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夜晚弯》三月的蚕豆花

3、三：序幕

　　只是尚未，宫中的仪仗便停在了镇国大将军府前。
　　果然元企帝亲临。
　　于是，所有人自当跪地相迎。俯伏的视线前，叶晚枫看着一片明黄的衣角飘过。之后，听到一个低沉、磁性，放低了三分威严，带上了七分平和的年轻的男声，对赫大将军道：
　　“大将军免礼。您与父皇一生都在为大平平定天下，劳苦功高。朕受之有愧。”
　　“皇上言重了。”
　　随着赫大将军起身，其他人也得了恩准的站起。之后宴席开饮，自免不了一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而这些也自跟叶晚枫没有半分关系。
　　宴席分席而餐，男女自不同席。又因元企帝莅临，哪怕他是以晚辈的姿态。但像叶晚枫这种真正的晚辈的筵席，理所应当都不会靠前。
　　甚至叶晚枫都看不清元企帝的模样。他倒也不会认真使劲去看。于是给赫大将军敬了酒，吃饱喝足，叶晚枫就偷偷从宴席上溜走了。
　　走的时候还能听到周边的一些公子哥儿，在热烈的谈论姬伯燕山收雷震。

　　叶晚枫深藏功与名，再次躲进早春园的那个凉亭。之后从怀里摸出一个比成人拳头大上一圈的坛子，拂开封口，酒香四溢。
　　愉悦的眯了眯眼睛，叶晚枫拾起坛子抿了一小口。立时醇厚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口腔，同时也被辛烈的辣刺激的让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而回味，妙不可言。
　　好酒啊！
　　叶晚枫像只惬意的猫。
　　他并不嗜好，但重新长了十六年，他都快忘了酒是啥滋味了。不禁让方才敬外祖父的那一小杯勾起了馋虫，磨了二哥好久才得来这么一小坛。
　　大平的酿酒工艺已很是成熟，而这款只作为贡酒的醉生梦死，更是哪怕是在工艺更加成熟的现代，也都难得品尝到的绝顶美味。
　　叶晚枫只觉得他欲成仙，当真醉生梦死。
　　就在这时。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闻声看去时，向外坐在围栏上的叶晚枫正好看着一个身材颀长，模样十成十英俊的男人，正从假石山下路过。这人一身白色雪缎交领长衫，外套一件金色绣暗纹罩袍，头戴一顶成色极好，水头十足的青玉冠，腰扣同质地同色腰封，脚踩一双黑锦长靴，其它配饰无一不精致，把人衬得怎一句贵气天成形容得。
　　似是察觉到叶晚枫的目光，那人停了脚步抬起头。
　　这一抬头，也让叶晚枫看清了对方的长相。五官像拿刻度尺量过一样标准俊美，轮廓更是立体如凿如雕。一双凤目微阖，该是同样在打量审视自己。气质华贵，一股天生高人一等的威仪不言自说。加之他的打扮，已经在大平生活了十六年的叶晚枫即使没见过，也猜到这是谁了。
　　翼王，战辉。
　　当今元企帝战玥的同胞，孪生兄弟。
　　今上亲临，跟今上好的像一个人似的这位肯定自然也在。

　　叶晚枫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就像刚才盯着人家看的不是自己一样。
　　就当他醉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跟皇室不要，最好不要有任何关系。
　　孰不知叶晚枫的这一举动倒是让战辉更有了兴致。他对浩州城显贵圈里的人物可是了若指掌，然上方的那个少年他却的确没有印象。毕竟，不论看衣着，还是能在镇国大将军府的后花园如此出入自由随意。
　　翼王殿下很好奇：这是谁？
　　再细看少年的模样，璞玉浑金，重要的是那份清秀。战辉忽然就想到了，老师家有个千宠万娇被宝贝着的花身双儿。
　　战辉眯了下眼睛……
　　“小家伙。”战辉出声。不仅和元企帝相貌一模一样，连声线也几近相同。只是威严要更少上许多，平和还有随意，更加自然而然。“你是大将军的什么人？”边问，战辉边更细致的去看高处的少年。确实跟自家老师有许多相似之处，再多的，许是随了赫氏。自家师母，镇国大将军府的千金，可曾是浩州城有名的美人。
　　战辉更满意了。
　　只是……
　　看着叶晚枫仍然的把自己当空气，一直在那里自饮自乐，战辉不由气笑了：“你听不见吗？听不见我上去说。”
　　叶晚枫终于撇了撇嘴。这个王爷忒以的烦人！惹不起躲不起！将喝空了的坛子随手放下，叶晚枫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的翻过围栏，消失在了战辉视野。
　　而以为他要下来的战辉等了一会，才发觉人已经走了……走了……
　　战辉风中凌乱！
　　这和老师一样不讨喜的性子要不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翼王殿下的糟糕心情随之一直持续到了离开镇国大将军府。
　　辇车上，看着自家从来都是一副吊儿郎当、风流不羁的弟弟，现在却如自家老师一样板着一张严肃脸，元企帝战玥，不禁觉得有意思。
　　而不得不说，两人虽是孪生兄弟，相貌一模一样，但其实一样也不一样。战辉是暖若夏阳，战玥是冷若冬霜。不过，无论哪一款，招蜂引蝶，却都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了？”战玥眼中带笑的问。
　　“皇兄。”战辉一脸认真：“哥，我给你看上了一个嫂子。”
　　立时战玥揉了揉眉心。
　　战辉不满：“那你非得等有些人硬塞给你吗！”
　　“你知道我现在没时间想这个。”
　　“所以我看上了一个。”
　　战玥只有叹了口气：“谁？”
　　战辉抱臂：“老师家的花身双儿。”
　　又是立时战玥皱了眉：“老师的性情，你也清楚。何况将他牵连进来，实非我愿。”
　　“我也很抱歉。但，哥，你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战辉也为难：“一来老师的身份摆在那里，二来，我觉得那个小家伙不是任人拿捏的。还有，三来。”战辉从怀里掏出一本包装精致的话本，封面上书：封神演义第十回。跟着还有作者：红叶公子。
　　战玥在战辉递过来时接过，翻了翻，更是皱眉：“子不语怪力乱神。”
　　战辉哭笑不得：“不是跟你说这个。”战辉在话本封面上点了点：“你知道弘文书社是我的产业，这位红叶公子，就是那个小家伙。”
　　这下战玥挺意外了。
　　“这本子目前只在弘文书社出售，月初更新，一次连载十回。十回一并是纹银十两，一回是一两半钱。而这才是第一个月，钱掌柜跟我汇报的售卖结果是根本供不应求。且不仅浩州城。”战辉顿了顿：“到现在，利润早就过千两。不仅如此，对方还跟钱掌柜商榷好了，到时完成全本，要分成什么，精装版，和普通版。后者初步定价纹银八十两，前者，则要一百五十两。哥，这是尊金娃娃啊！”
　　战玥一直皱着眉没放开。

　　大平现在百废待兴，却又因连年征战，国库亏空。浩州是帝都所在，倒还看不出什么，另二十二州及三个外省，同样也就州城和省城，下属的府、郡、乡，以及镇上，再到各个村落，战玥和前段时间刚刚暗中四处走访过的战辉都清楚，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
　　战败各国的赔偿不是一次能付清的，战时增加的赋税也须得逐步调低、恢复。战玥现在，确实亟待解决财政这个大难题。
　　然，这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眼下，可以说及时出现的，这小小的一本话本。要知道一两银子是有的农户甚至一年的开支。由此便能直白的看出，各州城的世家，日子过得和之前的永平盛世时，并无太大区别。
　　自然，世家累积的底子摆着。且不仅州城的世家，还有州府的万户、州郡的千户、州乡的百户。要是，能就从这些有钱有势的大家身上，捞得更多的银子，还是这样一个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钱的办法！……

　　战玥再次揉了揉眉心。
　　唯一就是对不太起老师，还有……
　　战辉忽地凑近：“花身双儿的样貌是没的挑的。”
　　战玥扬了扬眉，看着战辉。这话可就太好懂了。
　　接着战辉又拍拍战玥肩膀：“而且皇兄你更是人中龙凤。”
　　这浓浓的保媒的味道！……战玥着实忍俊不禁，摇头：“我再想想。”

　　于是，此时，正返回家中的叶晚枫尚不知道，不仅他的一层马甲不保，而且，要出大事了！