。战玥对他们这些留下的人虽一视同仁，却正因一视同仁，张叡既失落，又没有比较。所以倒也尽职尽责，忠心谈不上，可是一旦被刺激到了，就譬如这案子，他的心里就不怎么得劲了。
　　也倒不如说慢慢有了年纪，有了平稳且富足的日子，不想折腾了。
　　所以，结案之后，张叡和张万氏便再也没见过面。对张济克原本还行，现在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对不上进的张济勋，那就更差了。因为这样张济勋才今天又跑去喝酒，结果更是出了大事。

　　而一回到候府，张济勋又是兜头碰到了一个他万般讨厌的人，张望。这是他的一个庶弟，母亲刘氏是候府的一个侧夫人，是一直最得宠的一个。对付张叡那般的脾性，小意温柔似朵解语花的刘氏，可不得宠。
　　所以张望还有个姐姐，虽也是庶出，然作为候府长女，张叡和刘氏的掌上明珠，还是风光大嫁，嫁到了延承候府上，为嫡幼子正妻。可是得意。

　　“二哥。”张望知礼守礼的退到一边。
　　张济勋正火急火燎，没空找他晦气。呸了一声，张济勋奔向张济克的院子。
　　张望直起身，对着张济勋的背景眯了下眼睛，对一旁的小厮道：“去打听下出了什么事。”
　　“是。”

　　另一边，叶晚枫和卫瑕瑜就近寻了家食肆，吃了午饭，之后。
　　“唉！”卫瑕瑜双手托腮，叹了口气。
　　叶晚枫倒了盏茶，边递给他边看他：“怎么了？”
　　卫瑕瑜放下手，接过茶喝了一口。将茶碗放下后，同样看向叶晚枫。稍作犹豫，卫瑕瑜问道：“你知道，翼王殿下，近来忙什么去了吗？”
　　战辉？叶晚枫疑问：“倒知道一些。”回答，叶晚枫不解的：“问他作甚？你也晓得，前段时间皇宫内乱，背后查出了与当年遂王谋反，与其旧部有关。”
　　这样说，卫瑕瑜便懂了。
　　“所以？”
　　“嗯……你家皇上想拉拢卫家。”
　　“？”
　　“卫家在碛州的地位非同一般，祖上也出过重臣，还出过名将。虽然渐渐有些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另外，你知道碛州有名的砄山矿场吧？”
　　“嗯。”
　　“砄山矿场在皇商韩家名下，而韩家现在的家主韩温，是我的姑父。”
　　叶晚枫立刻就明白了。
　　“我的祖父就只有我父亲和姑母两个孩子，我的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其他卫家的亲戚里，小辈上有出息的，反正现在没有越过我去的。”卫瑕瑜骄傲的挺了挺胸脯：“而我姑父是白手起家，韩家又只剩下了他自个。和我姑母，还没有孩子。”
　　“你就是代表了卫、韩两家？”
　　“对。我姑母和姑父也都可疼我了，说若是他们一直无所出，便到时我有了孩子，过继一个过去继承家业。我也是愿意给他们养老送终的。”
　　所以卫瑕瑜果真也是众星捧月。
　　“所以。”叶晚枫摸了摸下巴：“最好的方式，联姻。”
　　“嗯。”卫瑕瑜打了个磕巴，不是很流畅的应了一声。接着又叹，卫瑕瑜看上去挺为难的：“你家皇上还选了坤顺公主的孙女。”
　　坤顺公主是先帝的一个姐姐，如顺亲王一样，也是只剩下的，还在世的唯一的一个姊妹了。不一样的，坤顺公主与先帝虽非同胞，但当年先帝继位，坤顺公主出力良多。因此她得以嫁在帝都，是真的享受公主尊荣的。她的夫家姓薛，薛材贤得尊她一声叔祖母。
　　所以，坤顺公主的孙女，地位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不过。”叶晚枫看着卫瑕瑜：“你不是说你要拜王封相，名垂青史？”
　　“嗯……”卫瑕瑜这次嗑巴的时间更长。
　　叶晚枫翻个白眼：“嗯啥，你到底想咋地？”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卫瑕瑜无辜的一摊手。
　　叶晚枫鄙视的看着他。
　　“如果选我自然选翼王了。”卫瑕瑜有点点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的取向。但是，就是，就是别扭好吧！”
　　这叶晚枫确实能理解。毕竟，是奔着联姻去的。
　　“所以你家皇上倒也不强求，只是不管我如何选，都先相处着看看。”卫瑕瑜挠挠头：“另外，我又有点想不通。是防患于未然吧？因为六皇子，荣王。然，他不是逃去了阿兹塔迦？碛州是在边境，却还隔着一个金胡鸟大漠呢！”
　　说起这个，叶晚枫倒比卫瑕瑜明白一些：“是啊！可是，防患于未然的，却不仅仅只是荣王，从来都不仅仅。”
　　提醒，卫瑕瑜往深处一想，一点即通的懂了：“胡人。”
　　横亘在大平王朝以北的西布丹图大草原上，外族的滋扰对中原，自古来便是个不好根治的顽疾。中原地广物博，不论是何代何时，都吸引着草原狼群的觊觎。

　　之后和卫瑕瑜又坐了会说了会话，叶晚枫便回宫去了。最近战辉有事要忙，叶晚枫又是支持战玥的，所以，何况，卫瑕瑜和战辉也很登对不是。所以，叶晚枫只能说，不管卫瑕瑜做什么选择，都是支持他的。
　　而卫瑕瑜都懂。再者，他也只是想找人说道说道。恰好碰上叶晚枫，亦正恰好是叶晚枫。更不用多说什么，反倒两个人的友谊还更深厚了些。
　　总之，好事都多磨。便先说叶晚枫回宫后，几乎与他前后脚，盈华宫便陡然“热闹”起来。

　　“让开！”
　　叶晚枫刚换好衣服，外面同时传来一声大声的喝斥。叶晚枫朝外看了一眼，走出去。宫院里，张氏正盛气凌人的呼喝着拦她的，盈华宫的宫人。叶晚枫站定，冷眼的向张氏瞧。
　　“张和仪专程跑到本君的宫里，教训本君的宫人，好大的架式呢！”
　　话说，张氏住了口，同样将目光移到叶晚枫身上：“叶贵君。”张氏依然盛气凌人的，连规矩都不管不顾的：“叶贵君才不愧是要做皇后了，好目中无人呢！也不知我那兄长是怎么得罪了您，还专门让您出宫去，只为打他一顿。”
　　“呵！”叶晚枫冷笑：“张和仪言重了。而且得罪本君的也不是你那兄长，是你。”
　　张氏刹时瞪圆了一双杏眼。
　　“看来张和仪记性不好，那本君就给你回忆回忆。以后要惹我不痛快了，我不介意给你们九族，找点麻烦。”
　　又是刹时，张氏眨了眨眼，让眼珠快速在眼中滚了一圈。
　　“你那兄长只是道开胃菜。”叶晚枫展了一下衣袖，揣起手：“而且倘若是本君冤枉了你，他本就品行不端，打他一顿，他也不亏。”
　　张氏抿着唇，前一刻还都是大道理，这会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之后咬了咬唇，张氏狠声：“花无百日红，叶贵君现在是能仗着皇上的宠爱。可若有朝一日花红不在，叶贵君又不是女子，不是臣妾危言耸听，可说不定叶贵君是什么下场！”
　　“嗤！”叶晚枫更是冷笑：“真是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这话是该说叶贵君吧！”
　　“张和仪。”叶晚枫居高临下：“和本君比，你还不配。”
　　“你！”

　　“皇上驾到——！”

　　一阵齐整的足音跫然停在盈华宫外，是战玥的御驾。
　　看着他之后进到宫中，张氏快速的又眨了眨眼，接着亦是快速的扑上去：“皇上！”一瞬间泫然欲泣，张氏这一声喊的可谓欲语还休百转千回。
　　叶晚枫暗暗砸嘴。果然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战玥住了脚步，皱眉。
　　扑到他跟前的张氏扑通跪下，无比楚楚可怜的：“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今日，就在方才，臣妾听说臣妾那二哥，便在大街上，被人无缘无故一顿好打。听说已然下不来榻，奄奄一息了。臣妾虽愚笨，不会讨您欢心。但，臣妾都是服侍您的。贞和候府也好歹还能为您效力。这全然是在打您的脸面啊，皇上。而且，而且还是……”张氏一番哭诉，最后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叶晚枫。
　　“张济勋？”战玥忽地冷声：“朕怎么听说，他今日尚有闲心，跑去平昌大街上的王氏酒馆喝酒。还也是无缘无故的，跟礼部卫主史起了冲突？”
　　一语反问，最后一个字吐出的时候张氏已经傻了眼。想本来继续顺着控诉有的人恃宠，而有恃无恐为来日一患的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而且。”战玥亦是居高临下，龙威凛然：“张济勋素日是何德性，张和仪不清楚？你的意思，是想让朕也包庇纵容，看他继续无法无天？”
　　“不，皇上！”张氏赶忙回神：“不是，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
　　“另外张和仪身在后宫，消息来得竟比朕还快。”
　　“没有！臣妾，臣妾既进了宫，便定然一心都是为了您的，皇上！”
　　“你一个五品以下的和仪，为朕？”
　　“……”
　　“呵！好大的脸面！”
　　张氏哑口无言，失了血色的一张漂亮脸蛋上也满是难堪。
　　看的旁观的叶晚枫不住的在心下摇头。领教了领教了，果真自古帝王都渣男啊！他能收服当今元企帝，应记大功一件……

　　最后这场闹剧，以失魂落魄的张氏被送回嫣秀宫而结束。
　　“皇上也真不担心，张氏会成为第二个谢氏。”书房里，叶晚枫在战玥落座后递上一盏热茶。看着战玥接了，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叶晚枫挠挠下巴：“倒也是，张氏这般的性子。”又道：“而且贞和候府，也不像谢家。”
　　叶晚枫全部说完，战玥放下茶碗。也正待说什么，石公公同时快步进来。
　　“皇上。”
　　叶晚枫和战玥都看去。
　　“皇上，翼王殿下回来了，正在御书房。”
　　“朕知道了。”战玥起身：“枫儿也来吧！”
　　“臣？”叶晚枫眨眨眼。他是晓得战辉做什么去了，就在刚刚之前还跟卫瑕瑜说过。所以……不过。叶晚枫又眨眨眼：“是。”既然战玥开口了，便没什么合适不合适了。
　　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